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图鉴》枢玖

49、白瓷生花

　　“别吃了！你能不能听我说？”白舒敲了敲桌子。

　　左雅将脸从咖喱饭中抬起来，舔了舔嘴唇：“我在听。”她无意地动着勺子：“强行签订契约，这怎么可能？”

　　要将妖怪变成契妖必须签订契约，契约有很多种，但白舒说的这种绝对控制的契约只存在于传说中。在这种契约的制约下，妖怪必须完全服从猎妖师的命令，是一种非常残酷的契约。

　　“但是从目击者的证词中得知，那个人对契妖非常严苛，在这种情况下绝对是绝对控制的契约。”

　　“这种人绝对上了协会的名单啊。”左雅把勺子放下，从背包里掏出PAD，登了猎妖师协会的APP。“最新公告……你说的就是这个吧。不过没有任何线索，根本无从找起。”

　　“你不是有那啥……万民宗谱吗？”白舒期待的眼睛闪亮闪亮。

　　左雅挥动着手掌：“啥也没有查不了，我又不是神。”她点进论坛里，寻找与之有关的内容。无非是些捕风捉影的话。“真的见过他的人这么说？总见过脸吧？”白舒一拍桌子：“就是没人见过。他的契妖有剥夺视觉的能力。”

　　左雅转到其他公告上，找到了个不错的任务。“我会注意的，目前看来在他找上门来之前是没办法了。我有事先走了。”白舒摆了摆手，然后突然意识到左雅没付钱：“诶喂！我没说我请啊！”

　　博物馆内静悄悄的，参观的人走路都轻手轻脚的。左雅站在一个玻璃立柜前，一动不动地看着里面的白瓷花瓶。这花瓶做工精美，只是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倒是非常罕见。在这里停留的人很少，左雅这样在这里站了一个多小时的很是特别。

　　公告上说这个博物馆晚上闹鬼，左雅在这里兜了一圈。一般古董上都会依附着气，不过这个花瓶上的气非常浓厚。不是一般古董能够拥有的。年代久远的物品幻化成精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可是感觉不到灵智……左雅歪了歪头。突然口袋里“叮咚”一声，她把手机掏出来，看见屏幕上有一条通知提醒。以前她是不用手机的，但是pad体积太大，有时候不太方便，所以她新买了手机。在那个莫名其妙到处惹事的神秘人出现后，猎妖师协会一直在紧密追踪他的动向，所以左雅没有去调查这件事也一直知道最新动态。

　　她点开看了一眼，不由愣住。在神秘人出现的地方留有魔族的痕迹！进行妖精狩猎那时，十字水就做好了魔族挑起战争的准备，但没想到居然有十字水的人和魔族勾结到了一起。神秘人目前都是攻击契妖为主，左雅实在想不出他和魔族合作的目的是什么。现在猎妖师协会下达命令，让所有猎妖师密切关注，如果有发现立刻上报。左雅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离开了博物馆。

　　慢慢地夜幕降临，博物馆里的人越来越少，最终闭馆的广播播放完毕，保安巡视了一遍后关闭了博物馆。这时的博物馆又黑又安静，透出一种恐怖来。突然左雅白天盯着的那个花瓶发出淡淡的白光，好像清润的月亮。从瓶子底部出现了月白色的花枝，逐渐向上蔓延，好像会生长一般。一朵、两朵……从叶片里冒出娇嫩的花骨朵，接着接连不断地绽放。

　　在这片寂静中某处角落中突然传出声极细微的窸窣声，接着左雅从天花板上跳下来，滑行般快速地冲到花瓶面前，一拳打向玻璃柜。玻璃好像是虚影一样让那只手透过了，她像是抓到了什么布料一样的东西，用力往外一扯，一个半透明的白衣古装姑娘被甩在地上。

　　“挺会装啊！差点被你骗过了！”左雅踩住了她的裙子。这个瓷瓶精隐藏了自己的气息，伪装成还未修炼出灵智的混沌状态。她晚上来守株待兔果然是正确的！本来她以为就是个瓶子修炼成精，出来溜达被人以为是闹鬼了，没想到这家伙在吸取周围的气。精的确有吸收外界的气的能力，但她的方式有些邪性了，左雅发现周围的生物体内的气也在缓慢地被吸走。

　　“你从哪里学到这种招式的？”

　　瓷瓶精完全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二话不说就发动攻击，周围的玻璃柜全都炸了。左雅不躲，反而向她举起手，一个红色的光球冲了过去，硬生生把瓷瓶精发出的冲击波给顶了回去。接着她的手向上一挥，瓷瓶精被灵力锁链吊了起来，同时她的本体也被卷到了左雅身边。

