《齐元君》咆哮出真知

3、父子天性

　　皇后说要好好操办此次寿宴确实也是用了一番心思的。她本是第一次安排这样大的事情，第一时间便把在行宫避暑的太后接回宫，遇着大小事务都去慈宁宫请示，让太后很是满意。
　　寿辰当天除了后宫妃嫔，太后也做主邀请了几个王爷和嫁出去的公主进宫庆贺，阖宫上下喜气洋洋。

　　宴席还没开始，亲贵夫人们便到慈宁宫给太后请安说话。齐晋轩去的时候正在追忆先皇呢。
　　众人起身给皇帝见了礼，太后拉着齐晋轩的手叹道：“皇儿这一阵子似又长了些个子，仔细膳食，朝事虽多也别太过劳累。”
　　“多谢母后关心。”齐晋轩点点头。
　　一旁先皇嫡亲妹妹宁德公主道：“皇上今天才满十五，且有得长呢！我家那个小子可是十八了还在窜个子。”
　　康王妃闻言道：“只是长个也不顶用啊，我家里这位小祖宗长了个牛高马大的身形，到现在我连孙子还没抱上呢。哪像太后福泽深厚，两年抱了三个孙子。”
　　太后听了这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说曹操，曹操便到。
　　正说到几位皇子，慈宁宫掌事宫女何晴便进来禀告太后，淑妃和舒嫔带着皇子公主前来请安，众人更是欢喜。
　　齐曜已经快满周岁，窝在乳母怀里一边吸吮手指一边打量众人，另一对小儿女还在襁褓之中，被舒嫔身边的掌事宫女刘姑姑和乳娘抱着进殿给太后和齐晋轩请安。

　　齐晋轩看着被淑妃接过手抱到自己身前的大儿子，虎头虎脑倒也可爱，于是伸出手碰了碰他肉呼呼的小手，结果齐曜非但没有如丑儿一般握住他的手，反而在被碰到时瞪大双眼看着齐晋轩，继而“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扭动着身子要缩回淑妃怀里，把齐晋轩惊得怔了怔，随即皱眉。
　　看来并不是每一个流着他血脉的孩子都能和他产生父子牵绊的。
　　突然有些想念他的丑儿了。

　　“皇上恕罪，曜儿只是从未见过这么多人，一时有些不适应而已。”淑妃看到齐晋轩骤然冷下来的脸孔，连忙把孩子交给乳母抱到一边哄着。
　　“是吗？看来朕的皇长子还得好好练练胆量才是。”齐晋轩垂下眼眸淡漠道。
　　“皇儿莫要多心，小孩子怕生是难免的事情。”太后出声打了个圆场，看了眼坐在一旁的皇后，又开口道：“再说皇上每月驾临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曜儿怕你也就不奇怪了。”

　　齐晋轩听了太后的话知道她是在为作为皇后的亲侄女打抱不平，眼看着都生了三个皇子了，嫡子却还迟迟没有着落。
　　“怎么能是屈指可数呢，太后在宫里时儿子可是时时都有来后宫请安的。”齐晋轩四两拨千斤道。
　　“都一国之君了还贫嘴。”太后嘴里念着，面上却忍不住为皇帝在众人面前展露的孝道满是笑意。

　　“禀太后、皇上，时辰差不多了，是否准备入席了？”常辉在门口提醒道。
　　齐晋轩看了太后一眼，后者点点头：“这一聊起来就什么都忘了，该开席了，别误了时辰。”
　　齐晋轩起身走到太后身旁虚扶着她，其他在座的妃子夫人们赶紧站起来，等着太后、皇帝先行一步，众人才慢慢跟在后面去往今日宴席所在的永泰殿。

　　只等众人都入了席，齐晋轩先谢过太后，再举杯向着殿里众位亲王妃嫔示意：“在座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了，只管尽兴便是。”
　　只此一句，也无旁的什么冠冕堂皇的话，底下的人纷纷端起酒杯谢了恩，一仰而尽。
　　皇后向身边宫女递个眼色，不一会儿舞姬伶人鱼贯而入。有了舞乐相伴，众人也渐渐放松下来，吃喝之间聊得起兴。

　　齐晋轩吃了几口，突然将常辉召至身边，指了指桌上几样糕点羹品，吩咐了他几句，常辉躬身应了后慢慢退出大殿。
　　不一会儿，淑妃身边的宫女从殿外悄悄走到淑妃身边，低下身在淑妃耳边说了几句话，只看见淑妃握着筷子的手突然握紧，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皇上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记得吩咐常辉去给千禧阁那个妖女送去膳食！之前也没见皇上对她有多上心，怀孕养胎期间也是不闻不问，没想到现在突然就恩宠起来了。难道就因为生了三皇子？
　　淑妃怎么想也不明白，自己的皇长子哪里比不上那个据说病怏怏快断气的东西，如何会让皇上对那么一个玩意儿另眼相看。
　　这一切被坐在上位的皇后看在眼里，只是摇了摇头。

　　永泰殿里歌舞升平，千禧阁也是一片温情。
　　牟嫔坐在摇篮边拿着拨浪鼓逗弄丑儿，薛然坐在床上笑道：“小惠你别白费劲了，他才十天，根本就瞧不见你那拨浪鼓。”

　　“可我就想逗逗他嘛。”牟惠放下拨浪鼓又伸手碰了碰丑儿的小脸，捏捏他的小胳膊，挠挠肚子什么的，直到最后乳娘见三皇子连打几个呵欠，是在看不过去了才提醒牟嫔，孩子该休息了。
　　牟惠眼巴巴看着乳娘把丑儿抱去隔壁喂奶，转而坐到榻上拉起薛然的手话家常。

