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劫》琉雾

13、第十二章 青鬼

　　一张般若鬼面具遮住来人容貌，面具上一道狰狞的裂痕斜过整张左脸，面具下露出一双血红的眼。他穿着繁复的青衣，身躯伟岸壮硕，手提一把巨斧，隔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血腥煞气。
　　青鬼，因在人前总是穿青衣带鬼面，而得此名。凌肆说他曾是神魔最器重的部下，算得上是除却神魔之外在魔界地位最高的人。
　　“这就是青鬼？”雷女压低声音，不敢相信道，“我还以为是只青面獠牙的恶鬼呢，没想到人模人样的。”
　　青鬼俯视我们，他怒吼一声，声震四野：“你们是何方神圣？竟能毁我魔宫结界！”
　　苍华懒懒抬眼，开门见山：“神魔留下的东西在哪里？”
　　青鬼一怔，目光阴森地打量苍华一圈，语气低沉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忽而他那双红色的魔眼一眯，直直盯着我与苍华，“你俩身上竟有如来的金刚罩，你们是仙？”
　　青鬼法力不可小觑，竟能一眼看破如来的金刚罩。
　　我正欲说话，身后凌肆却已经站上前来，拱手为礼：“小王地府十殿阎罗凌肆，无意叨扰阁下清净，阁下只需告诉我等神魔留下的东西在哪里，我等立马告辞。”
　　“地府的转轮王凌肆？你可是天庭的人，这么说，你们几个还都是神仙了。”青鬼阴测测一笑，“仙界仗着有苍华而独大，你们擅闯我魔宫，还敢大胆讨要我魔界机密，当真是狗仗人势，不把我青鬼放眼里了！”
　　苍华勾起嘴角：“看来你是真知道神魔留下的东西在哪了。”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青鬼眼睛中的红色俞深，魔气聚结，“想从我口中得到消息，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罢，青鬼双手一展，眼中红光一现，只见数十名魔兵横抱刀戟，临空而起，越河朝我们袭来。
　　“不知好歹，今天我就让你们有来无回！”
　　虾兵蟹将自不是我们的对手，不用苍华出手，我轻轻一扬袖，真气迸射而出，袭来的魔兵便被弹飞，昏厥倒地。
　　我对着半空中的青鬼道：“凭这点本事就想对付我们么。”
　　青鬼笑的阴冷：“不要小看我。”
　　我心里打个突，只听凌肆跟雷女惊呼一声“小心”，我本能往后一仰，一柄带着魔气的锋利长矛堪堪擦过我脸颊。我稍稍侧头，正对上一张眼神空洞的脸。这名本该被我弹开晕厥过去的魔兵此刻正如游魂般再度朝我袭来。
　　我忙压下他的长矛，一脚将其踹开。
　　抬头，方才倒在地上的数十名魔兵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我见他们一个个面容呆滞目光无神，心下不由一沉，青鬼竟对他的魔兵用了傀儡术。傀儡术阴毒，需摄取生灵的魂魄留下躯壳，再对其进行操纵。在仙界，傀儡术是禁术，使用者会被剔除仙骨贬为凡人。而在魔界，摄魂术却是上位者用来统治奴隶的最好手段，被摄取魂魄的傀儡永生永世都是术主的奴隶，不得转生。想要破傀儡术，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傀儡本身飞灰湮灭。
　　我看着一波波朝我们压来的傀儡魔兵，额头渗出细汗。如此众多的傀儡，就是躺平了任我捏死，也需费上好半天功夫。
　　雷女叫道：“这么多？！杀都杀不完啊！”
　　远处，半空中的青鬼笑的得意：“无需我出手，光我的小兵就能让你们尸骨无存！”
　　魔兵们一步步将我们包围，一双双空洞的目光在月色下显得格外诡异。我咽口唾沫，后退一步，退到苍华身旁，却听他说：“你怕什么？”
