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月年华》步行于人

9、莫倾

　　阴暗的地界，安然寂静，流过一条长长的河水，河水乌黑混浊不清，河的彼岸开着大片大片，白的圣洁高贵，红的妖艳似血的花，一个女孩披着白袍提着一盏灯笼缓缓走过。
　　女孩走过河上古朴的木桥，路过桥头，朝一边和蔼的阿婆点了点头。
　　“英子，今天怎么有空来这？”阿婆在这桥边多年，就干着这卖人汤水的营生。
　　“未乾殿出事了，迦罗阎王特派我来禀告大祭司。”女孩轻轻说着，眉间泛着淡淡的哀愁。
　　“辛苦了，要不要来碗汤止止渴？”和蔼的阿婆手脚利索地打了碗汤。
　　女孩轻笑着阻止：“算了吧，孟婆，你的汤我若是喝了，忘了这事可怎么好。”
　　“正好，忘了烦恼呦。”阿婆眉眼带笑道。
　　女孩轻轻摇了摇头，掂了掂手里的灯笼，悄然离去了。
　　女孩又走了许久，来到一片开满红色的曼珠沙华的花海，花香艳的让人窒息。
　　面对如此美景，女孩还是淡漠着一张脸，静默着，眼波里一汪死水。
　　“嘻嘻～英姐姐，你来啦。”从花海里跑出一个一身黑衣的女娃娃。
　　“呃……沙华？”女孩愣了一下，随即不确定的语气。
　　“哎呀，认错了哦，我是曼珠啦，怎么可能是那么讨厌的沙华啊。”女娃娃嘟着嘴，囔囔。
　　女孩捏捏女娃娃可爱的小脸蛋，说道：“好，我错了，曼珠，可以告诉我，大祭司在吗？”她可不敢得罪这位小祖宗。
　　“正好诶，主人在啊。英姐姐，你跟我来。”女娃娃牵着女孩的手往花海深处走去。
　　两人来到一处朱门碧瓦的府邸，府邸上挂着两个白惨惨的灯笼，牌匾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冥府。
　　两人单膝跪地，低垂下头一脸恭敬。
　　“曼珠拜见主人。”
　　“未乾殿执法者英莲拜见大祭司。”
　　不外乎她们那么恭敬，因为冥府里只住着一人，掌管着整个冥界，是冥界的王，无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因为他们的王喜怒无常、变幻莫测，在人间化名为严嵩。
　　良久，府里才传出低沉暗哑的声音，如钟声阵阵，震人魂魄：“何事？”
　　“回禀大祭司，前段时间，未乾殿的死神尘突然沉睡不醒，因此冥界许久未有新魂，魂魄逗留人间，怨念丛生为祸人间。迦罗阎王为此大发雷霆，经查涉，此事与耀司殿的殿主溯轮阎王有关，望大祭司秉公处理，还未乾殿一个公道。”英莲不卑不亢。
　　里面的人沉吟了一会儿才说：“你说的事我会处理，未乾殿的死神可有人选？”
　　“目前，迦罗阎王认为李煜足以胜任。”
　　“李煜？”
　　“是，李煜是人界先河村的死婴，因早慧被尘从小养在身边，现在逗留在人间，不过他似乎不知道尘的真实身份。”
　　“嗯。我会考察考察，你且下去吧。”
　　“是，多谢大祭司。”
　　英莲退下了，留下曼珠一人。
　　“沙华。”
　　世上恐怕只有冥王才能认出谁是曼珠谁是沙华了。
　　“哎，主人。”假曼珠一个激灵，抖了抖小身板。
　　“这次我要离开冥界多时，你看着冥界，有什么情况向我汇报。”
　　“是，主人，沙华明白。”
　　曼珠沙华，相生相克，共用一体，雌雄不分，因长得一模一样，性格相似，所以她们常靠其戏弄冥界的人。
　　紫衣华袍的男人坐在昏暗的大殿上，想到记忆中淡如止水的少年，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李煜现在跟学校申请了外住，自己在学校附近租了个小房子，一室一厅，外加小厨房和卫生间，他一个人租正好，只是房租要七百。
　　李煜摇了摇头，现在这个物价上涨的社会处处都要钱，自己过段时间还是找份兼职吧。
　　十二月底，天阴凉凉的，李煜套了件棉衣就出门了，路过一个卖烤红薯的阿婆的摊子。
　　“年轻人，天冷吃点红薯热乎。”阿婆穿着破旧的棉袄笑呵呵的，脸上的皱纹像一朵开放的皱菊。
　　“给我来一个吧。”李煜停下脚步，等待。
　　阿婆慈祥地看着李煜，“好，三块钱，拿好啊。”
　　李煜接过热乎乎的烤红薯咬了口，甜丝丝的，有点粘牙，抬头看见阿婆颤巍巍地哆嗦着手找钱。
　　“不用找了。”说完李煜转身离去。
　　“哎，好人啊。”阿婆又乐呵呵的嘟囔了一句。
