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烟》安若薇

18、（十八）

　　（十八）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道巴山夜雨时。

　　接过顾四郎手中的东西，陆沉香送给自己心爱的人一杯茶，看着顾四郎忙着擦汗的模样，心中柔情万千。

　　这是一种十分温柔而又强烈的感情，而当她发觉自己深爱着顾四郎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缠绕已经根深蒂固，如同并蒂莲，无法分开。

　　顾四郎接过自己的爱人手里的手帕，擦完汗，不经意的望向窗外。

　　林荫森森，广袤的树林随着微风起舞，一派波澜壮阔的绿影之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巴蜀之地的夜雨，总是下的这样温柔多情，堪比他在苏州呆过的那段时光，那是他在那座城市的修行，也是他第一次遇到陆沉香，甚至是两个人感情的萌芽之地。

　　偶然的，一滴雨水顺着木质屋檐滴流而下，拍打在青石板路之上，几个孩子撑着伞玩皮着跑过院子，整个寨子都显得如此安详而静谧。

　　“饿了吧，吃点东西，我都炒好了，就等你了。”

　　陆沉香对顾四郎这样说道。

　　陆沉香体贴的打断了顾四郎的沉思，英俊的男人微笑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点点头就径直往餐桌走去。

　　几样简单的小菜，还散发着热气，混合着米饭的清香，引发着顾四郎的食欲。

　　陆沉香和顾四郎一起吃饭，她看着自己的丈夫吃的那么开心的样子，思绪飘飞到远方。

　　在那日接到母亲的来信之后，因为那句没有写完的话，反而让她失眠很久。

　　虽然知道了母亲那边的事情，但她还是有些疑问，到底是什么让她欲言又止又无法写出来呢？这让陆沉香思索许久。

　　丈夫依旧在欢快的吃饭，陆沉香看着丈夫孩子气的那一面，她忍不住微笑起来，或许丈夫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都会像个孩子，她俩已经习惯了这种静谧的氛围，反而没有任何拘束。

　　顾四郎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筷子，郑重的看着自己的爱人。

　　“沉香，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欠你的大红嫁衣，我一定补上。”

　　男人认真地看着自己心里早已经称为妻子的女人，深邃的眼眸含笑。

　　陆沉香忍不住眼含热泪，重重的点头。

　　“好。”

　　两个人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哪怕未来有再多的困难险阻，都不会放弃。

　　即使知道两个人没有拜堂成婚，但是在这么久的相处之下，两个人其实已经心心相印。陆沉香和顾卿恒都不是擅长表达感情的人，这已经是他们表达的极限。

　　X X X

　　把心爱的人安顿好，陆沉香坐在窗边仔细的缝制着顾四郎需要的衣服，但是脑海里依旧闪过的是那封欲言又止的信。

　　她终于是耐不住寂寞，又给母亲写了一封信，直接了当的问她们为什么不把想要说的话说完？

　　远在苏州的裴氏看着陆沉香写来的信，反而陷入了一种矛盾。她很想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女儿，但是又怕打翻女儿内心的梦想，这种纠结让她无从选择。

　　裴氏正愁着是不是要把沉香不是自己亲生女儿的事写信告诉沉香，面对女儿的疑问，她第一次有些犯难。

　　正在这个时候，陆观云推门而入，看着自己妻子的纠结，倒是微微笑了起来。

　　“春儿，你怎么写，我都尊重你的想法，只是沉香的接受还需要一点时间，所以你要想好。”

　　沉静苍凉的声音里面有着一种看透红尘的了然，放下和女儿之间芥蒂的陆观云反倒是一派轻松，背着手走到妻子裴氏的桌前，甚至帮她磨起了墨。

　　细腻的墨汁缓缓的渗透出来，而雪白的纸张上面一个字都没有写，裴氏反而愁了起来，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的养女呢？怎么写，才能够让女儿接受呢？

　　和云贵之地相隔万里的苏州城，掩映在一片雨雾朦胧之中，烟锁重楼，韵味十足。

　　X X X

　　燕三娘在忙完家务活的间隙，看到了岳群海舞剑的身影，想起夫妻之间最近的冷战，她不由得停了下来。

　　岳群海仿佛进入无人之境，手中的青玉剑第一次拿出来用，就像是铸剑圣人干将莫邪所铸造的剑那样，抽刀断水水更流，银光闪闪，颇有书法当中笔走游龙的味道，一道道金属光芒跟随着行云流水的剑法闪烁着，在庭院里无声的划过，只留下他旋转奔腾的身影。

