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图鉴》枢玖

50、复仇

　　云断是十字水的核心岛屿，云断镇则相当于现世的首都。这里对左雅来说陌生有熟悉。在追求还在校的席长风，她曾经频繁地来这里，但灭族后她基本没来过。这里的构局基本没有变过，但依旧有种恍然的感觉。

　　在一个小时的黑暗中，左雅思考着如何报仇。她已经知道那些人的名字，通过万民宗谱寻找到他们，但作为思政会的成员，他们身边肯定有不少人保护。在她达到云断镇不久，他们的存在消失了，有人将他们藏了起来，蒙蔽了万民宗谱。

　　万民宗谱一直流传在左家，但它到底是个什么存在根本说不清——是什么原理和力量让它能记录如此多的信息，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左家。但根据它的能力不难判断它的力量非常强大，能够逃过它的探查绝不是简单的方式能做到的。御宇庭察觉到她的行动才做出这种行动。

　　天渐渐亮起来，新的早晨到来，早起做生意的人出来活动，停驻在空中的巨大黑鸟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注意。慌乱的人群聚集起来，观察着。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她的到来，但到现在还没有御卫武和御下直属的人出现。思政会不信任御下直属很正常，曲戈与左家有密切联系，至于没有派出御卫武……大概思政会的人还在犹豫是否要在她动手之前行动，导致秘密败露。培养杀手、灭人全家，这些要是暴露出来他们就完蛋了，左家和曲家在御卫武中不是没有人脉的，他们这样疑心病重的人，大概也无法完全信任御卫武吧。

　　南边的码头和广场上的人越聚越多，负责治安管理的御卫武也出现了。左雅在脖子上点了一下，放大了自己的声音。“一个小时之内，将我说的几个人的人头拿过来，否则我就轰沉云断！”

　　下面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子开始谈判，但左雅完全不理会他。越来越多的御卫武赶过来，疏散人群，但看热闹的人依旧很多，聚集在各处。左雅的目光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停留，而是投向了远处庄严肃穆的御宇庭总部。

　　接着几个蒙面的御下直属也出现了，为首的是曲戈。思政会终于扛不住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得不让御下直属出面。御下直属并不归思政会管，即使思政会的那帮人不希望他们出现也没办法。

　　“左雅，你给我下来！”曲戈紧皱着眉，那张总是冷冰冰好似什么都尽在掌握的脸因为焦急而有了波动。他的手无意识地攥紧，背脊却还是如往常一样挺直，维持着一贯的冷硬。

　　左雅终于把目光垂下来了。以前她见曲戈有点怕，还喜欢怼他，但这次却是前所未有的冷漠。“他们杀了我全家，你可以装聋作哑，我做不到。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曲戈也是急得很，他清楚报仇是左雅的执念，但没料到她一上来就玩那么大。她去暗杀是一回事，恐怖袭击是另一回事了！但是左雅现在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管是好言相劝还是威逼利诱，都油盐不进。御卫武那个谈判专家把嗓子都说干了都没用。

　　左雅等了半小时见他们还没有采取行动。对她来说思政会那些老头子是万恶不赦的老腐朽，但御宇庭不可能牺牲自己的工作人员去向恐怖分子妥协。这件事最后要怎么收场她还没考虑过，对她来说没有什么事比复仇更重要的了。

　　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小金哨吹了起来，一开始其他人还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没过几分钟天边出现一大批黑乎乎的东西，等近了才看出是无数妖怪。种类之多一时间都数不过来，像片乌云飘在天上。山中也响起杂乱的声音，闷闷的像是震动，受惊的鸟从林子里冲出来。规模庞大的妖怪在哨声的召唤下响应，凭它们的力量的确可以把这座岛砸沉了。

　　这些整座岛都慌了，如同世界末日一般。人们都想方设法地用传送符或者公共传送阵逃跑。御卫武为了稳定局势派出了所有人都有些招架不住，最终临时开启几个传送阵开始疏散人员——谁也不知道左雅会不会真的袭击云断。

　　一个下巴上留了一点胡子的御卫武走到曲戈身边：“她到底什么来历？一个人不可能有那么多契妖的吧？”

　　知道左家情况的人不多，见过这个金哨子的没有。曲戈也不知道左雅从哪里得到的哨子，就连左雅怎么得到双锐的他都不清楚。能够号令如此多的野生妖怪，这哨子邪门的很。其实双锐也是很邪门的兵器，只是在左雅手里还没有觉醒。

　　曲戈心知是那个哨子的问题，但他也解释不了。“你们也撤走，这里交给御下直属。”

　　小胡子流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御卫武和御下直属互相之间是没有管辖关系的，虽然在遇到特殊事件的时候会转交给御下直属，但不代表他们需要听从御下直属的命令，这次并没有转交御下直属的命令。“我的人不是胆小鬼。”