　　薛然问起牟惠怎么没去参加寿宴。
　　“淑妃为了找我的不痛快，召了敬事房管事儿的问话，知道我这几天身子不净，便有了理由跟皇后奏请不准我参加寿宴。”
　　“这……”薛然忧心，“你好端端地又去招惹淑妃做什么？”
　　“我就是看她那副生个儿子就耀武扬威的样子不顺眼！姐姐你现在也生了皇子了，将来定要把她压下去才是！”
　　“乱说！”薛然瞪了一眼牟惠，奈何美目含嗔威力不大，“淑妃生的是皇长子，我儿只是三皇子而已，而且身子又弱，能平安长大就是福气了。”
　　“姐姐你可别妄自菲薄了，现在宫里谁不知道自从你生了三皇子之后，皇上来千禧阁的次数比这一年到后宫的次数都多，都说姐姐你这次可真要母凭子贵了呢。”
　　“宫里闲人多，就爱乱嚼舌根，你听听就是了，可别跟着瞎传。”饶是这么说，薛然眼角眉梢还是止不住地染上喜气。哪个女人不希望被夫君疼爱呢，尤其还是九五之尊的帝王。

　　两人正说着话，纪姑姑就进来通传，说常辉带着皇上赏赐的吃食来了。
　　牟惠戏谑地看着薛然，一副“果然被我说中”的表情，后者悄悄红了脸颊。

　　一晃到了丑儿满月的那天，齐晋轩退朝之后换了常服便去了千禧阁。
　　进去发现皇后也在场倒是一点儿也不奇怪。

　　柳莹玉是太后侄女，自出生就被决定了将来是要嫁入皇家的，礼仪规范都是请了宫里的姑姑教导出来的，立后两年，在宫中进退有度，挑不出一丝错处。
　　今天是三皇子满月，虽说宫里前些日子才大摆筵席，这就不宜再铺张，但皇后作为嫡母自然还是要来祝贺探望一番。

　　“臣妾刚才还在同薛妹妹说呢，皇上这么疼三皇儿，定然是下了朝就会赶过来。”皇后笑意吟吟，对皇帝的偏爱完全看不出一丝不平。
　　薛然忙道：“娘娘说笑了。”也是一脸柔情看着齐晋轩。

　　齐晋轩扫了一眼内室，开口问：“丑儿呢？”
　　薛然还没来得及回答，纪姑姑就抱着丑儿从内室连通的侧门过来，先给齐晋轩问了安便笑道：“本来还说三皇子怎么突然就醒了，一想准是皇上来了。”
　　说完直接就把丑儿交到齐晋轩手上，齐晋轩熟练地抱过包被，看了一眼里面的小东西，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两人的动作衔接自然，好似做过千百遍似的。

　　皇后起身走到齐晋轩身旁，看了看孩子，笑道：“三皇儿长得越发喜人了，将来定然同皇上一般龙章凤姿、丰神俊朗呢。”
　　齐晋轩没有接皇后的话，但毫不掩饰他此刻心情愉悦。

　　满月的丑儿不仅和“丑”字完全不沾边了，整个人白白嫩嫩的，小小的一个，却让齐晋轩心里涨的满满的。
　　这算是他亲自照顾着从鬼门关前抢回来的小东西呢。

　　“只是这身量还是小太多了。”皇后有些怜惜地碰了碰丑儿的脸。
　　齐晋轩皱眉：“收手！”
　　皇后一惊，连忙收起被凤仙花汁精心染色的尖利指甲：“皇上息怒，是臣妾一时疏忽。”
　　齐晋轩冷冷看了皇后一眼，薛然赶忙过来说道：“娘娘也是怜惜丑儿，这一月来小衣服袄子送的最多，今天还特地送了一支白玉观音坠给丑儿做满月贺礼，盼着皇儿平安健康长大呢。”
　　皇后顺着台阶下：“薛妹妹客气了，丫鬟婆子若还有什么不周到的，只管同我讲就是了。”
　　“谢娘娘。”

　　柳皇后看齐晋轩只是逗弄着小皇子，便和薛然再话了几句家常，交待了纪姑姑照顾好主子就告退了。

　　薛然遣纪姑姑送走皇后之后转头正准备似往常一般向齐晋轩汇报丑儿这两日的饮食作息，却看见齐晋轩看着丑儿脸上一怔，定了一瞬便勾起唇角，连眼里都满含笑意。

　　“皇上……”薛然看了丑儿一眼，并没什么特别的啊。
　　“他竟向朕笑了。”齐晋轩拉着丑儿的小手，眉梢眼角都是温柔。

　　薛然第一次看见齐晋轩褪下冰冷外表后这样柔情的一面，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只顺着他的话回道：“父子天性，皇上宠爱丑儿，丑儿也喜爱皇上，自然是要笑的。”

　　齐晋轩也不管薛然说了什么，一心只放在怀中的小人儿身上。
　　“丑儿，再给父皇笑一个，好不好？”
　　小孩儿看着齐晋轩的笑脸，反射性地又咧了咧嘴，齐晋轩更是高兴，传旨内务府升了薛然的份例不说，还唤了常辉去他的私库中取出南海属国去年进贡的夜明珠来赏给小家伙把玩。

　　整个千禧阁上下一整天都热闹非凡，齐晋轩的好心情一直保持到第二天上朝。
　　阶下文武百官看着齐晋轩嘴角隐隐的笑意，心里止不住打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