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寿异闻录》七月蚕

5、红衣女子（五）

　　红衣女子（五）
　　皓月当空，夜凉如水。
　　烈枫独自坐在凉亭里喝酒。
　　明煊正好路过。

　　“要陪我喝一杯吗？”烈枫端着酒杯朝他笑，脸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明亮。
　　回来这么久，他们都还没好好说过话。
　　明煊没有过去，像是没听见径直穿过回廊。

　　“阿煊。”就要转弯的时候，烈枫提高声音喊他。
　　明煊停下来，沉默。

　　“早些睡吧。”说完便走了。
　　烈枫捏着杯子，把酒吞下，从头凉到尾。

　　而此时，福寿正用手捏住一个饺子往嘴里塞。
　　两人坐在栏椅上，月光很亮，没有灯笼白先生也能看清福寿吃饺子时专注的眼神。
　　好像每到这个时候他才会和平时不一样，即使脸上仍是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睛里的光怎么也藏不住。

　　白先生没忍住笑出了声。
　　福寿鼓着腮帮子勉强给了他一眼。

　　“想不想去柳府看看？”待他吃饱，白先生问道。
　　福寿原本就打算偷偷去一趟，自然点头。
　　两人来到柳府后墙，找了个最低的位置。

　　因为鬼魂不敢靠近这里，福寿只能自己亲自进去看看。
　　福寿没有功夫，抓鬼重来是动口不动手，这么高的墙自然进不去。他刚从怀里拿出一个木头人就被白先生拦住。

　　“难道不应该念念口诀就能穿墙而过吗？”白先生很是诧异。
　　福寿：“……”
　　白先生一脸无辜。
　　不过知道福寿接二连三的拿木头人出来是为了叠罗汉翻墙过去时，白先生抖着肩膀扶墙。
　　福寿莫名其妙。

　　好在白先生总算知道他们来的目的，一把抱起福寿，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两人正好跳进柳府的花园。
　　刚准备放下他，见有人朝这边走，连忙捂住福寿的嘴躲进花丛。

　　等人走远，白先生才放开福寿，说了句抱歉。
　　福寿却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地上。
　　“怎么了？”白先生点了一下他的鼻子，“这个时候也能走神？”

　　福寿进柳府三次，第一次甚至还亲自将整个柳府转了一圈，竟然这一次才发现。
　　整个花园都是引魂草。

　　引魂草喜阴，白天会蜷缩成一小团，到夜间才伸展开放。
　　白先生蹲下来，拔起一棵，问道：“这草有什么用？”
　　福寿道：“对普通人无用，但对鬼魂有用，这种草长在地狱，用来引魂渡河。”
　　难怪鬼魂都不敢靠近。

　　白先生若有所思看他：“地狱？”
　　福寿一脸严肃：“我没去过那里。”
　　白先生更诧异：“我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难道你有读心术？”
　　福寿不知该说什么。

　　白先生收起玩笑，道：“既然来自地狱，这里怎么会有？”
　　这个柳府自然有问题。
　　两人摸到后府，正看见柳老爷一间屋子。

　　屋子里火光透亮，两人悄悄蹲在窗下。
　　“你总说能成功，可死了那么多人也不成功？我找人看了香雪的命魂，可根本就找不到。你究竟想骗我到什么时候？”柳如章低吼。
　　“这可是逆天命的事，你以为能这么轻而易举就能成功？你随便找个小鬼就想试我，哼，你未免太天真。你别忘了，是谁让她回来的。”一个女人说道。

　　里面沉默一会，柳如章再次说道：“你还要多久？”
　　“三日。”
　　“好，三日之后，我要看到结果，如若不然，你也不必再留下来。”柳如章拂袖而去。

　　福寿跟着白先生回到宋府。
　　下人把两人引至偏厅，没过多久明煊就过来了。
　　明煊知他二人去了柳府，也不啰嗦，直接问道：“如何？”

　　白先生将柳府的事说了一遍，又见福寿一直低着头，便随口问道：“你可知柳老爷想做什么？”
　　福寿闻言摇头。

　　明煊道：“我曾听说，柳老爷曾是一个富户的仆人，后来娶了位千金小姐才发迹的。那位千金小姐就是柳老爷的大夫人，柳夫人原本就姓柳，可想而知，柳老爷入赘了柳家。既是入赘，自然不可能娶那么多位夫人，更何况他与柳夫人伉俪情深，可他却娶了另外的女人，还连娶六个。因此，不少人都骂他贪财好色，忘恩负义。”

