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箫吟》步未蝶

12、露华倒影·许文霜(11)

　　一个稳稳当当的旋转，甩出了惊艳世俗的唯美弧度。轻纱，薄如蝉翼的丝织向着阳光泛着异样的色彩，绚丽夺目。
　　颌首，飘逸长发一泻匹练，乌丝软转，断尽人生几多柔情。只是轻移莲步，仿若罗袜生尘；广袖回舞，又如凌波洛神。姣好的面容在霓裳的掩映下绽放出无双绝色。如莲藕般的白嫩手臂刹时从袖中探出，重重叠叠。神采飞扬，显尽妖娆。万千便都在此刻汇集于一起，刹那间显现如五彩的梦碧琉璃。

　　但，这翩若惊鸿的一切却在瞬间戛然而止。瞳孔在慢慢收缩，原本随意洒露出的明艳笑容从嘴角隐去。

　　许文霜停止了所有动作。只有裙角在不安分地荡漾。她抓着手腕，想要急切地掩埋掉昨日留下的伤疤。她不能容忍身体上的任何一部分产生如此细微的瑕疵，许文霜的眼中开始流露出痛楚。当然，这个疤痕就是她晚归时的浑浑噩噩而造成的。对于昨天那段时间，她已经被自己的潜意识给模糊了，她记不得自己是怎样匍匐在地上，惶恐地眼睁睁望着血自腕上流出，沿着手肘不断地往下淌。她根本没想追究是谁的责任，因为她忽略了自己才是真正的肇事者。

　　直到她缓步踱到潇水阁，踏入厅堂灯火通明的一刹那，她看到林语娴她们各各正襟危坐，一副很紧张的样子。于是她走过去，微笑着说，没事，真的没事。去得晚了，回来也就自然晚了。然而三姝脸上的神情却还是没能平缓下来。

　　不约而同的，都把目光聚集在许文霜怀中揣着的几副卷轴上。她却安心多了，又走近几步，将画轴依次交给林语娴，张夕月，玉吟儿。发完的时候，却忽然有那么一瞬的停滞，觉得真是再巧不过了，正好三副。没有多余下来的，这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箫如瑟。她发觉近来由事莫名其妙想到箫如瑟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起来啊。如此，就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挣拖般地抛开。抬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未给三姝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便道：“这些画既然被予准留在潇水阁，你们也就不必再打开看了，只需各自放好就行了。另外，小娴，你按照每副五十两的价钱到帐房支出总数，完事直接交由我便可以了。＂

　　这个说明很是清楚详细，由许文霜的语气也是平平淡淡的。但林语娴心下却不由一惊。依她的猜想，十有八九应该知道许文霜所会见之人到底是谁。长时拖延，已让她感到奇怪，这回来的反应就更让自己一头雾水。这中间竟会牵扯到银两的问题。林语娴亦来不及细想，嘴上便应声答应了。然后，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许文霜就直往露华轩的方向走去。林语娴莫名地觉得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已经带着说不出的疲倦。于是，这一晚，她也跟着辗转反侧，思量了一夜。

　　“今天真是好热闹啊，好像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人多了。”

　　“是啊，我看林姑娘她们都快有些忙不过来了呢。哎，兰若，今日就连你心里老是念叨着的张公子也来了。这会儿，好像正和玉姑娘弈棋呢。”

　　“啊，纤若，你说什么胡话呀。我哪里老是念叨着张公子了……”

　　许文霜转过头，果见两个侍女模样的人儿在回廊里说笑。不过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情窦初开，爱东想西想时说的事儿。许文霜听得秀眉微蹙，不禁笑着摇摇头。可这里面倒有一条有用的消息，至少让她清楚现在啊的潇水阁似乎又恢复了昔日的门庭若市。

　　这，可说是她素来期盼已久的。然真的实现了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兴。此时此刻，许文霜唯一牵挂的就是昨日与秦少游之间的约定。也许 ，她轻笑，事实上我应该称呼为交易才更为准确吧。

　　反反复复的，恍恍惚惚的，她想他会不会遵守诺言而来。她想他是肯定会的。那么这次一定要问他，然后弄清楚其中纷繁复杂的关系。难道，真的只有纵容如此简单？许文霜始终觉得她有这个权力知道这些。

　　念头转了那么多，她才猛然发现自己仍只穿了件单薄的翠色纱裙，连罩衫也还未套。本来只是想出来散步而已，不曾觉潜伏在自己心底那股要展现的风姿突然间蠢蠢欲动。于是便即兴演绎了一段超凡脱俗的惊鸿舞。让她证明了，自己至少还是个十分出色的舞者。

　　几乎是用跑的，许文霜一路奔回露华轩。伊人香闺，雅意盎然。小奁瑶鉴，精致地陈设在一方。许文霜从镜中一览无遗地窥见自己的容颜。却见昨日残留的脂粉并未完全地褪去，多少遗留在眼角眉梢上。她便重匀绛蜡，又快速而不失小心地勾勒了朱唇，即算妆成。橱中尽是华衣美服，满目琳琅。许文霜取了摆放在最上的石榴色褥裙，随后取出鹅黄，淡紫两根饰带一并披在身后。

　　翩然转身，遥望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果真如继往般明艳照人。她却还觉得哪里不够，多端详得片刻，便发现原是头上的银月簪在此刻打扮下并不显出挑，即从盒中取了带珠络的金步摇换上。如此一经更替，就可说是完美无缺了。于是，她将一个万般柔媚的笑靥深深留在了瑶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