　　“老实交代，否则我让你不好过。”左雅冷冷地威胁。期初瓷瓶精还在硬刚，但在左雅的手指点到瓷瓶上的时候，她马上受不了了。瓷瓶精并不知道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男人是谁，她修炼出灵智后不久那人就出现了，交给她这个吸收气的法子。

　　左雅推测所有地方出现的神秘人都是一个，他杀死妖怪具有某种目的，可能以前他也有下手，只是最近他可能是急需妖怪所以开始对契妖下手才被发现。他勾结魔族，在密谋着什么。

　　从瓷瓶精口中得不到任何情报后，左雅捏碎了瓷瓶，随即瓷瓶精也消失了。她没有答应过会放过瓷瓶精，在独身闯荡的这些日子，她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不需要多余的同情心。

　　无论暗地里发生什么，现世的表面依旧非常平静。左雅在耀眼的阳光下眯着眼睛盯着地铁站的出入口，看着进进出出的普通人带着默然或愉悦的表情。初夏的日头已经挺毒的了，但她却好像完全感受不到，身上一点汗都没有。大概这样站了十几分钟，一个有着独特气质的青年从地铁口慢慢走了出来，他没有像大部分人那样坐扶梯，而是爬楼梯。他一出来就看见了左雅，他觉得很奇怪，左雅这样特意找他还从未有过。

　　“我想和你谈件事。”左雅开门见山，那严肃的表情让席长风心里直打鼓。“我们退役吧，回十字水去，随便做什么。”

　　“为什么突然……”

　　“我联系不到你的时候你在哪里？”左雅打断了他，目光炯炯，好似要把席长风看穿。见对方不回答，她说：“我用万民宗谱查了一下，就像知道你现在在这里……你去的地方不是做任务的，那种地方不可能有妖怪。”

　　因为猎妖师会去各种地方，左雅也不会在意席长风突然失联。但最近调查有了进展，她的情绪波动比较大，而且有了万民宗谱，所以特意找了下席长风的位置，结果发现他在人间和魔界的交界处。所以她判断席长风的猎妖师身份只是掩饰，他一直在调查魔族或者监控魔族。

　　两人之间的气氛非常凝重，但经过的人没有注意他们的。席长风严肃地回答：“不可能。长久以来我一直在关注边境的情况，必须有人去做这件事。”

　　“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小时候每次我爸妈外出，我都很害怕，害怕等回来的是死亡通知书。如果你坚持做那么危险的事，我们就分手。”左雅没有办法接受这种担心受怕的生活。席长风几乎没有犹豫：“对不起。”

　　左雅看着他走过去的身影，突然大喊道：“你今天要是走了，就永远不要见我了！”席长风的短暂地停顿了下，然后坚定地迈出了脚步，头也不回。左雅感到眼眶很热，真正想哭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当年看见冰封的家之后她是第一次哭。她蹲下【身，把脸埋进臂弯，难以自已。

　　当天晚上，左雅一点都不想吃东西，什么都不想干，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周围很安静，直到一阵清脆的敲击玻璃的声音响起。她一开始是选择忽视的，但那声音持续不断，她只能烦躁地掀了被子去查看窗户。外头窗沿上蹲着只海东青，正不断用嘴啄玻璃，见左雅拉开窗帘，不满地叫了几声。

　　左雅取下了海东青腿上的信，给了它几颗花生。这是师凝夜送来的信，这是张很小的纸片，左雅用火点燃了，它像香一样缓缓燃烧，飘起的烟在空气中形成了一个个字。师凝夜告诉她，她要求调查的事已经有结果了。当年主导了一切的人是思政会的成员。

　　左家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替御宇庭工作，以一种义警的身份去处理无法依靠法律处理的问题，或是一些对御宇庭造成威胁的因素。但是思政会开始忌惮左家的力量，于是利用余潇龙和冰雨灭掉了左家。御下直属有顾虑，而左雅用万民宗谱只能找到直接死因相关的冰雨，但夜鸩商行行事就没那么多顾虑。

　　在找师凝夜帮忙之前，左雅就有些猜测，只是她无法确定是御宇庭内部的什么人。她将那些名字记了下来，然后把烧成灰的纸扫尽垃圾桶。她遭受的所有都要让他们还回来！刚刚失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她迅速地换上作战服，从窗子蹿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云断镇的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东西。这时天还未亮，这庞大的存在完美地隐藏在漆黑的天空中。随着太阳一点点浮出地平线，投射出的阳光在阴翥的羽毛上，勾勒出一圈金色。左雅稳稳地站立在它的背上，表情阴郁的她仿佛依旧沉浸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