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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初见相(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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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耳边忽然一阵风声呼啸,一道黑影拦住了他的去路,凤皇心中大叫不好,因为那一线希望就在刚才生生被这道黑影斩断了。
明明已经可以清楚看到小树林的边缘了,偏偏在这个时候……想来对方一定是看破了自己的计划。凤皇暗暗咬牙,表情却出奇镇定。迎敌在即,他没有时间恼恨了,只能尽力拖延时间。
他看到那个虎豹一样的头领,和另一个唤作步六孤长相阴狠的人。
贺兰豹挺直的身躯立在凤皇面前,比他高了一个头还不止,他的身形和眼神有一种无形的压迫。凤皇没有后退半步,而是迎击对方的目光,他能感觉到身后的一群人正在慢慢地围拢上来,小心翼翼地,形成半包围的态势,只等瓮中捉鳖。
在破庙中,凤皇大致数了一数,他们的人数不下十个,今日恐怕难以逃脱了,但凤皇从来不允许自己放弃,他会坚持到最后一刻,哪怕只是无谓的拖延,他要给自己机会,也要给正赶来解救他们的两个侍从机会。
“你们是什么人。”小太子缓缓开口,清泉般的声线还是少年人的稚嫩,却是绝对的坚定和冷静。
贺兰豹挑了挑眉,“你不必拖延时间,我们只要带你走,你是自己跟着我们走,还是我把你打晕了扛着你走?淹国太子……拓跋空。”
毫无意外,对方再一次看穿了自己的意图,但凤皇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现在的形势可算敌暗我明,实在险上加险。
凤皇索性也不顺着他的话说,反倒自顾自道,“你既已知我身份,就当报上名来,你们究竟受何人指使?”
“只要你跟我去自然就会知道。”
“你觉得我会就这样轻易跟你走?且不说我根本不认识你,单说你们这‘请人’的手段,恐怕我这一去就难返了吧……”
凤皇意识到这个男人正如看起来一样谨慎,他决意试探一下,“你们从北方来?”
贺兰豹神情一动,雪涂国确在淹国境北,他不知道这小太子是当真如此了得还是凭空猜测,又或者只是想试探自己,竟能直指他们的来路。但他马上转念一想,一个十二岁的半大小子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看透他们的身份,即便他早就听闻这小太子小小年纪就已随军作战,智力不可小觑,应也不至于敏锐到这种程度,况且,仅是一方所指,范围过大,不一定就是指的雪涂,想是试探成分居多。
贺兰豹低估了这小太子,他不知道凤皇确就如此了得。
中原汉族地区极重礼仪,尊右卑左,衣饰交领而右衽。淹国虽处南北分界且多为鲜卑族人,却也因太武皇帝推崇儒道而与汉人文化多有融合,着衣方式与汉人相似。然而这些蒙面人皆是右侧衣襟向左掖,是为左衽,是北方蛮族的习惯。他们虽然为掩藏身份而刻意穿上汉人服饰,但是多年的习惯是隐藏不住的。
除此之外,凤皇还注意到他们手中所持兵器,乍一看并无特别之处,与中原常见兵戈并无二致。北方民族擅造铁兵,且形制多粗犷,与中原地区的兵器很容易分辨,这更从反面证明来人的欲盖弥彰。
然而,细心如这小太子却能发现,他们的刀柄上都用细布条缠绕,不为其他,只有一个原因,涂国地处高寒,铁质兵器在寒冷的天气易冻伤战士的手,有时甚至会将皮肤冻住,强行分开更会使血肉分离,因此涂国但凡兵刃都在手持部位做特殊处理,以防冻伤士兵,缠上细布是最简便的方法,对此,凤皇可说是亲眼所见。
这小太子的观察可谓细致入微,刚才贺兰豹一瞬间的表情变化更是验证了他的猜想,这些人就是来自涂国的奸细无疑。
涂国本称作雪涂,在淹国北部,地处高寒,为掠夺资源时有侵犯淹国国境的情况发生,但近年来因淹国文帝的亲善交好之政而收敛许多,为何现如今又要犯事,且绑架淹国太子,其背后的阴谋不可谓不大。
“我劝你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我的任务是带淹国太子回去,我不在乎是完整的……还是缺了一块的。”
“那我就更无可能束手就擒。你们要想抓我,先问过我手中这把刀!”
说话间,凤皇猛地抽出那赤黑短刀,横握在胸前,眼露凶光,如同那刀锋一般锐利。
虽然全无胜算,他也只能孤注一掷。前路不通,看似只能从后方突围。对手刚才应该已经尝到了这把刀的厉害,对它应有所顾忌。这把黑鸦短刀是凤凰用得最得心应手的防身利器,它能够在击中一个人皮肉的瞬间削弱他的行动力,持刀人便完全可以利用那短暂的瞬间,采取最佳行动。
凤凰很清楚自己在武功修为上实在乏善可陈,所以在选用兵器时才会格外在意,对的武器完全可以弥补他的不足,黑鸦便是他的经验范围内的最佳之选。
凤皇脑中飞快地转着各种念头,他模拟着选定了几条可能的逃脱路线。
现在他打定了主意,他甚至无需直接伤到他们,只消将背后几人逼退或打散,打破腹背受敌的现状使包围圈不复存在便可。当然,若是能伤着一两个以减小敌我的力量差距,又何乐而不为呢。
面前两人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那个面相阴狠的人一个箭步上前,手中利刃直击凤皇腹侧,刀法狠辣,直取要害。
凤皇急急后退,却因身上负着另一个人的重量而行动略有迟缓,但即便如此他的动作也已是迅速异常,没想到对方竟能快过于他,只看那刀尖就要擦过他的身侧,凤皇真是避无可避,只好用黑鸦短刀硬生生接下对手一刀,雪白的刀刃被弹开却立马转向,就要砍凤皇持刀的右手,刀刃映着西沉的日暮,透出淡淡的橙光,凤皇向左一闪,手中黑鸦就像一匹黑色快鸟直取对手丹田。
令凤皇意想不到的是,对手这刀又只是障眼之法。他眼角余光已经瞥见自己左后方一人已经逼近,空手白刃,就要劈他的后颈,照此下去,自己还未碰到那步六孤凉,就要被身后的蒙面人打晕了。
与其这样,他必须冒险化解这一击。
凤皇已经来不及多想对手是如何卑鄙,也来不及设想后果。他一个急速转身,黑色利刃划破了那只劈向他的手臂,割破了劲装的袖口,割破了里面的皮肉。那刀口极平极细,创口不见多少血,因为血液在接触到刀刃的瞬间就如同凝固了一般。
那人惨叫一声就倒地痛苦地抽搐起来,脸色白的像是失去了所有的血液。
凤皇及时避免了迎头痛击,却再也防不住身后人的背后一刀。刀尖在寸寸逼近,时间变得如此缓慢以至于凤皇很清楚地感受到锐利的刀锋划破空气所造成的扰动。他已经准备接下这一击了,到时身上开个血口子是在所难免的。
那片嗜血刀锋已经没入了少年的衣服,像是亟不可待地要尝尝血肉的味道。
情况万分惊险,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道青光闪过,凤皇还未来得及看清,袭向他的刀已经改变了方向,预想的皮开肉绽并未发生,只是他的衣服被向上划开了一小道口子。紧接着一声闷响,刚才还近在咫尺对自己横刀相向的男人,已经重重摔在了一丈开外,脸上阴狠的表情因痛苦变得极度扭曲。
是雍青他们!凤皇心中一动,未见其人便已惊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