　　丈夫的武功一直很高强，这点燕三娘一直都知道，但是想起这段时间他对自己的冷漠，燕三娘十分惆怅。

　　她是个十分爽朗大气的女子。对待夫妻感情也十分通透，没有过多的想过其他的原因，但是每每丈夫在议事厅和元老们吵架的时候，她想要去劝劝，最终都只是无功而返。

　　她怎么不知道丈夫的心思，默默为了顾家卖命那么多年的岳群海，一直默默地践行着已经去世的堡主的遗愿，仗剑天涯鲜衣怒马，给穷苦的人更多的机会，通过织耕自给自足，慢慢的把顾家堡发展壮大。

　　沉迷于狂野的剑法的岳群海则思绪混乱。

　　今天在朝堂上那些元老们不认同的目光，让他再一次的感觉到了挫败，当他提出自己想要接管老堡主的位置的时候，元老们以自己资历不足而拒绝，说白了，当老堡主因为意外去世的时候，就没有来得及确定继承人，这类似古代尧舜之治的治理方法让这帮年事已高的元老十分习惯，他们不想再听命于一个中年人的指挥，虽然岳群海努力了那么久。

　　他们甚至把希望寄托于顾卿恒，也就是大家口中的顾四郎，他年轻俊秀，是个有为青年，且性格沉稳霸气，岳群海年逾四十虽然能力出众，却依旧是做事略欠考虑，这么大的基业，拿给他，这群老年人不放心。

　　想到这里，岳群海恨恨的把青玉剑抽回，什么叫做不放心？不过是把自己当做外人罢了！那么这么多年，自己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想要拿到自己想要的那部分东西，那么的困难吗？！

　　“啪！”

　　他把剑放在了一边，藏在庭院深处默默看着暴躁的丈夫的燕三娘不忍心的站出来，想要给丈夫送去汗巾子。

　　他舞了那么久的剑，英俊的面庞上全是汗珠，在阳光的照射下，滴滴汗珠坠入地面，可见男人是多么的焦躁不堪。

　　“群海，都快要到吃饭的时候了，沉香姑娘他们一直等着你吃饭呢，快回去吧。”

　　一听到陆沉香的名字，岳群海脑袋嗡的一声，差点炸开。

　　每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都莫名的烦乱，如果不是顾卿恒和陆沉香的感情，自己也不会被卷进去，要不是为了堵住这帮老家伙们的嘴，他真的不想再去把顾卿恒找回来，多了一个对手，对自己的复兴大业，只有阻碍没有进步，为什么自己一直要被顾家人牵着鼻子走？

　　他冷漠的接过燕三娘递过来的汗巾，从自己妻子身边走过的时候，很敷衍的拥抱了她一下，敏感的燕三娘并不是不知道自己丈夫的冷漠和压抑，她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没做声。

　　岳群海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妻子，第一次感觉到双廊大气的她，居然也有这么小女儿的一面。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半晌，岳群海懒洋洋地开口，并顺手递给自己妻子用过的汗巾子。

　　燕三娘接过丈夫递过来的东西，明媚的眼眸缺掩盖不了忧愁，她低头默默的整理着丈夫的衣服，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却多了一份明了和聪慧。

　　“夫君为何近日如此烦躁？为何每次我提到顾卿恒他们你就一脸不耐？”

　　清灵的嗓音里面带着疑问，正中岳群海的红心。

　　但他不想那么早的把心事告诉自己的妻子，只是不耐烦的哼了一声，转头迈入厅堂。

　　什么时候，夫妻之间的隔阂那么深的？

　　燕三娘忧愁的眼里不自觉得蓄满了眼泪，但她擦去不让丈夫看见。

　　X X Ｘ

　　陆沉香很珍惜和顾四郎在一起的时光，但是她还是忍不住给母亲写去一封信，想问问裴氏没写完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

　　对于家庭生活，她没有太多的记忆，但是母亲欲言又止的语言又让她疑虑重重。

　　母亲到底想要说什么？这么吞吞吐吐？

　　思绪回到饭桌前，陆沉香看着顾四郎愉快的吃着饭，眼底涌上一片柔情。

　　“多吃点，别噎着了。”

