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代入感》Niki米

34、奸臣之女——纪烟华

　　她抬起头，看向一旁沉默的张泽浩，清凌凌的目光让张泽浩一下子紧抿了一下嘴。

　　天牢潮湿阴冷，黑漆漆的夜空下一弯残月孤零零地高悬着，透过牢房的小天窗投下点点星芒，撒在端坐其下的纪烟华身上。一身囚服，却端的是眉目如画。这个环境下，这样冷静不带一丝眷恋的目光。这一切使得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各种复杂。

　　但他知道，他失去了一些什么，往后再也不会再拥有了。

　　他不否认他动过心。

　　一个被捧为掌上明珠长大的女孩，从小习惯了所有人对她的迁就，却可以喜怒因着自己而变，她曾为他的失意而着急，也曾因为他日渐得到她父亲的赏识而骄傲，这份真挚浓烈的感情如何不让他动心呢？

　　他曾经以为，所有的恩怨已了，他终究放下心中的悲愤。

　　可是现在，他知道，他的心里多了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记忆里那个爱笑的小烟再也不会对着他笑了。那双璀璨如星火的眼里再也不会有让他悸动的柔情，他一眼看过去，只看到一双微冷沧桑的凤目。

　　他失去过母亲，那个时候他的心理充满了愤怒、仇恨。

　　小烟呢，她的眼里是空无一物的荒凉。仿佛，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珍惜，值得她正视的了。

　　这种万物皆空的孤寂，真正让张泽浩心痛。

　　顾怡心冷冷一笑，看着眼前的人。

　　即便如今他抿着嘴，眉头紧皱，略带忧郁，但是那身正直刚毅的气质依然令人不敢直视。

　　顾怡心开口，说不尽的悲凉。

　　“你信前世今生吗？”

　　“昨夜，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太长，太黑，以至于我不敢相信。”

　　“梦里，我也是痴傻地等着。”

　　她如何知道，她用全部真心、全部期盼等待的人，其实从来不在乎她。

　　“我等来了你带着官兵围府，也等来了我最狼狈不堪的余生。”

　　“然后，我信了。”

　　“我信了，我的余生曾是那般风流婉转，那般不堪。不再有亲近的人，一个人苟活于世，为不甘，为无颜去死，苦苦挣扎，堕落，下贱。明明很难过，却不得不强颜欢笑。”

　　“那个梦里的我，无数次，告诉自己这一切只是梦，然后这样活过了一年。”

　　贵女中，因着父亲的缘故，她向来高高在上，其他女子屈居其后。

　　可是，荣华富贵转头空，昔日被她瞧不起的人，反过来欺她辱她笑话她，而她除了那一点点自以为是的固执之外，一无所有。

　　所有的苦痛都不及尊严被人践踏的羞愤。

　　怎么不去死。

　　怎么不去死呢。

　　她无数次问自己。

　　怎么死去，带着一个“奸臣之女”的骂名，带着满身肮脏，死在污秽不堪的春风楼里吗？

　　章涛怜悯可恶的叹息成了压倒她的那根稻草。

　　京城贵女出身的纪烟华也成了这繁华天下的一名戏子，生生作践着自己，兢兢业业自以为是地演着不自量力的戏码。

　　顾怡心俯下身，像个被人舍弃的孩子一样紧张地依偎在纪志良的身边。

　　“张泽浩，前世今生一场梦，我纪烟华再也不会那样了……”

　　怎样？你不再爱我，所以也不会恨我了吗？我张泽浩于你眼中不过是一个路人了吗？

　　张泽浩很想问。可是却毫无立场。他站在这里，站在这个可怖的刑房里，却像是误闯入一个温馨家庭的不速之客，格格不入。

　　他转身离开，他知道要做些什么。

　　“奉天承运，纪志良私通外敌一案实属污蔑，纪志良及其亲眷均无罪释放。然，纪大人年老体衰，于狱中不治身亡，帝闻，悲切之，着礼部按一品大员礼制下葬。”

　　朝堂，向来如此，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端看谁的手段高明。

　　走出天牢，顾怡心回到了纪府。

　　纪家大门前残留着臭鸡蛋、菜叶，路过的行人指指点点，尽管纪府无罪开脱，可是大奸臣纪志良死了，倒是大快人心！

　　顾怡心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悲哀得无法自抑。

　　像海绵吸水压迫着心脏一样；
　　是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寥；
　　是午夜梦醒，不知为何，不知如何的茫然；
　　是为了那个似乎永远无法达成的大志，胆战心惊，如履薄冰，一点点失却了什么的煎熬；
　　是一个人站在中央，周围的人不停歇的指指点点，诅咒痛骂，却无法自辩的苦楚；
　　这就是——纪志良的悲哀。

　　顾怡心挺胸，以昂然的姿态一步一步地走近纪府，走进纪府。

　　接下来的半个月内，除了采办的仆人进进出出，纪府大门始终紧闭，谁的拜帖也不接。

　　想要奚落嘲讽纪烟华的大家小姐们都愤愤不平，“哼，看你能躲得几时？”

　　纪府内，顾怡心斜靠在院子的软榻上。

　　纪府大管家海叔在旁站着，海叔是纪志良留给纪烟华的退路。

　　“海叔，那些资料都已经交出去了吗？”

　　“是的，大小姐。仆人也已经按照大小姐的吩咐遣散了，大小姐，您看，何时启程？老爷已经在襄阳城安排好一切了。”

