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为媒》翠寒烟

23、寺庙

　　第二十三章

　　傅亚语说，那个怀了葡萄胎的女孩只有十四岁，平时比较胖，因此看不出有身孕，她父母大概也不怎么关心她，否则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直到流产才发现？

　　“我看她昏在路边，赶紧过去扶，刚走到跟前，那血触目惊心，吓死我了。”回想当时的情景，傅亚语依然心有余悸。

　　几个人在车上聊天，司机瞿朝川时不时插几句嘴，把谈话方向往灵异现象上引，不过，鉴于傅亚语实在反感，他没能从傅亚童那里问出什么。下车的时候，沈墨对瞿朝川说：“能问的我刚才都问了，你安心谈恋爱吧。”

　　瞿朝川斜睨着他：“说什么呢，谈狗屁恋爱。”

　　“干嘛啊，吃炸药了，人家姑娘比公司的空姐差？”沈墨看向已经站在寺庙门口，撑着雨伞的傅家姐弟。

　　瞿朝川关上车门，叫沈墨下车，也举起一把蓝色的伞，把沈墨罩在伞下。“做我的女朋友，必须出生在一个特定的日子，还要合一合八字，看是不是她。”

　　沈墨比瞿朝川矮，此刻微微仰头瞄着瞿朝川，皮肤被雨伞映染成淡淡的蓝色，漂亮的眼睛里透出惊讶。“什么？合八字这一套早已不时兴，你别是逗我笑。”

　　“我要确定对方会不会被我克死，或者克死我。”瞿朝川眯起眼睛。

　　沈墨忍不住了，“噗”的一声笑出来：“略略瞧出八字好坏的眼力劲我还是有的，呆会帮你把小语的八字要来瞧瞧。不过八字相配完全是一种宿命论的推衍，没有科学依据，以前多少有情人被八字给拆散。”

　　“宿命吗？”瞿朝川盯着沈墨。

　　沈墨点头：“是啊，宿命。在事情尚未发生前，结果便注定了，喜剧的，悲剧的，能掌握的只有过程，跟轮回论也脱不了干系。不过合八字连过程都掌握不了，纯粹悲剧。话说出生在特定的日子是什么日子，还有具体日期？几月几号，说来听听。”

　　“你怎么这么鸡婆。”瞿朝川提起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

　　“我这不是关心你。”沈墨居然没生气：“公司多少暗送秋波的空姐你都看不上，他们说……”沈墨忽然欲言又止。

　　“说完。”瞿朝川向来不关心别人的闲言碎语，可这会儿看沈墨隐隐发笑的脸色，便猜测不是好话。

　　在公司的时候，确实很多人问他为什么还不找女朋友，也有给他介绍对象的，全被他拒绝了。他不是不找，是没碰到合适的，那个强行给他算命的先生说：“一切姻缘，皆因因缘，各有因缘莫羡人。”所以，这就是沈墨口中的宿命论、轮回论吧，皆是注定的，他心安理得在感情方面保持沉默，而且他真的害怕命定之人是位男性。

　　“我劝你还是别追问了。”沈墨咧开嘴，明明一副“我劝你还是追问到底”的模样。

　　瞿朝川果然不负所望，冷笑一声，道：“说什么我都受着，吞吞吐吐不像男人。”

　　“哈哈。激将法没用，你眼前这位是真男人，比真金还真。”沈墨挑了挑眉毛：“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他们说……”

　　瞿朝川认真地看着沈墨。

　　“他们说你根本不喜欢女人，而是喜欢男人。”沈墨忽然眉开眼笑，乐不可支。

　　平时，机务组的人喜欢拿飞行员和空姐做谈资，他们的爱好啊，绯闻啊，别以为男人不八卦。沈墨一般不跟他们聊这个，但一起工作难免会听到，再加上他跟瞿朝川有梁子，因此不止一次被动接受瞿朝川的信息，说其不爱美人爱男人。当然，每次听到这些，沈墨基本都是不予理睬的。这明显是没边的事情。瞿朝川喜欢男人？算了吧，这么多美女投怀送抱，现在没有女友，一定是眼界太高，谁信他是柳下惠，真能坐怀不乱？