　　侧头过去，苍华目光清冷：“你就这点本事？”
　　我嘴角抽了抽。本事？说得轻巧，你丫怎么不上？让本大仙也瞅瞅你的本事？
　　魔兵虽弱，可这么多密密麻麻的摆在那里，就跟一大群铺天盖地的蚂蚁一样，光看着就够起一身鸡皮疙瘩了，怎么杀得完？况且魔兵的武器上覆有一层魔气，修仙的身躯若被被划伤一刀，可想会有多疼。
　　正在我硬着头皮，做好了挨上一两刀的准备时，又听苍华道一句：“别怕，有我在。”
　　我一怔，以为自己幻听，惊讶看向他，依旧是那张冷峻的脸淡漠的眼，我心跳却漏了一拍，一时不能回神。
　　走神刹那，傀儡兵已移动到我等眼前，凌肆与雷女率先冲出去，与傀儡兵厮杀成一团，达纳河畔一时间电闪雷鸣。凌肆在左，手中凝聚一团黑色雾气，黑雾中迸射出数条荆棘，迅雷之势朝魔兵缠绕而去；雷女在右，骑着黑云高高驰骋于半空中，云下雷电霹雳，所过之处无不焦黑一片。
　　我不敢再怠慢，唤化出拂尘，扬手朝傀儡兵打去。拂尘是我使得最好的武器，峒萃宫里的日子太平安稳，我甚少使用它，今日也算是让它出来见见太阳，以防发霉。
　　拂尘只需一扫，被拂尘上的真气扫到的傀儡兵顷刻间化为灰烬。分神去看凌肆和雷女，凌肆好歹也个阎罗，对付几个小兵倒游刃有余，魔兵还未近得了他身，就纷纷被他的荆棘藤蔓缠绕致死。可雷女那孩子太浮躁，刚开始斗志满满占了上风，可时间一长，力量不够使，黑云中的雷电逐渐变得若有若无，显出几分吃力来。我扬手，拂尘白须勾住一名企图从背后偷袭雷女的小兵，手上一发力，那小兵便被拂尘挤个粉碎，化为青烟消散。
　　雷女回头朝我竖起大拇指，有些气喘：“谢了！”
　　刚消灭一波，又涌来一波，我看着黑压压不见消减的傀儡兵们，深感烦躁，都灭到手软了还是灭不完。
　　侧过头想叫一旁看戏的苍华来帮忙，可身后哪有苍华的影子？好端端一个大活人竟然凭空不见了。
　　半空中突然滑过一束紫光，我心下一惊，随众人寻光看去，就见那紫光以雷霆之势射向半空中的青鬼，青鬼惊讶地瞪着眼，紫光狠狠撞在他身上，将他冲击在地，擦着地面往后退了好几米。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让人视线无法捕捉苍华是如何行动的，没有了青鬼的操纵，傀儡兵就如木偶般僵直在原地，一动不动。
　　此时青鬼瘫倒在地上，肚子上破了个大洞，血流如注。他勉强撑起身体，嘴角溢出鲜血，惊恐又不可置信地盯着半空中的苍华道：“我周身设有结界，你竟能……你……你究竟是谁……”
　　苍华缓慢落在地面上，衣袂翻飞。他手中提一把由真气凝聚而成的神剑，剑尖指地，一步步，缓慢而危险地朝青鬼走去：“再说一遍，神魔留下的东西在哪里？”
　　“休想！”青鬼恨恨咬牙，血眸一暗，手一扬，僵直在原地傀儡兵排山倒海地朝苍华一窝蜂涌去。
　　“小心！”我忙上前阻止，却被临近的几个傀儡兵缠住，一时无法施展手脚。
　　“叫你清理几个杂碎都办不好，如何做我苍华的随侍？”苍华目光严厉射向我，紫眸深不见底。
　　就在无数傀儡兵前仆后继朝他扑去，将他淹没之时，魔河畔魔宫旁，一时紫光暴涨。魔河水翻滚，彼岸花飞旋，紫光将黑夜照的如白昼，亮的人睁不开双眼。
　　许多年后，我坐在魔宫最高处，与青鬼忆起这一幕，仍旧觉得惊异。青鬼说，哪怕当年仙魔大战天帝施放九天怒杀，也不见有苍华这般强大壮阔。
　　苍华实力究竟有多强，无人知晓，眼下他一个大招放出，倾覆了魔河水，待紫光消失，一切归为平静时，挤满视野的魔兵消散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空气中股股青烟。
　　舞动的黑发慢慢平静，顺从地垂在腰际，苍华掀开轻阖的眼，轻蔑地看着倒在他脚边的青鬼。