　　福寿回想自己印象中的柳老爷，为人谦和，倒是书院里的同学说过他的大夫人是个十分好妒的女人。
　　“但是，许多人都不知道，那位大夫人有心疾，常年卧病在床，足不出户。”

　　福寿盯着一盘放了一天的花糕，道：“那日，他找我前来替他两位夫人超度，给了我生辰八字，但我没有找到她们的魂魄。”
　　白先生皱眉。

　　“听你们的话，他似乎知道那几位夫人是怎么死的，却还要找你替他夫人超度，想来是心有愧疚。”明煊道。
　　白先生把花糕推过去，道：“未必，屋里的女子曾说柳如章找人试过她，看来应该是故意的。”
　　明煊也觉得有道理，转头看福寿，“不知那女子是什么来历。”

　　福寿正捻起一块花糕放进嘴里，花糕入口即化。
　　白先生又给他倒了杯茶。
　　福寿端着杯子，边吃边说：“不知道，要见过才知道。”

　　“但一定跟你一样会些法术，只是那几位夫人都是被挖心而死，如此凶狠残忍，若真与那女子有关，说不定是个妖魔邪物。四位夫人接连而死，只怕凶手还要杀人。”明煊道。
　　福寿却想起另一件事。

　　他们找遍了整个柳府都未找到那位柳小姐的踪迹，难不成真的回老家探亲了？
　　“既然柳如章报了案，与其这么猜测，不如明早去问问看？”白先生道。
　　明煊意会：“白先生的意思是通过城主大人去查？”

　　白先生笑道：“查案的事交给城主府即可，我不过是对柳如章府里的那位神秘女子感兴趣。”
　　明煊突然想起他的身份，迟疑道：“不知是否将军大人的意思？”
　　白先生笑而不语，明煊心领神会。

　　两人打着哑谜，福寿对此并不感兴趣，也不多问，只是打了个哈欠。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明煊又对白先生道：“白先生若是不嫌弃，不如留在宋府休息一晚。”
　　白先生欣然点头。“那便打扰了。”

　　清晨，福寿迷迷糊糊转醒，就看见明煕不知何时跑到自己房间里，正蹲在床边数他的睫毛。
　　“小福，你醒啦。”明煕笑嘻嘻地问候。
　　福寿推开他，坐起来穿衣服。

　　洗漱完毕之后，两人坐在花园里吃早餐。
　　烈枫一早练了剑，也跑了过来蹭吃，见明煕恢复得跟往常一样也放心下来，明煊要打理商铺忙得焦头烂额，白先生一大早就告辞了。

　　“木头人带着吗？”福寿想起来问道。
　　明煕鼓着脸使劲点头。

　　烈枫笑着点点他的鼻子。
　　“这段时间我陪着你，别担心。”
　　“阿枫要留下来吗？”明煕两眼放光。

　　烈枫每次来都待不久，只是新年的时候能住上一个月。
　　烈枫却只是摸摸他的脑袋。

　　明煕现在虽然并没有大碍，但是身体还很虚弱，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不去书院，明煕不怎么愿意，但有烈枫陪着他，便没有反对。
　　黑桑婆婆还没有回来，福寿也不放心他出门。
　　尤其现在还未见那位柳小姐。

　　“小福。”阿平跑过来。
　　福寿疑惑地看他。
　　“门外白先生说等你很久了。”阿平道。

　　福寿想起他昨夜说今早去柳府，便点点头，往外走。
　　出了门，就看见白先生正坐在门口，身边围着一群孩子。
　　福寿停住脚步，站在远处看他们。

　　白先生笑容依旧温和，搂着一个孩子跟其他的孩子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孩子们笑成一团。
　　那群孩子似乎很喜欢他，眼神里满是仰慕和依赖。
　　白先生转眼看见福寿站在那里不过来，便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孩子们也看见了他，安静了下来。

　　福寿在原地迟疑了一下，才走出一步，那群孩子就缩在了白先生身后，似乎很害怕，还紧紧地抓着白先生的衣服，福寿便停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往另一边走了。
　　白先生很疑惑，却还是拍拍他们，安抚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