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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冷宫废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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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儿,你还记得大厨房的桂嬷嬷吗?那时候我们俩贪吃,总会缠着她要好吃的呢。”
“香儿,你还记得爹爹的长随李叔吗?有一次我偷偷溜进爹爹的书房,差点被爹爹逮个正着,还是你央着李叔让他装聋作哑一番,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爹爹早就知道了,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我们和李叔在那胡闹罢了。”
“后门的小李子总在你的美人计下慌神无措,让我们偷偷溜出府去玩……”
“奶娘……”
“桂花姐姐……”
“香儿,她们都不在了。咳咳……卿儿呢?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孩子当时有没有吓傻?香儿,你说他如今流落在何处?但愿他孤身乡野,也可保我柳家最后一丝血脉。”
香儿只感觉肩头一片濡湿,小姐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虚无。她抬起头,眼神晦暗不明,看着虚空,看着那些欢笑热闹变成了遍地尸体,无端生出寒意,低下头看着睡着了仍然眉头微蹙的小姐,眼神转为坚定,小小声地说,“小少爷会没事的!”
似乎听进去了香儿保证式的劝慰,顾怡心唇角微微扬起,绽放出一个如释重负般的浅笑。
香儿把顾怡心扶正,懒腰抱起顾怡心安置在屋内的草席上,为她盖好被子,定定地看了许久,而后毅然决然地走了。
良久,床上的顾怡心睁开了双眼,微微叹气。
系统能够给予的帮助就是自己需要的人物背景资料。对于柳思语身边这个忠心耿耿的丫鬟,柳思语即便聪慧也不曾疑她,毕竟她们有一起长大的情谊,柳思语的记忆中只是这个疼惜她爱护她如同亲姐姐一样的丫鬟,可是顾怡心代入柳思语的记忆中,却敏锐地察觉出香儿暗藏的愧疚。
当年,香儿在柳思语左右为难之际曾经劝过柳思语不如置之不理,在一旁看他们如何作为,也可试探出君子浩的真心。这个傻女孩哪里知道本就岌岌可危的感情最需要的是坦诚,坦诚之后是否同舟共济才是真正有效的试探。
当年,君子浩远走边疆之后,香儿眼中第一次露出藏不住的愧疚之色。
调用系统,查出香儿的身世。原来香儿是先皇安插在柳府的影子之一。先皇有一个神秘的影子军,有独立的部门,交头暗号和信物,他们从小被洗脑,就像机器一样,然后被安插在先皇需要安插的位置,仅在需要有所动作的时候操作一二,所以有的人一生的作用也不过是用学舌鸟传回有用的信息。
无疑,香儿在影子军中很出色。她十岁到柳府,踏踏实实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情,或许香儿真的还只是那个疼惜柳思语的小姐姐。
御书房内。君子浩释放出浓重威压,静默不语,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香儿,眼中闪现过惊慌、释然、不可置信、悔恨和无可挽救的绝望。
“你说你是影子?”投射向香儿的目光犹如尖刀,仿佛不想香儿点头又盼着香儿承认。
父皇临终之前把手中的一切都交到他手里,自然包括影子军。如果香儿是影子,那么他大概会猜到某些令他不可置信的真相。
“是。”此时的香儿褪去了丫鬟的忠憨,一身清冷,语气寒冰,气息若有似无,倒真是影子的特征。
“朕竟不知影子军中还有你?”
“奴婢本是该死之人。先皇留我性命与柳家共死。先皇嘱我不可私下联系皇上。”
“那你今日为何私下见朕?”
“恻隐之心。了了小姐最后的心愿。”
“什么心愿?”听到这,君子浩不由自主地在袖子里拽紧了拳头。如果真相那么荒诞那么让人措手不及,那么小语的心愿就是自己最后的救赎了。
“柳念卿。柳家血脉。”
“……”
香儿没有顾忌君子浩的沉默,只是当年那个改变了一切的转折点发生的故事娓娓诉来。
豆蔻年华,无拘无束。那个时候再深的感情也少了厚实,脆弱得不堪一击。
暖风习习,柳杨弄愁。踏青一场邂逅,算计了这一段单薄的感情。
故事中有远赴江南救灾的五皇子君子浩,有温文尔雅的太子,有在左右为难打不起精神的柳家千金。
不过是多设计几场太子和柳家千金相谈甚欢的相遇;
不过是在五皇子失职回京地位岌岌可危的时候锁住了柳家千金;
不过是在那个敏感的时候在自卑的皇子心中播下权势在手的诱惑力;
……
流言、自卑、假想、误解、暗示……一丁点的苗头就可以摧毁那些天真的承诺。
男子如果开始把天下放在心上,感情就会变得可有可无。对于男子而言,再深刻的感情在背叛之后只会成为一种“求而不得”的执念,执念总会通过各种自以为是莫名其妙的方式消散。“得到”这就是先皇的算计。
那一年是香儿第一次被实用。设计无数次世人眼中的相遇,下了那份让人无知无觉发烧昏迷数日的药,对着六皇子欲言又止的误导。
小姐醒来的时候,仍然不过以为睡了一觉。整个柳府统一缄默,就连柳相也在将计就计。
再过数日,外面尘嚣日上的流言才传到小姐的耳边。五皇子已然远赴边疆。
一切按照先皇的算计、柳相的不干预,走向了不可挽留的地步了。
疲惫地挥手让香儿退下,让她在小语面前保持原样。君子浩不忍心让他的小语觉得连身边最后的温暖都是避无可避的虚假。
坐在椅子上,君子浩无法思考,脑袋空空不知道该怎么理清思绪。刺骨的痛,浓重的悲哀,弥漫在四肢百骸。
手颤抖着为学舌鸟喂食,发出指令让它复述。这是香儿留下的学舌鸟。
冷宫中的声声泣血在耳边响起。凄凉夜色下的美人为爱而悔,为爱而恨,为家国天下之下的算计而无奈,苍凉,孤寂,挣扎。
君子浩仿佛看到了记忆中那个容貌雪明花艳的少女一点点枯萎。
悲痛难以自言。
深吸一口气,君子浩打起精神来,迫切地想要印证那些自己猜想到的真相。
沉声对外吩咐,“宣刘德东。”
“刘德东,你既为我父皇内侍总管,朕问你……”说到这,君子浩微顿,而后轻舒一口气,似乎用尽了力气一样,跌靠在椅背上,沉声问到,“你可知当年我离京……关于父皇和柳相……如何操作的事情?”