　　“呵呵。没想到还有这种传闻。”瞿朝川皮笑肉不笑地凝视着沈墨：“都是哪些人传的？”

　　“人民群众。”沈墨肯定不做叛徒。“身正不怕影子斜，消息来源已不可考，你打听不出来的。反正你不喜欢男人，怕什么？赶紧找个女朋友，他们就不会这么说你了。小语不错啊，比多数空姐纯洁，应该不拜金，我看她喜欢上你了。”

　　傅亚语，纯情的女大学生，有足够资本吸引异性，不过瞿朝川似乎更中意成熟的女性。

　　“沈墨。”瞿朝川突然喊了沈墨的名字，抬起空闲的左手，大力按住沈墨的肩膀：“你也很纯洁，我喜欢上你了。拜金也没关系，我给你零用钱，别把其他女人硬塞给我。是的，他们猜对了，我喜欢男人。”

　　沈墨怔了一怔，似是吓了一跳，几秒钟后，他露出研判的神情，但很恢复正常。“谁说哥拜金？嗯，我也喜欢你，你不知道吧，我暗恋你很久了，这叫不是冤家不聚头。”沈墨郑重其事地道。

　　然后，是短暂的互视沉默……

　　过了一分多钟，瞿朝川撤回手，在空气里甩了甩，非常嫌弃地望着沈墨：“听了你的话，我晚上大概会做噩梦。”

　　“彼此彼此。”沈墨瘪嘴，不过，他话锋一转，又笑起来：“不，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你喜欢我，我马上替你回绝小语。那么，你真的喜欢我吗？”他做深情状，眸子温柔似水，欲语还休，还往前走了几步，更加贴近瞿朝川。

　　瞿朝川立马起了身鸡皮疙瘩，但他没有后退，狭路相逢勇者胜啊，头是他起的，现在后退，沈墨还不笑死他。

　　“叔！你们怎么不过来？”远处，傅亚童扭头喊了一嗓子，替瞿朝川解了围。

　　沈墨狡黠地笑着，抬起下巴，洋洋得意。

　　瞿朝川白了他一眼：“就算知道我喜欢你，也不至于这么开心吧。”

　　“哈哈哈，是啊，知道你喜欢我，我开心死啦。”

　　瞿朝川没接这茬，一个人举着伞往傅家姐弟的方向走，沈墨跟上来，仿佛没尽兴地道：“小语就在前面，要不要我帮你回绝她？”

　　“你不觉得恶心吗？”

　　“不恶心。”

　　也是，瞿朝川同样没觉得恶心，只是有点微妙。如果沈墨知道八字的事情，就不能这样调侃自如了吧。

　　“瞿机长，你说要给我零用钱，这是包养我的节奏？”

　　“晚上脱光了让我试试，你有没有被包养的价值。”

　　“我现在开始相信你喜欢男人了，因为你连如何试男人都知道。”

　　“那是你太无知，不，对不起，是纯洁。”瞿朝川嘲谑地勾起嘴角。

　　“呵呵，我Too young，too simple，晚上等您赐教。”沈墨差不多要拱手抱拳了。

　　这一路过去，他们的对话越来越离谱，可谁也没觉得尴尬，要不是忽然驶来的警车，他们这毫无营养的对话只怕还要继续下去。

　　警车很脏，大雨加上山路，给它白色的车身溅了许多泥巴。不过，要是小心驾驶，应该不会连前面的玻璃都成为重灾区。沈墨他们站在寺外，好奇地瞅着警车，心想会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开车，一定是位彪悍的警察。然而他们都错了，从车上下来的不是强壮的男警，而是一位美丽干练的女警。

　　“啧。”沈墨唏嘘不已：“女汉子。”

　　“这种女人有味道。”瞿朝川低低地说。

　　沈墨瞥了他一眼：“原来你喜欢这样的。你不是喜欢我的纯洁吗？这么快就变心了。”

　　“你够了。”

　　“看她的样子，估计超过三十五，你喜欢比自己大的？”

