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长歌》七月初七日

8、初见相（八）

　　凤皇方才听两人所言，已经知道了他们此次真正的目标其实正是自己，皇姐因自己而遇险，凤皇绝不容人伤她分毫。他已经开始后悔这趟带皇姐出宫了，他知道皇宫的四面高墙就像牢笼，困着她向往外界的心，但至少那里对她来说是安全的。

　　此番他们误抓了皇姐，现在竟然还起了杀心。眼见那人已经亮出了锋利的刀锋，凤皇再也藏不住了，兵器相击之声乍响，贺兰豹只看到一个身影从门外窜入，快如闪电，却以极其飘忽的步法绕过自己的几个部下，堪堪接住了正要割破那根细白脖颈的利刃。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屋内之人皆是措手不及。蒙面人根本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偷听，实际上，即使是贺兰豹，也没有感受到一点生人的气息。若是他从刚才起便一直在外面，那么此人真是相当可怕。

　　贺兰豹脑中灵光一闪，他忽然明白了步六孤凉的意思：他应该早就发觉了墙外有人，才故意做出要杀长生公主的样子，无论他是否真的想要痛下杀手，至少其目的之一应该是要引出躲在外面的人，而那个人，不知是在他意料之中抑或只是幸运的巧合，竟然就是淹国太子拓跋空。

　　那人的脸全然不似那小太子，但他腰间戴的凤凰玉佩却暴露了他的身份，那玉佩与长生公主的恰好是一对，正是为他们姐弟二人所有。贺兰豹心想这小太子就这样自投罗网，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只是不知道步六孤注意到了没有。

　　凤皇反握短刀的手臂狠劲向上一挥，打开对方的金刀并作势去砍他面部，步六孤凉心中一惊，没想到此人看着年纪尚小，出手竟能如此凶狠半点不见犹豫。那赤黑的刀锋就在眼前，也不知由什么锻造而成，还未接触到便能感觉它刺骨的冰冷。

　　贺兰豹却是对那短刀有所忌讳，他曾听说过一种玄铁兵器，说是由天上的陨星所夹陨铁制成，通体生寒，锐利无比，而它的可怕之处不仅在于它削铁如泥，而是被它伤到之后所要体会的彻骨冰寒。

　　虽然世间流传的此种武器不止一件，贺兰豹却至今未曾见过，想必这少年手中的短刀便是其中之一。黑色利刃向着两人而来，近在咫尺，倘若自己迟疑半分，恐怕也要被它所伤，后果怕是不可想象。

　　但即便如此，贺兰豹还是被它带起的空气刃划破了右脸，且就在他们仰身躲避之时，凤皇已经收回手臂，扛起地上的人儿冲出了小庙。

　　步六孤还被刚才兵刃相接的震动弄得虎口生疼，刚才如此近距离的一瞥已经足够让他看清来人的相貌，他几乎是瞬间就对那少年的身份作出了判断。

　　来人的脸虽然极近逼真，步六孤却能看出那只是张假面具。他早听说淹国太子身边有个奇人，极擅长易容装扮，他做的人皮面具几乎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以那小太子的容貌，出了皇宫便隐藏身份不以真面目示人确是明智之举。

　　而让他认定此人就是淹国太子的最直接证据便是，他的腰间所佩的玉佩，形制和长生公主所带如出一辙，与淹国长公主同带一对宝玉，除了太子拓跋空之外，步六孤凉再想不出第二人。

　　他与贺兰豹对看一眼，不待他发号施令，手下几人早已紧追了出去。步六孤凉紧随其后，贺兰豹定了下心神也追了上去。

　　小太子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贺兰豹的计划，他本想着，任务既已失败，无论如何自己只求脱身保命便是，如今他又突然出现，还抢走了长生公主，此时横生枝节，若让他们逃走，淹国文帝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日后必然也无法风平浪静。

　　照此情形，自己只能奋力一搏，抓住小太子交给主上，就算不能寻得他的庇护，至少能够减少一个敌人。

　　那小太子虽然显见轻功了得，但是要负重一人，肯定不会跑得太快。况且他只有一人，还要顾及长生公主的安危，现在对比双方的力量，他们显然是占了上风，刚才若不是步六孤就要动手杀长生公主，想这小太子也不会冒险出来抢人。

　　贺兰豹隐隐有些庆幸，猎物的失而复得和自投罗网，哪样都让他心里的沉重减少了几分。

　　确如贺兰豹所想，凤皇跑得并不快，身上挂了一个人，他的手脚有些施展不开，加上这里道路崎岖，更让他有些气息不稳。

　　雍青和易戎不知赶不赶得上来接应他们，他对自己的两个随从有绝对的信任，而他们对自己有矢志不渝的忠诚。他们曾经多次并肩作战，有最好的默契，凤皇知道他们会循着自己留下的记号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之前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两个人，此时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论是在庙里还是刚才逃跑的一路上，都再也没见着他们了。凤皇已经感觉到他们并不是敌人，他原打算在逼不得已的时候向他们求助，现在这点希望也落空了。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不是敌人。

　　他不能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雍青和易戎的身上，更无法依靠两个不知何时销声匿迹的外人。在困境中做多手准备是父王对他的教诲，也在几次危急关头救了自己的性命，越是处境危险，他越是要做出最理智的判断。

　　现在凤皇的脑子里是方才过来时经过的那片小树林，自己目前的位置离那座林子已经不远了。现在四周过于空旷，自己的目标太大。

　　他估量了双方的体力，对方轻功再不济毕竟是块头比他大了许多的成年男子，光是在体力上自己就同他们耗不起，更何况那几个蒙面人看着皆是训练有素绝非等闲之辈，尤其是那个叫贺兰豹的头领，他的眼神和狼一样凶狠，救下皇姐的时候虽然自己伤了他，但他也看到了那人的眼睛里，是看猎物的眼神。

　　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追上了。

　　若是被追上，对方虽然不会下杀手，但自己完全处于被动，也只能束手就擒。那片小树林真的是自己的一线希望了，只要能进入树林，找地方隐蔽起来并不是难事，之后只要静静等待易戎和雍青的增援，起码多了几人，胜算也就大了几分。

　　只要在被追上之前跑进树林，只要在那之前……凤皇这样想着，脚下一刻也不敢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