　　李煜来到学校，期末成绩已经出来了，毫无意外的，自己又是年段第一，李煜的视线往下看了看，在自己名字的下方还是紧跟着莫倾。
　　因为常考年段第二，李煜对他有点印象，是个典型的书呆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抱着本书在看，他有时候去图书馆借书的时候也会看到他小小的身子缩在书堆里。
　　可以说，李煜是因为无聊而看书，而莫倾是真真正正在认真读书，如果不是脑袋不够灵活，说不定他的成绩可以超过李煜。
　　嘭，李煜被人撞了一下。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对方虽然这么说，手却不停地捡起掉落一地的书。
　　李煜蹲下身子帮忙捡，发现这个迷糊的男生正是莫倾，他带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看不清表情。
　　“莫倾。”
　　“嗯？啊～你是李煜，不好意思撞到你。”起身，莫倾吃力的抱着半人高的书籍，摇摇欲坠。
　　“我帮你吧，同路。”李煜搭把手。
　　“啊，那就谢谢了。”没有推拒对方的帮忙，莫倾把手里的书分了一半给李煜。
　　看着手里的书，李煜问，“这些书是你从图书馆借的？”
　　“嗯。外面书店的太贵了，我都看不起，图书馆就有好多书啊，不过我都快看完了。”
　　李煜这才注意到莫倾穿着洗的发白的校服，脚上那双运动鞋有了磨损多年的痕迹。
　　“听说过段时间就进新书了。”李煜回答。
　　“真的吗？太好了。”听到这个消息，莫倾明显很高兴。
　　“诶～阿倾。”
　　远处跑来一个人，是莫倾唯一的朋友，夏洛特，一个活泼开朗，充满青春朝气的男孩。
　　夏洛特呼呼喘口气，而后好奇的看着李煜。
　　“阿倾，他是谁啊？”
　　“他是李煜，就是成绩总在我前面的那个。李煜，这是我的朋友夏洛特。”莫倾介绍着。
　　“哎，你是李煜？”男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李煜点点头，伸出手来，“很高兴认识你。”客气而疏离。
　　“呵呵，我也是。”夏洛特挠挠头，听别人说年段第一的李煜很难相处，他却觉得很礼貌友善啊。
　　“啊，你们这是都抱着书哇。”夏洛特疑惑地看着两人手里的半摞书。
　　“不是，这是莫倾的。”李煜淡定的回答。
　　“唉，莫倾你又拿那么多书，等会于恒大哥又要说了……”嘟囔着。
　　“啊，对了！”夏洛特大叫起来。
　　“怎么了？”吓了莫倾一跳，好奇地问。
　　“我刚才在校门口看到于恒大哥了，他似乎等你很久了。”
　　一听这消息，莫倾急了。
　　“什么！那，那我要先走了，啊，李煜把书给我吧，多谢了。再见。洛特，再见。”
　　莫倾抱着书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了。
　　“嘿嘿，李煜，就只剩我们俩啦。”夏洛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李煜：“于恒是谁？”
　　“你不知道吗？于恒大哥是莫倾的哥哥，两人都是孤儿，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于恒大哥挺照顾莫倾的，后来他们从孤儿院出来后，因为阿倾学习好，于恒大哥就坚持供莫倾读书，于恒大哥则自己去打工赚钱了，有些我还是听阿倾说的，看在你跟阿倾认识才告诉你哦，你可别告诉别人了。”夏洛特大嘴巴的说着。
　　李煜点点头。
　　两人正好走到校门口，回去的路各在两边。
　　夏洛特眯眯眼：“李煜拜拜，下次再见。”
　　李煜：“再见。”
　　夏洛特摆摆手走远了。
　　李煜走在路上，想起山里的老人，他今年难得没有回去去找寒假工，不知道老人有没有收到他写的信，身体有没有好点，他突然觉得没有信号的地方也很危险啊。
　　“恒哥哥！”莫倾快步奔跑向在寒风而立的于恒。
　　“小莫，怎么拿这么多书？也不嫌累，来，给我。”拿过莫倾手中的书，于恒有些心疼。
　　莫倾不复在学校里的安静，调皮地吐吐眼睛。
　　“我忘了……恒哥哥你饶了我吧。”
　　“你啊。这次成绩怎样？”于恒修长的指头轻点着莫倾的鼻头，无奈道。
　　“唔，还是第二，我一直都拿不到第一啊。”莫倾沮丧的垂着头。