　　女警慢慢走过来，先是发现傅家姐弟，然后瞄见离姐弟俩三米开外的沈墨及瞿朝川，脸上浮现出些许诧异。

　　瞿朝川贴近沈墨，用警告的眼神望着他，嘴里却说：“想多了，我很专一，就喜欢你一个。”

　　“行，中场休息。”沈墨小声地说。

　　这寺庙，名副其实在山里，但门口修了路，坑坑洼洼，不下雨时尘土飞扬，下雨时积水荡漾，放眼望去，一眼尽收，面积那是相当小，就一幢主体建筑，残破的绿剪边灰瓦斜顶，爬满青苔的古董红墙，看年头，一个世纪是有的，门口立了座玄鼎，用来供香，但根本没有香火，典型深山藏古寺，平时根本没人会来，因为有人祭拜的寺庙绝不会是现在看到的样子。

　　“你好。”傅亚语首先打了个招呼。

　　“阿姨好。”傅亚童嘴甜地喊了一声。

　　“你们好……”那女警毫不掩饰惊讶，反反复复打量着眼前的四个人。“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她问。

　　沈墨走过去，扬起手里的地图，“警察同志，你好，我们来这里旅游。”

　　“旅游？”女警似乎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你们到这里旅游？这座寺庙？”说着她转头看向快要烂掉的寺门。

　　说实话，站定之后仔细往里瞧，沈墨才发现这地方绝不是让人来旅游的，别说庄严肃穆、晨钟暮鼓了，不闹鬼就是万幸。他还从未遇到过鬼气森森的寺庙，横梁、圆柱皆是黑色，墙壁、地砖也是黑色，便是晴天，有明晃晃的阳光照射进去，恐怕里面依旧漆黑一片。

　　“你们还是走吧，听你们的口音不像本地人，不了解其中原委。这座寺庙不适合旅游，附近倒有许多好地方，要是不嫌弃，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怎么走。”女警没打伞，雨水落下，浇湿了她的警服。

　　深山老林，一座破败的寺庙，像一个孤独的，行将就木的老人，苟延残喘地活在当下。这样的地方，为什么会引来警察？沈墨不认为她是来拜佛的，拜佛都会去香火鼎盛的寺庙。

　　“阿姨，你来抓坏人吗？”傅亚童看着女警。按照小孩的逻辑，警察出现往往就是来抓坏人的。

　　傅亚语瞪了傅亚童一眼：“童童，别说话。”

　　女警沉默了一阵，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指着身旁的寺门，声音听起来比刚才嘶哑很多。“本地人都说这座寺庙不吉利，我才出言提醒，叫你们不要进去，而且里面确实没什么好看的，连座佛像都没有。”

　　这个……不是警察该管的事情吧。不让进去，仅仅因为里面什么都没有？

　　女警大概也觉察出理由乏力无法说服别人，又不想拿出警察的威严硬将人赶走，只好说：“你们看到了吧，这座寺庙年久失修，是危险建筑，雨这么大，随时有坍塌危险，所以我才不让你们进去。”

　　如果是这理由，一开始说清楚便好了嘛。沈墨刚准备开口讲话，傅亚童这小人精抢先一步，望着女警，大声道：“阿姨，里面是不是闹鬼？”

　　一语出，四周皆惊。

　　女警变了脸色，傅亚语狠狠拍了傅亚童的脑袋一下，傅亚童不服气，转身向沈墨寻求援助。

　　“叔，我没说谎，我看到了鬼气！”

　　“警察同志，我弟弟……”傅亚语慌忙开口解释。

　　一般来讲，大人听到小孩子说有鬼，基本都会一笑置之，可女警的反应不同，她竟然快走几步来到傅亚童身前，双膝下移，两只手按住傅亚童稚嫩的肩膀：“小弟弟，你说什么，你说你看到了什么？”

　　“警察同志，我弟弟是才十岁，平时喜欢胡说八道。”

　　女警对傅亚语的话置若罔闻，胳膊颤抖着，连带声音也颤抖起来。“小弟弟，你说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