　　曲戈看向他，眼睛里蕴含着奇异的神情，好像一点极小的烛光在深处亮着。“金梓轩，这件事我想私自处理。”金梓轩心里“咯噔”一跳，忍不住压低声音：“你要干什么？御宇庭即使为了颜面也不会同意她的要求的。”

　　“我知道……你别管了。”

　　金梓轩的脸都青了，他不知道曲戈想要用什么方法，但曲戈跟左家关系亲密，他的妈妈和妻子都是姓“左”的，虽然不是死在当年的灭族事件中，但说他不想报仇也不太可能。他要是同意了，就跟同党没什么区别。

　　曲戈就用清清冷冷的目光注视着他，他烦躁地揉了揉刺刺的头发，“知道了，但这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转身招呼御卫武收队。

　　御下直属一共来了九个人，对于小组行动他们来说已经算挺多人的了。现在他们都站在码头上，紧盯着上空密密匝匝的妖怪和当中显眼无比的阴翥。曲戈再次说道：“下来吧，你不可能得逞的，御宇庭不做交易。”

　　左雅露出一丝微小的笑容，阴沉沉的简直像是恶鬼，陪着身后的众多妖怪，她不像是猎妖师，反倒像是带领百鬼夜行的大妖怪。“要不要试试看？你们真的不在意这里的人的性命吗？”

　　左雅给了一个小时的时限，但这段时间内无法把云断上所有人转移走，在轰塌整座岛屿的威胁前，所有人都脸色苍白，唯独曲戈面不改色。“她不可能真的这样做。她向龙神发过誓不会伤及无辜，要是真的动过这个念头，天谴早就下来了。”

　　十字水的人都信仰龙神，虽然没有人真的见过，但的确出现过神迹，比如天空中的龙形影子，最重要的是对龙神起誓的确会产生约束力，违背誓言会遭到天谴。

　　巫风用手撩着兜帽的帽檐，抬头望着天：“但这样也算恐怖袭击未遂，牢底坐穿……不过也可以像我一样特殊招揽，我不就是大哥从处刑台上带走的么。”

　　曲戈没理他，向左雅喊话：“在这样的威胁下，御宇庭即使不送来他们的脑袋，也会让他们来见你。想想看，要是这样杀了他们，在公众眼里是怎么样？他们是舍身取义的英雄。你真的甘心这样吗？”

　　左雅的脸色非常难看，其实她有考虑过，御宇庭可能为了保住威严不肯同意这场性命交易，但只要让那几个人出现在她面前一切都好办了。她不在乎自己的声誉，反正外界知道左家的人大多数以为他们是拿钱消灾的职业杀手，本来就没啥好名声。但她觉得不乐意曲戈说的这种情况出现。

　　这个时候，一群黑衣的御卫武簇拥着六个人走了过来。这几个人正是左雅点名的那几个。果然御宇庭让他们来见左雅了。这几个人有的浑身颤抖、嘴唇发白，有的一脸严肃，毫不畏惧地主动向前走，不论他们是自愿还是被迫，都来到了码头。

　　其中那个半点不怕的那个义正言辞地指责左雅草菅人命：“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左家人都是隐患，只可惜没能斩草除根。”

　　左雅露出一个冷笑，好似野兽咧出森森白牙：“你可真会说啊，没有你们的过河拆桥，也不会有今天的一幕。最伟大的占卜师穆观也不敢说这种话，她预言了六月反叛，人类为了先下手为强，结果引发了六月反叛。你倒是比占卜师还厉害。”她顿了顿，盯着他们思考着，没多久开口：“给我去神龙殿！”

　　神龙殿是位于云断某个靠海处的巨大宫殿，是整个十字水最大的供奉龙神的庙宇。正殿的穹顶极高，有十几米，正中摆放着一座金的神龙雕像，雕刻的栩栩如生，胡须好像能真的飘动，鳞片每一片都十分精致。站立在它的面前就能感觉到沉重的威压。几个人被左雅赶进了正殿，御卫武和御下直属都留在外面。外头黑压压一片妖怪，他们也不敢违背左雅的意思。

　　左雅一脚踹跪了一个人，他们立刻愤怒地反抗，左雅板着脸也不跟他们多啰嗦，一挥手，一道气劲扫出，撞在他们的腿弯处，立刻跪倒了一排。左雅厉声问道：“利用余潇龙，把冰雨介绍给他，让他去找我家复仇的是你们吗？”这几人当然不愿意承认，一旦承认自己有这种犯罪行为，他们的前程就完蛋了，于是殿中陷入一片寂静。左雅垂眼看着他们，此时却一点也不急了，她有的是办法。“我们慢慢耗，我有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