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不语相思意》夏末庸

9、故人

　　车停在港汇广场。舒望带我来到一家豆捞店，名叫“大班豆捞”。
　　“好奇怪的名字，”我说，“想起金大班。”
　　“大班，就是老板的意思。”舒望解释，“这里的港式火锅不错，原料很新鲜。”
　　里面装修很雅致，不像是挥汗如雨吃火锅的地方，连气味也很淡。服务生递上菜单，我翻开来，笑了：“舒老板，看来你真的要破费了，这里一片什么顶级雪花牛肉都要328元呢。”
　　“还负担得起，”他架着腿，做了个“尽管点”的手势，“我现在也算混得不赖。要是在我的根据地，说不定还有老板免我的单。”
　　“切~~~”我故作鄙视。舒望现在是个成功的建筑公司市场运营部门经理，和各行各业的社会精英称兄道弟，像我爸妈这类的自主创业小老板估计还攀不上。男人的事业是最好的整容术，他现在的衣着、谈吐、举手投足，渐渐透出一种叫“风度”的气质，散发出一种叫“魅力”的味道。我捧着菜谱一边看一边想：奇怪，为什么我却觉不出他的变化呢？看着他，脑子里就会不由自主蹦出以前的形象，总以为，他还是个会随时躲到缸里爬到树上，和山羊角力和我坐在门槛上等妈妈下班的舒望。
　　“嗯，就这些吧。”我点好自己的锅底以及两样菜，把菜谱递给舒望。他很随意的接过来翻了下，点了个野山菌锅底，加了三样菜，要了一瓶苏打水和一瓶山城1958。
　　这个店在一楼，一整面落地窗。可惜没什么看头，视线全被各式各样的车给挡住了。舒望指着那些车牌，“看，好车都往人看得见的地方停。以前我们去考察一家酒楼，事先看了些网上评价，有一条网友留言说：‘这家店没去过，感觉档次很高，门口经常停着豪车’。其实都快破产了，老板特意要求引领车位的保安，把好车往自家门口引，撑场面。”
　　我笑：“你倒是朴素的很，也不见买辆好车开回来，衣锦还乡。”
　　“衣锦给谁看？你又不稀罕。”
　　“以前的旧相识啊，”我打趣，“趁着过年，散落在各地的凤凰也回了巢，联络一下，肯定有大把人抢着赴约，不负你当年花名。”
　　他不接话。服务生来上锅底，帮我们点火。他接过啤酒倒了一杯，把苏打水递给我。
　　我微觉尴尬，不语。一会，锅底翻滚，菜也来了。按照规矩，先舀了小碗汤喝。服务生用牛肉叉帮我们涮肉，一边介绍：“先生女士晚上好！现在为您涮的是本店的招牌极品雪花牛肉，选自……”
　　舒望摆摆手，冲她一笑：“谢谢，我们自己来。”那个年轻的女孩子脸一红，羞涩地鞠了个躬走开。
　　舒望接过叉子帮我涮肉，翻了两滚后捞出来放碟子里，递过来：“第一口直接吃，尝原味，再蘸海鲜汁和酱油。”
　　我按照他的说法尝试，果然不错，鼓着腮帮冲他笑。他手背交叠支着下巴，看着我，突然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你还没长大，还是那个对着牛肉犯馋的小丫头。”
　　小时候每到腊月，我妈就会腌制些咸鱼咸鸡咸肉，牛肉比较贵，买的少，可是我最爱吃的就是腌制后风干再辣炒的牛肉干了。每次妈妈做这道菜，我都守在一边，口水咕嘟嘟，目光馋得能粘死苍蝇。
　　“我记得你吃牛肉干的样子，一小口一小口，只用前牙咬，真像只小老鼠。”舒望眯着眼睛示范。
　　我将剩下的牛肉一口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给他看。
　　这时，服务生又过来：“打扰一下两位，这是本店店长赠送的墨鱼丸，请品尝。”
　　“咦，店长赠送？”我睁圆了眼睛，“哇，舒望，你果然出息了哎。你这两年事业圈做得蛮大的嘛。该不会是和服务生串通好，演给我看的吧？”
　　“还真没。”他皱着眉头，“这家店开业不久，我也是从网上搜到的地址，按理说没认识的人呀。”他四处打量一下，很快恢复笑容，“管他呢，谁爱送我们就吃。”他夹了几颗投进我面前的锅里。
　　那顿饭我们吃的很欢畅，买单时吧员跟舒望客气点头：“您好！我们店长吩咐了，给您贵宾折扣，打八折。欢迎下次光临。”
　　舒望疑惑，“可否问一下，你们店长贵姓？”
　　“姓谢。这是店长名片。”
　　舒望接过，噗嗤一笑，看着我，面露揶揄。
　　“怎么，你冤家？”我拎着包后退着朝门口走去，笑嘻嘻说：“哪位相好给你行的方便，能透个雅号不？下次我要是再来也好借你名号打个折。”
　　他把名片丢给我。
　　“谢少潘？”
　　“是你冤家呀，骆小姐。”
　　我低头看着名片，到门口了，一只手从后面扶住我肩：“嗨，骆满溢，好久不见。”
　　我抬起头，怔住了。
　　这时，舒望大大方方站到我身边，打开他扣在我肩上的手，也笑着说：“嗨，好久不见，潘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