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长歌》七月初七日

10、初见相（十）

　　凤皇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他就知道雍青和易戎会来救他们。

　　然而，当他乘隙转身看时，眼前的人，既不是斯文沉稳的雍青，亦不是威武慑人的易戎。而是那万万也不能在此时此地出现的史至元！

　　可眼前又分明真真切切地是那个人！凤皇不会怀疑是自己眼花了，甚至在一瞬间的惊讶过后，他几乎马上就接受了在一天内两次救自己于危难的人是谁这个事实，因为此时，那人鬓边的发丝还因刚才凌厉的剑气而无风自动，那柄堪堪挡下对手刀锋的青冥宝剑正散着幽幽的青光。

　　凤皇再一看，那公子“长生”也正在不远处站着，目光直直望向他们的方向，眼中一片阴霾，时明时暗，与他身后渐变幽深的树林融为一色。

　　那阴狠面相之人功力不浅，却仍被史至元一掌打出一丈之外，可见其内力何等深厚。凤皇一咬牙，暗笑自己之前竟然还妄想与他切磋武功，现在看来，只能说是不自量力。

　　少年不知商臣在盘算着什么，看现在的形势，自己和史至元身陷战圈，有一人在包围圈外纵观全局，伺机施援，反而比将所有战力投入更为明智。

　　此外，凤皇还根本无法探知商臣的实力，除了知道他的轻功和史至元不相上下，他还未见商臣在自己面前显露过身手，比之史至元如何？和这些蒙面人比又如何？但即便局势仍未逆转，凤皇却有了些许的心安。

　　也许是感受到凤皇心绪的起伏，也许是刚才的动静实在太大了，少年肩上的人已经缓缓转醒。

　　凤皇将她放到地上，美人的脸上还有一丝惊魂未定，一双无辜的大眼静静地环顾四周，想要弄清目前是什么状况。

　　“皇姐你没事吧？”

　　凤皇觉得现在已经无需再隐瞒他们的身份了，那两人不是无端出现，想必他们躲在暗处已经听了很久。

　　凤皇现在一心只想保证他皇姐的安全。

　　“我没事，他们是……”长生公主的声音如往常一样温柔，轻轻抚慰着少年的心。

　　凤皇附耳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美人听后圆目微睁，里面是掩不住的惊讶。

　　“皇姐，他们人多，今日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皇姐一定跟紧我，我不会让他们伤你分毫。”

　　长生公主默默点头，她的这个弟弟向来勇敢无畏，从小到大总护着自己。不知为何，明明自己是姐姐，长生却感到总被小凤皇反过来像兄长一样保护。如今他说要保护自己，她便相信，并且深信不疑。

　　“史兄，如你所见，我们姐弟二人遇到了大麻烦……想必史兄也已知晓，我乃淹国太子拓跋空，既然史兄与你家公子已经掺合进来了，想是并不打算见死不救，今日凤皇若能逃出生天，来日定当涌泉相报。”

　　“……这帮人与我家公子无关，若我们不出手，还要让人以为我们做这伤天害理之事。我们不过是路见不平，不过，他们明显冲着太子而来，殿下可知来人的底细？”

　　史至元并不提对方的皇族身份，想来是知道此事非同一般，或许关系重大，他们除了救人，并不想搅这淌混水。

　　然而对方独独强调了这帮人“与他们无关”，不禁让凤皇感到些许惭愧。他想起自己追击这帮蒙面人时最后看人家公子的那一眼，那份怀疑一定也被对方看在了眼里。

　　凤皇悔不该怀疑到他们的头上，自己无凭无据便妄自猜疑，实在对人不公，如今还要人来帮自己，越想越觉得自己小人。但奈何他生来乐天豁达，自己错了，到时向那公子陪个不是就是了，何必现在纠结于心，岂不显得自己像个小女子一般。

　　虽然凤皇对他们已不像先前那般存疑，却也并非全然信任，他并不打算将自己对这帮蒙面人身份的猜测相告，一是此事确与他们无关，说与不说怕是意义不大，一是自己说了，恐怕还得连累于人。

　　“嘿嘿，能派出这么大的阵仗就为抓我一人，这幕后之人恐怕势力不小，但我虽然身为淹国太子，却自认还未重要到这种地步，所以究竟是何人我现在确实也还没有头绪。”

　　史至元一点头，“制服他们，一问便知。”

　　他气定神闲，脚下一动，已如一阵疾风冲向面前的贺兰豹。此人一看便是领头人，擒贼先擒王，只要将其制服，其余人等便是群龙无首，定要作鸟兽散。况且要想确认他们的身份，从他嘴里应该最能问个仔细。

　　这是史至元心中所想，却也正合了凤凰的意。

　　那群蒙面人见对方的帮手身手干净利落，准确狠厉，早已经与他们头领斗作了一团，此刻，他们也无暇顾及贺兰豹的安危，转而一拥而上对付淹国太子，若能擒住他，即便那人武功再高强，人质在他们手上，事情便成了定局。

　　凤皇现在身形已然轻巧许多，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他又要同时护着身后的长生，在几个蒙面人的夹击下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不一会，凤皇额上就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远处的商臣将这混乱的打斗场面看在眼里，他之所以一路跟踪凤皇与那群神秘的蒙面人时示意史至元先不要出手，是想借此确认凤皇的身份，同时证实自己对蒙面人身份的猜测。

　　现在他已然确定了凤皇便是六年前那个小太子，即便现在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心中也难以照往常一般平静。

　　但是在蒙面人的身份还未确定之前，他还不想轻举妄动。

　　若他们只是冲淹国太子而来，那还好说，但倘若他们的目的更加复杂，比如，与覃国有关，与自己的皇兄覃狄忍有关，那么，他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他这些年的忍辱负重，关系到他未来的命运，很可能一着不慎全盘皆输，那他多年的布局便要功败垂成。不但自己要为此送命，多年以来一直帮他的人也将受到牵连，这样的后果，是他万万承受不起的。

　　看着凤皇吃力抵挡进攻的样子，那个羸弱的双眸明亮似秋水的小孩儿的身影便慢慢在他身上重叠，商臣感到莫名的心焦。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首先考虑的只能是自己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