　　她忙不迭的给顾四郎多加了一点菜，生怕自己所爱之人吃不饱。温柔的语气当中有着止不住的关心。

　　小两口温柔的对视了一眼，顾四郎眼尖的看到自己的爱人没有做那道白菜豆腐汤，想起初识的时候她给自己解释这道菜时候的温柔，历历在目。

　　感受到顾四郎温柔的目光，陆沉香带着疑虑看着顾四郎。还没等她问出口，顾四郎笑着拨开陆沉香的头发，语气当中满是温存。

　　“怎么没见那道熟悉的菜品？”

　　陆沉香一愣，随即笑开，其实这也不是她第一次面对爱人的疑问，但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想用不同的菜品来抓住他的心。

　　两个人确定了要一起走下去的那天，虽然没有私定终身，但是顾四郎郑重的握着陆沉香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十分坚定的说，一定会一直对自己好。

　　这份承诺，让陆沉香铭记在心。

　　带着这样的一份柔情，陆沉香回答道：“我想让你吃到不同的东西，其实我会做的还有很多，每天能够帮你做菜，就已经很幸福。”

　　说完，陆沉香盈盈的大眼里面满是眷恋，让顾四郎十分动容。

　　两个人正吃着，厅堂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岳群海阴沉着脸走进厅堂，他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刚刚妻子的疑问也毫无兴趣，他脑子里被那些元老的否定塞满，找不到可以抒发自己郁结的渠道，十分暴躁。

　　多年的努力被一朝否定，这让他更加郁闷，看到亲亲热热的顾四郎小两口，更是烦躁。

　　后面跟随而上的燕三娘带着有些歉意的微笑，看了看有些惊讶的陆沉香和顾四郎，用手拽了拽岳群海的衣角，才让丈夫暂时安静下来。

　　但是一看到陆沉香，岳群海就有一股怒气，若不是她的到来，自己不会那么急躁，计划好的事情也不会那么快的被打乱进程，实际上，陆沉香只是他的借口而已，为了得到顾家堡，他已经快失去理智。

　　岳群海气哼哼的坐下来，动作和吃饭的声音都极大，即使是燕三娘阻止，还是没办法让他完全的安静下来，他大口吃饭大块吃肉，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江湖儿女的豪情，顺带着的，还有压抑下来的那股不满，但是面对一脸讶异的陆沉香顾四郎二人，他总是想把自己的怒气爆发出来，却找不到渠道。

　　一顿饭从来没有吃的如此压抑。

　　陆沉香不是没有感觉到岳群海的怒气，她一脸的莫名，其实从她被顾四郎带到这里来，就感觉到岳群海对自己的陌生感。

　　表面上看起来两对夫妻相处的还不错，实际上罅隙丛生，而神经敏感的陆沉香和顾四郎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为了整个顾家堡的安全，一直假意忽略而已。

　　沉香小两口的温柔和沉静让岳群海十分不爽，他内心的咆哮蠢蠢欲动，再加上上一代的恩怨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用完午饭，趁着仆役们收拾的空档，他刚硬俊朗的面庞面无表情，看着陆沉香的眼神充满了讽刺。

　　忙着帮忙仆役收拾碗筷的陆沉香感觉到了岳群海不友善的目光，仿佛如芒刺在背，她转过头面对自己一直敬重的岳大哥，刚想要问他为何这样看着自己，就被顾四郎抢到了前面。

　　只见顾四郎有些防备性的护着自己的爱人，温柔俊朗的面庞第一次出现了严肃的神情。

　　“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何这样看着沉香？”

　　岳群海冷笑着低叹了一句，转而又看着陆沉香，冷哼了一声，走过陆沉香的身边的时候，在她的耳边悄悄的说了一句。

　　“你以为你拥有的感情是真实的吗？仔细想想吧！”

　　他的全套动作顾四郎全部看在眼里，男子毕竟年轻，受不了刺激，冲动之下差点拔剑刺向岳群海，一时之间寒光闪烁，让一旁看着的燕三娘完全蒙了，她完全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顾虑到自己丈夫的安危，她忍不住也拿起兵器隔开两个人，被顾四郎保护的陆沉香听到这样的话，内心的疑惑越来越深。

　　两个人剑拔弩张，陆沉香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自己的爱人轻巧的转到身后，岳群海也毫不示弱，摆出了随时要和顾四郎一起酣畅淋漓的战斗一番的架势，但两人没开打，燕三娘飞身而入，清冷的嗓音里面有着说不出的愤怒和焦急。

　　“都给我放手，你们两个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