　　“放心，你这样很不错了哦，继续努力吧，走，我们回家。”于恒搂过莫倾安慰道。
　　“嗯嗯。”莫倾脸上又扬起了微笑。
　　最喜欢和恒哥哥就两个人的呆在家里，那样比读书还快乐。
　　“小莫，一起去买点年货吧，明天就过年了，这段时间我们都没什么准备。”
　　“好。”莫倾笑嘻嘻地勾着于恒的手臂走，脸上洋溢着幸福。
　　“哎，恒哥哥，多买点糯米粉啊，过年我给你炸年糕吃。”
　　“嗯好，我前段时间接了个戏，得了不少钱，你想吃什么就尽管吃。”
　　于恒捏着莫倾的细胳膊道：“好哇，小莫吃胖胖的～”
　　“可以啊，那样小莫抱起来就像充气娃娃，很舒服。”
　　“哼，小莫才不是充气娃娃……接受我的拳头……”
　　“哈哈，哈哈哈。”
　　啪嗒，灯泡亮了起来，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身疲惫地进来，这个七十平方米的地方是莫倾和于恒的家，虽然家具什么都是要么二手货，要么在地摊上淘的破烂玩意，但他们都对此付出了心血建构，他们过的很舒服。
　　“呼……恒哥哥我去做饭，你休息一下……”
　　“好，小莫，随便做点面吃吧，我不太饿。”于恒躺在沙发上闭目道。
　　“嗯。”进了厨房，莫倾一边等待锅里的水开，一边整理买回来的东西，嗯，花生，瓜子，牛奶糖，地瓜干，还有他最喜欢吃的乌话梅等。
　　莫倾又从袋子里拿出一大袋糯米粉都装进一个木盆，加水和白糖搓揉起来。
　　白糖不敢多倒，现在物价一天比一天贵，家里生活来源仅靠恒哥哥给剧场演戏赚得，他们快连米也吃不起了，可是恒哥哥又不允许自己出去找兼职，说什么外面危险，哼，哪里处处都危险啊。
　　咕噜咕噜～水开的声音打断了莫倾的胡思乱想，莫倾赶紧下面，还放了些香菇、青菜，可以给恒哥哥补补。
　　等莫倾端着煮好的两碗面走了出来，发现于恒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恒哥哥？”莫倾轻声喊道，对方没什么反应。
　　灯光下，映照着于恒眼底的乌青，苍白憔悴的脸色，莫倾这才懊恼的想，早知道自己就不应该拉恒哥哥去买东西的，他演戏已经很累了。
　　不知不觉，好像被迷惑了一样，莫倾呆呆的看着于恒五官柔和的脸慢慢凑近。
　　于恒做了个恶梦，梦里漆黑一片，只能听到莫倾在痛哭流涕的声音，他想劝可是看不见他在哪，结果就醒了，一睁开眼就看一张不断放大的脸，吓得惊起身， “小莫……唔。”
　　两张嘴，意外的碰触在了一起，软软的弹弹的，还透着股丝丝的甜。
　　“啊，我，我去上厕所。”莫倾慌不择路地逃了，留下一脸笑意的于恒。
　　卫生间里，莫倾摘下了厚重的黑框眼镜，露出的是一张漂亮无暇的脸蛋，皮肤嫩白嫩白的，此刻这张精致的脸蛋上布满了云霞。
　　吃完饭，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了会电视，于恒突然起身去了阳台。
　　“恒哥哥，怎么了？”莫倾跟了出来，就看见于恒一脸愁容的站着。
　　“小莫，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好怕……”于恒转过身紧紧抱住莫倾。
　　莫倾一张小脸憋得通红，“你，你怕什么？”
　　“我这些天一直梦到你在哭，不停的哭，我每次想劝你可是就是摸不着靠不近，我好怕，如果有一天我突然失去你该怎么办？”
　　“不会的，恒哥哥，我不会离开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别担心。”
　　莫倾手指轻按在于恒的眉心，企图抚平上面的褶皱。
　　于恒一把握住莫倾的手，“好，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在这个充满凉意的寒冬，两具温热的身体紧紧拥在一起，仿佛时间这把杀猪刀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要能这样一直永远下去那该多好啊。”莫倾突然低声呢喃。
　　流星划过天际，给人们带来的不一定是幸运，也可能是黎明破晓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