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皇长歌》七月初七日

12、初见相（十二）

　　“凤皇……太子殿下，你的伤……”

　　商臣走近少年，望着那道刺眼的血色红线，微微蹙眉，但他同时瞥见了这个少年身体的反应，那是面对逼近的危险才会有的反应。

　　“无碍……”

　　凤皇暗自庆幸此人不是自己的敌人，但即便如此，凤皇却对他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戒备。

　　“多谢公子相救……”凤皇又补充道，却一点也未放松紧张的神经。

　　商臣微嘻，他早已发觉这个少年已然不是六年前那个一被自己欺负便哭鼻子的爱哭小鬼，也不再是那个对自己一心讨好笑脸相迎的小孩儿了，他很高兴小孩儿如今长成了一位英姿挺拔的少年，同时也难掩心中的失落。

　　从前那双无辜的眼睛，那双清透干净的眼睛，那双总充满关心在意的眼睛，明明就在自己的面前了，却盛满了陌生和戒备。

　　商臣多想亲手取下少年脸上那张假面具，多想问问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可是商臣心动情动，却又害怕了。

　　过往种种渐渐在商臣面前显现，以前自己总以欺负他为乐，他多希望今后也是如此。

　　商臣突然明白了，在他心里，也许早将那个小孩儿当作了自己的东西。不错，他应该是只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所以他才无法容忍有人对自己的东西下手，更遑论伤他。

　　他又看了一眼少年的伤口，他这才恍然：我的东西，谁也不能碰……

　　此时的商臣突然迫切地想要加快计划的进展。

　　商臣眼眸又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阴鸷，凤皇还未捕捉到他眼中的变化，已见他的目光从自己身上转开，然后越过自己望向身后，似乎没有一点不自然。

　　凤皇这才稍显放松，商臣的目光把他看得周身都不自在。他当然看出了刚才为止商臣眼中的复杂，却完全不清楚这种复杂的源起，这更令他觉得一头雾水。

　　史至元那边，两人虽打得不可开交，但如今的形势，就算是一点武功也不懂的长生公主也能看出，一人是气息不稳，一人却仍气定神闲。史至元不知何时已渐渐将对手拖入了疲惫的深渊，再下去，贺兰豹便只能束手就擒。

　　商臣却没有耐心等着他们再耗下去了，他一挑眉道，“擒住他。”

　　主人的话音刚落，史至元就像听到哨响的猎鹰凌空一跃，在落下的一瞬间，死死地掐住了对手的脖子。他的指尖下就是贺兰豹脖颈下涌动的血脉，正伴随着他粗重的呼吸跳动，仿佛在奋力挣开他的束缚。不过，和他的身体一样，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贺兰豹突然感觉这个男人的压迫感太强了，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此前没什么不同，却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好像他现在才刚开始认真起来，而之前都只是在戏弄猎物而已。

　　“别动！现在开始，我们问什么，你答什么，要是有半句谎话……”男人瞳孔瞬间收缩，伴着加重的还有手上的力道，“你的同伴就是你的下场。”

　　“啧……我不会回答你任……啊！”

　　贺兰豹刚要说话却转而闷叫一声，他被制住了咽喉，脸憋得通红，额上青筋直冒，他才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开玩笑，若不配合，就只能一死。

　　“谁派你们来的。”

　　“呵……我什么……也不会说！”贺兰豹觉得自己血液直往脑门冲，“杀了我！”

　　史至元没有说话，一旁的商臣却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

　　“好哇，”商臣一步步逼近，“我喜欢有胆量的人，也从来不强人所难，就如你所愿，不过……”

　　一声凄厉的惨叫震碎紧张的空气，连林中刚归巢的鸟儿也被惊起无数，贺兰豹的脸上就像裂开了一样，一条血腥的大口子，一直从嘴角一路往上，爬过他惊恐的眼珠，停在他剧烈抽动的眉头。

　　鲜血顺着蒙面人头领的脸颊流到史至元手上，那湿黏温热的感觉一定让人很不舒服，凤皇看到史至元皱了眉头却岿然不动。

　　商臣手中的匕首还停在半空，沿着它修长的刀身滑落它主人的血。

　　“哦？你这匕首还挺锋利……”

　　他收回匕首，在贺兰豹的脸上戏弄地比划着，声音和动作都如此优雅，可是看对方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你应该用它杀过不少人了，”商臣轻缓地嘀咕着，像是自言自语，“一定没想过它杀的最后一个人会是自己吧……不过你别紧张，没有那么快的，我会多在你身上划几道口子，再让你尝尝万蚁蚀心的滋味是什么样……”

　　听到这番话，再看对方嗜血的神情，纵使是铁打的硬汉也难免软下来，贺兰豹瞪大了双眼，“我……我同你无……冤无仇……”

　　“谁派你来的！”

　　贺兰豹咬紧牙关，脸上又一道狰狞的血口，看得人心惊肉跳。凤皇有些佩服这个男人了，也更加好奇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竟能让手下宁死也不肯透露主子的身份。

　　而更令人觉得心惊的则是对他严刑逼供的那个年轻男子，他似乎开始越来越疯狂，有一瞬间凤皇甚至怀疑站在那里的真的是一个人吗，凤皇却觉得那更像一个恶鬼。

　　少年想要阻止他，一定要，否则局面将一发而不可收拾。一则，看此情形，再逼问下去也未必就能问出个结果来，二则，如此血腥残忍的情景一定会吓到皇姐。

　　才打定主意，凤皇刚想移动脚步，地上突然蹿起一团黑影。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那黑影已经蟒蛇一般卷住凤皇的手脚。

　　凤皇心中直呼倒霉，真是一刻都大意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