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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凤凰佩(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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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青帮着凤皇稍处理了下身上的伤口,好在伤得都不深。
他一抬头就看到长生公主和易戎担忧的眼神。长生脸色有些难看,这样的小伤已经足够让她心惊,易戎则眨巴着眼睛咬着唇,探头探脑地看,时而龇牙咧嘴好像对自己身上的伤感同身受。易戎虽然比凤皇稍大一些,武功不用说,比之凤皇好太多,然而,总觉得心智上有些不成熟。
凤皇莞尔一笑,“别担心,没事,只是小伤而已。”
那两人见小太子还能笑呢,想是真的无甚大碍,才慢慢放松下来,一旁的雍青却仍是紧锁眉头。凤皇在心内轻叹一口气,无法,他明白这个雍青一向心思最是深沉。
“你也不要自责了,事出突然,谁也没有料到会有人胆敢在淹国都城内对皇嗣下手,这不是你们的过错,再说,我也不能老让你们保护我。”
“是……”雍青看看凤皇身上的伤,又偷偷看了他笑意满满的双眸,心绪纠结,只慌忙低下头说了这一个字。
“好了,天色已晚,我们这就回宫,以免夜长梦多。”
“此处距临泱内城少说也有五里地,来时的树林是不能去了,这样一来,绕道还要走得更久,属下的意思……今晚不如就近寻个隐蔽处暂住一晚,明日一早再早早起身才更稳妥。”
“不,”凤皇站起身,“我们取道林中,就沿来时的路走。”
“可是……这树林子幽暗无光,恐怕危机四伏,白天尚且诡秘不定,夜里更不知会遇上什么危险,会发生什么实难预料,倘若贼人还有援手,很可能就埋伏在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凤皇却肆意地笑起来,“我说雍青你啊,就是太过谨慎。”
“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却没听说过另一种说法吗?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若真有敌人,他在暗,我们也并不就在明处,恰是这树林的黑暗,正好成为我们的掩护,你说呢?”
雍青竟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也不知如何反驳了便不再说话,几人便向林中进发。
易戎在前面开道,雍青殿后,一前一后护着姐弟两人。
进入树林之中,这黑沉沉的林子竟不如想象中一般安静,偶有风声经过,带起树叶沙沙的声响,树叶投在地上的阴影随着那些轻微的声响隐隐翻动,好像夜色在这林地上作的一副不甘静止的画。雍青使了个眼色,易戎马上会意,手就按在了刀柄之上,心中提起万分警惕。
“不错,还能欣赏这林间的浓浓月色,好在啊没有听雍青的,这个人最是不懂情调,是吧皇姐~”两个随从神经紧绷不敢有一丝松懈,凤皇却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向长生公主眨了眨眼。
长生公主但笑不语,雍青确实没什么情调,但她这个弟弟也太过无忧无愁。
走了一段,也不见有什么危险,原本紧绷着的心弦都渐渐放松下来,开始有心思欣赏这片城郊的小树林。虽已到了晚上,但时辰尚早,树林还未进入沉睡,除了风吹树叶声,偶尔还能听到林中窸窸窣窣虫鱼鸟兽活动的声音,静中有动,动中更反生出静谧。
四人的行动也并未惊动林中安睡的动物,天上一枚凸月将满未满,月光洒向树冠,翻动的树叶泛着同月一色的清光,竟好像能将落在上面的月光弹起。从树冠的缝隙间泻下的月光将他们所行之路照得光影交错,这样的意境真是叫人浑然忘我。
“今日那些是什么人?”太静了,走在前面的易戎百无聊赖突然开口。
这是四个人都想知道的问题,那些劫持长生,更想要抓走凤皇的是什么人?那三个来历神秘的青年又是什么人?
“不知道,他们宁死也不肯交代出幕后指使者,”凤皇已经能渐渐从贺兰豹他们的死中走出,他见过的死亡并不止这一次,但是贺兰豹最后说的话让他很是在意,什么叫“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的人”,为何我会“不希望与他为敌”?此时的凤皇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也琢磨不透贺兰豹话中的真意。“回宫后派人查一下最近涂国有什么动向,我看事情并不简单。”
死人嘴里已经问不出什么,更何况在那山崖底下他们甚至很难找到他们的尸骨,也许问题的答案他们永远也不会知晓了,但凤皇的直觉告诉他,至少从涂国这条线索着手,可能性更大。
“是,回宫后,属下马上去办。那三个人……”黑衣人固然令雍青痛恨,但他更在意的却是那奇怪的主仆三人。
“据那公子自己所说,他是从陈国而来。”
“你相信他?”
“不信,也无从怀疑,看起来很轻佻的一个人,我想他至少不会跟那群黑衣人有关系……吧。”不擅于判断和分析的易戎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他的话没有依据,全凭直觉。那种类似野兽的直觉,来自他的部族。
“但也绝对不是普通人,你别忘了他之前刑讯逼供的手段。”
易戎回头,两个随从对望了一眼,眼神中有片刻交流:一个在尽力说服对方,另一个则在尽力让自己被说服。几乎是在一瞬间,毫不费力地,两人便获得了统一意见。同样是太子的贴身侍从,侍奉太子的时间也差不多,然而年纪大了一截的雍青在两个人中总是占主导地位。易戎也并没有不甘心,因为连皇上都夸雍青机智而聪敏,心细如尘。
“不错,回去了,也派人查查他们。”凤皇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刚才从地上捡起的树枝,显得这句话也是随便说说似的,“对了皇姐,他……那公子,是你说的那位故人吗?”
长生犹豫片刻终于摇摇头,“……不像,我想应该不是,许是我认错人了。”
“嘿嘿,我就说嘛,怎么会有我不认识的什么故人,凤皇可是同皇姐一同长大的。”
少年露出弟弟的调皮,语气中竟还有几分像小时候向自己撒娇时的样子,再回想之前他挺身保护自己的样子,令她不禁疑惑这个弟弟到底是长大了,还是没长大呢?长生一时间竟有些恍惚,然而,她真希望他们一直都没长大。
“只是相貌上有些许相似,气质上却是天差地别,完全便是两个人。对于那个人……”长生仍是忍不住试探,“你一点也没有印象了吗?”
“一个与他相似的人……嗯……”凤皇沉吟片刻,在脑海中回忆商臣那张时而轻佻时而阴鸷时而狠戾的俊脸,并极力搜寻这样一个人的身影,他突然觉得有点头疼。尝试无果,凤皇重重“哎”了一声道,“想不起来了!我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人吗?”
“既然想不起来也就算了,无需勉强,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况且你那时还太小,不记得实是正常。”
得到姐姐的安慰凤皇不再刻意去想,可脑海中商臣的影子却挥散不去了。
那张俊美的脸,时而轻佻,时而阴鸷,时而狠戾,时而……忧郁,那眉间像是被月光抹上了化也化不开的忧愁。
不对!凤皇心中一凛,自己何曾在他脸上看到了忧郁?方才一闪而过的那人眉头紧锁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是刚才那“长生”公子吗?
“那个人……那位故人是怎样的一个人?”疑惑中凤皇不禁开口。
此时轮到长生疑惑了,“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似那人那般轻浮,给人的感觉……好像他心中有无尽的忧愁……空儿,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不,没有……”
刚才的感觉没抓住,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凤皇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开始有些疑神疑鬼了。无人再说话,林中再一次安静下来,比之先前更是静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