　　顾怡心看着表情严肃的海叔，浅笑，说到，“海叔，您帮我办好最后一件事，也散了吧。”止住海叔想要说的话，顾怡心接着说，“海叔，您听我说，去襄阳城！隐姓埋名，用父亲留下的那笔钱，做个乐善好施的庄主，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这是您为我纪府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

　　顾怡心站了起来，看着皇宫的方向，沉声说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下安定，但是，海叔，时机成熟，您就是平州大旱那年的神秘富商，也是我纪府的大管家！”

　　海叔略思量就明白了，又担心地问道，“大小姐，不和我一起？”

　　“不了，海叔，您虽是纪府的大管家，但是见过您的人少之又少。可是，这京都又有谁不知纪家纪烟华啊？！”

　　“海叔，我要您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

　　“大小姐！您又何苦？！”

　　“海叔，您知道的，大西朝即将大乱，我是纪志良的女儿，已经站在大家都看得见的地方，只能进不能退，我又如何不想耕于农家，远离京都呢？可是，我一介女子，这个世道我要如何保全自己？”

　　"我虽活着，却不想再为世人所欺。世事如戏，人生如戏，活在这乱世红尘里终究不如出世来得清明！"

　　“大小姐……”海叔略微踌躇，打量着顾怡心的神色，犹豫着说道，“大小姐，您看要不要去找张公子……这次老爷平反的事多亏了张公子……”

　　顾怡心打断海叔的话，冷静地说道，“海叔，张泽浩和我纪府的事，孰对孰错，是是非非，哪里说得清？如今因果已了，我又何必和他牵扯在一块，徒增纠葛？！”

　　夕阳如火一样渲染了这个小院。海叔看着逆光中的顾怡心，冷静，安然，再也不是以往被老爷宠得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她的肩上被迫承担起了纪家清白门楣的责任，这样站在夕阳的光中，挺拔的姿势就像老爷在世时候的样子，被迫，又坚持。

　　大小姐长大了哟。孽缘哪。

　　海叔蹒跚着脚步，疲惫地走开。

　　顾怡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上次修仙世界的代入，竟然无意中开启了自己的点星记忆。哪怕仅仅只是些许断断续续的回忆，也几乎让自己奔溃。

　　修养了许久，才继续按照系统的安排接受任务。

　　顾怡心知道，自己的心境还未平复下来，也因此，在这次纪烟华的代入中，多了旁观者的冷静，好在经历了那么多次的代入，一点点掩饰就足以这里的人不会怀疑什么。

　　冤冤相报的悲剧总是循环不绝。
　　总有人是因着失去了的，伤害了现有的，只因为他情到深处不自知，他不知道他如今拥有的在他的生命中同样重要；
　　可是，这世间的很多阴差阳错就在于——很多事情，结果永远重于起因，比如伤害。
　　谁是对的？谁又是错的？
　　张泽浩之于纪烟华，伤害了就是伤害了，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所以，很多时候，一切偏执、怨念的结果不过是另一段无法解开的死结罢了。

　　怨念呵？

　　谁能想到她顾怡心曾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疯子，被人刻意地一点一点逼疯，只能抓住难得的清醒时刻，亲手结束自己生命……

　　那片段的记忆里满满都是她浓重的悲、和愤、以及屈辱！

　　不知不觉中，顾怡心指甲生生地扣进身旁的树上，牢狱中还未好的断甲裂开，鲜红的血顺着树干蜿蜒而下。

　　大西朝迎来了历史上的“八王混战”。

　　当初，纪志良身居高位，不乏巴结试探的人。凭借着奸臣的外象，多方逢源，众位皇子也以为不过是贪婪过头，想要端着拿到更多的好处。却不知道纪志良已暗中收集了他们的罪行和把柄。

　　如今，顾怡心让海叔把手头上的资料按照系统查明的信息，分别寄到众位皇子手中。也因此，谁都以为掌握了自己竞争者的把柄，一个个在朝堂上清查起来，趁机削弱对方势力。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小官小吏就成了被抛出去的替死鬼，互相揭短，陷害……诸多手段打破了官官相护的平衡。

　　皇子间的斗争此消彼长，一场混乱自上而下波及整个大西朝。

　　强盗、恶霸、逼良为娼、抢占良田、强抢民女……大西朝百姓忍无可忍，终于不再得过且过，怨天尤人，各地起义不断，大西朝进入了史称“纪相之威”的黑暗时期。

　　在这场混乱前兆，京都又有一起惊闻——“纪家大小姐削发为尼！”

　　乱世，民间信仰尤为推崇，也因此信男信女的选择尤为难得地公正严苛。皆因为，“入我佛门，再世为人，寂灭诸恶，入涅盘，需洗净满身罪恶，清清白白侍奉佛祖。”

　　所谓的洗净罪恶，净食九九八十一天，消除体内世俗污物；净身鞭挞九九八十一鞭，洗净满身罪孽。均为九九八十一，取自“九九归一”。这样的考核基本上是九死一生，除了少数迫不得已的人家，谁也没有勇气承受。

　　也因此造成了佛门弟子的世外人地位，无论乱世如何，均不得波及佛门。

　　顾怡心有系统协助，并不惧这些。不过，她不会全然不去承受，纪烟华临死之际，深觉她入青楼已是满身污秽，顾怡心想趁着这个机会，为曾经纯粹的纪烟华换一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