刘德东暮霭沉沉的目光投向前方静坐的年轻帝王,询问之事分明用上肯定的语气。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犹豫,继而低头无言。
沉默在御书房堆积,君子浩亦无言追问。小语的事情已解,那么恩师柳相和边疆上奋勇抗敌绝世无双的柳公子呢?
寂然无语,不过是给自己的一个缓刑,一个可以不后悔的呼吸。
蓦然,君子浩听到空气中传来叹息般的回答,无奈沉痛,明明没有言明,却已是胜过千言万语。“皇上,事已至此,何顾当初。”
那些流言如何愈演愈烈在耳边,似乎整个天下都觉得柳思语即将为太子妃。寻不到她看不到她听不到她解释,哦,有人说权势谁都想要。那颗本想当个乡野村夫的心跳动出蓬勃待发的欲望的律动,那么自然,那么庞大,直到势不可挡。
父皇真是擅长于操控人心啊,他看透了一个在皇宫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中明哲保身的皇子内心隐下的欲望,只要剥去那阻碍,那样一个皇子如何不会成长为一个他想要的储君啊。
边疆上奋勇杀敌,不忿柳乘风的刁难,忌惮那手握重兵的权利,或许还有贪要吧。朝堂上处处危机,他把恩师教导的手段学以致用,终于走到了今天。
那个习惯了居高临下遥控一切的父皇怎么会留下柳家呢。他算准了柳相的愚忠,算准了自己的孤傲。
君子浩猛然想起小时候的一次狩猎。父皇遥指着天空上的雄鹰,对身边幼小的他说过,老鹰在小鹰幼小的时候,会把小鹰从悬崖上推下。
最决绝的方式,最剧烈动荡的成长,才能成就翱翔天际的雄鹰。
那时候的他只是满心不忍,那么幼小的小鹰如果摔下去没有飞起来怎么办。
父皇看了他一眼,冷酷无情的目光,冰冷的语气说着,这就是登高的代价啊。
……
黑暗中的君子浩低低笑了起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最悔生在帝王家啊,这样的深远太过沉重,太过冰冷。
翌日,君子浩没有来见顾怡心,在一切还没有纠正前他没有脸面去见他的小语。只是暗中吩咐下去,顾怡心在冷宫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起码不用吃那些搜饭剩菜,不然顾怡心非得呕死,这也是顾怡心不得不把那些个误解加快揭开的原因之一。
顾怡心猜不透香儿的做法,像香儿这样的影子,她内心的第一位是对先皇的衷心,明面上的第一位大概就是一个本分的丫鬟对柳思语这个小姐的衷心。顾怡心只能赌先皇不在了之后香儿对柳思语的恻隐之心。
毕竟香儿对柳思语这个小姐算得上是全然的背叛了。不仅仅是在情感上的迫害,而且柳思语从进宫的当日就服下了毒药,寿命一年。
第二个准备自然就是暗卫。香儿忠于先皇,暗卫忠于当今皇上。所以顾怡心只能自导自演一场哭诉。只是从系统得到的消息来说,香儿留给君子浩的学舌鸟效果更好。
接下来的日子,顾怡心只是在等待。对于这些莫名悲风秋月的柔弱女子,顾怡心实在不懂,即便不能明言当初自己的苦衷,也可以使个小手段让对方不自觉地知道,非得最后弄个虐恋情深,看得顾怡心纠结得不得了。
冷宫里,顾怡心在保住性命的同时,苦苦执笔抄写佛经,为家人祈福。
这种莫名其妙帮助他人消除执念的穿越唯一带来的好处就是你代入得越深入,获得的原主技能越全面,唯一的条件是借着原主的身体不断练习。
哦,这些个多才多艺的古人啊,琴棋书画女工。顾怡心恨不得天天载歌载舞,弹弹琴练练琵琶,现代那是什么样的年代啊,那是注意力的时代是明星时代。
可惜,这些活泼的技能不适合柳思语这个悲情的皇后,不适合这具残破的身体。所以顾怡心只能在书法上下苦工。
手酸的时候,就静静得躺在床上在脑海中回忆柳思语的那些歌舞才艺。顾怡心想“胸有成竹”也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