　　目瞪口呆已不足以形容在场所有人的神情。
　　“魂杀……”凌肆声调喑哑，“这是魂杀，一招既出，方圆百里的宿敌顷刻间灰飞烟灭。”凌肆转过脸看我，满眼不可置信，“我也只在古书上见过，这是神族才会的招数，本该早已失传……”
　　惊恐地看向不远处的苍华，我震惊于他毁天灭地的力量，这样一个人，拥有众神魂魄的人，六界生灵真就只在他一念之间。
　　青鬼的实力早有耳闻，可对手是强大到变态的苍华，铁定是被秒成渣渣的命。
　　此刻青鬼狼狈跌坐在地上，张着嘴，垂着头，面具后的双眼满是惊惧：
　　“魂杀，魂杀……你竟是神……不，不可能，神界早就寂灭了……”他喃喃摇头，后猛地抬起来，像是发现什么，低叫道，“苍华！你是苍华！”
　　苍华提起发光的剑，剑尖直指青鬼咽喉，不缓不慢道：“最后一遍，东西在哪儿？”
　　“天庭居然把你都派来了……”
　　“噗”血肉撕开的声音，苍华一剑刺穿青鬼左肩，再快速拔出，又指向他另一边肩膀：“我会一剑一剑下去把你捅成窟窿，直到你交代清楚为止。”
　　青鬼捂住潺潺流血的左肩，痛的眼睛都紧闭成一条扭曲的线。苍华的剑上带有仙气，仙气顺着青鬼伤口逐渐向四周的血肉侵蚀，原本剑身宽大小的伤口慢慢腐烂成一个大洞，鲜血淋淋。青鬼缓缓抬头，眼中有恐惧有惊惶，更多的却是决绝：“你就是一刀刀把我肉割下来，我也不会说的。”
　　苍华面无表情，手微动，又是一剑毫不费力的刺下去，再轻而易举地抽出来，鲜血四处飞溅，却染不红他的紫衣。
　　青鬼痛的眼中都没了神采。
　　“等等。”我出声阻扰。青鬼不愿背叛神魔，可见此人忠义定是到死也不会说。而苍华为修仙者，手段也不该如此狠辣，按他的性格，青鬼真会被刺死在他剑下。
　　苍华质问的眼神瞥来，我迎上他目光道：“我能让他主动交代。”
　　“嗯？”苍华微微放低剑尖。
　　我缓步上前，从怀中掏出颗黄豆大小的丹药，放在手心里给苍华看：“这是我自己练的蛊丹，是蛊术的一种，吃了它，问什么便能说什么。”
　　青鬼猛地抬头：“你们！”
　　苍华弯起嘴角，接过丹药，看着我的眼神充满讥讽：“想不到崇光真人竟会去研究巫术这种不入流的东西。”
　　我不以为然：“可现在这不入流的东西不是派上用场了么？”
　　苍华看了我一眼，便不再说什么。他转过身，青鬼立马有所警觉的开口骂道：“枉你们这些神仙自诩慈悲为怀刚正不阿，现下竟用如此卑鄙的手段逼迫我……”话未说完，苍华指尖一弹，蛊丹便已经射入青鬼嘴中。苍华眼神轻蔑，如看蛆虫：“本尊可没这么自诩过。”
　　青鬼双目欲裂，爬在地上费力干呕，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咽下的丹药呕出来。
　　苍华随手挽个剑花，他手中那柄发光的神剑便消散了。他质问青鬼道：“你们想如何召回妖魔之力？”
　　青鬼咬着牙，千万个不愿说，无奈清晰的字句已从他牙缝中挤出：“等……等妖魔之力的容器……第二个神魔现身……”
　　我疑惑：“第二个神魔？”
　　“神魔……就是妖魔之力……妖魔之力也是……神魔，不过，是缺一个容器而已……”
　　我心下大惊，这么说，当年天帝的九天怒杀，只是灭掉一个容器而已？！
　　我忙追问：“意思就是说，神魔留的东西，就是指那妖魔之力？”
　　“是。”
　　“那妖魔之力现在在何处？”
　　“在……在……”
　　在了半天也不见青鬼把话说出来，我正要再问一遍，就听凌肆跟雷女一同惊呼道：“他想咬掉舌头！”
　　话音刚落，一束紫光已经击中青鬼，本想咬掉舌头的青鬼便再也不能动弹半分，只能跪爬在原地，乖乖回话。
　　“你们……卑鄙……”
　　苍华道：“说罢，东西在哪。”
　　“在……魔界……入口……那座城楼的……的最顶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