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为媒》翠寒烟

21、暂离

　　第二十一章

　　应煜宸不想见到沈墨及瞿朝川，可也不会拿钥匙去开他们的门。门是虚掩的，他轻拍两下便开了。

　　瞿朝川以光速起床洗漱，下楼找应煜宸，今天的任务又多了一项，除去问他方梓芊的事情，还要适当解释一下，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与实际情况不相符。

　　沈墨没那么急，他一向秉持清者自清，流言止于智者，所以瞿朝川走后，他慢悠悠地穿好衣服，慢悠悠地洗漱，慢悠悠地喂黑寡妇吃东西。黑寡妇作为应家的猫，平时处于放养状态，经常几天不回家，因此它一直呆在沈墨的房间里，应家老太也不会来找。

　　这里的人都起得很早，应家同样，为了尊重客人，她们把早餐从厨房挪到客厅，应煜宸便是一大早被打发去喊他们的。然而，待瞿朝川下去后，应煜宸已经开车走了，至于去哪儿，应家两个女人不太清楚。瞿朝川心想，这姓应的小子一定是躲我们，不愿跟我们讲起方梓芊的事。

　　找不到人，他们就要在应家多呆一天。沈墨终于下来了，瞿朝川面色不善地瞄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能优哉游哉。

　　“你看着我干嘛？”沈墨不悦：“我今晚在床中间搁碗水，保证不越界，行了吧？”

　　“呵呵。”瞿朝川笑得十分嘲讽：“你以为咱俩是梁山伯与祝英台，还在床中间放碗水。”

　　“我这是体谅你的心情啊。”沈墨无辜地耸了耸肩。

　　应家的早餐很丰盛，玉米面饼、熏肉大饼、羊杂汤，数小盘咸菜以及加了浇头的豆腐脑。不用说，瞿朝川再度吃得津津有味，那盛着黑木耳、黄花菜、肉沫、蒜、辣椒的豆腐脑，跟故乡甜甜的豆腐脑完全不同，简直就像是另一道菜。沈墨不习惯这种又咸又辣的豆腐脑，捧着青色大瓷碗犯愁，尽管这豆腐脑的味道相当不错。

　　早餐，依旧是食不言。天气不怎好，客厅没开灯，纵使大门敞着也光线昏暗。应家三个男人的遗像在牌位上方，排列方式对应牌位。沈墨低头喝豆腐脑的时候，余光不时扫过三个排位，奈何光线实在不足，他看不清三人的样貌。

　　瞿朝川坐对面，慢条斯理地吃早餐，下来早有个好处，便是可以趁应家人在厨房忙活的时候，光明正大打量墙上的遗像。他之前就有印象，觉得昨晚见到的那位跟应世乾五官相似，刚才仔细看过了，确实是应世乾。沈墨这个傻小子昨晚又没见过应世乾，现在还老往那边瞥，不嫌瘆得慌么。

　　“咳咳……”沈墨忽然咳起来，桃花眼里润出水泽，似是咳得相当厉害。“辣椒进了气管。”他指着喉咙，眼泪婆娑地望着瞿朝川。

　　瞿朝川乐了，对面那位居然喝个豆腐脑都会呛到，比妹子还娇柔啊。身旁的大娘忙给沈墨端来一杯水，沈墨一口抽下去，脸色总算有了好转。

　　沈墨为什么会咳成这样？

　　沈墨偷看应世乾的遗像时，隐隐约约，龛嵌在相框里的黑白人物竟然缓缓转动眼珠子瞄向斜下方的他，而整体上，应世乾还是那漠然不动的表情。这种情况，任谁见了都会受到惊吓，沈墨的反应已经属于比较平静的那种，至少他没有喊出来。后来，沈墨再去看遗像，遗像的眼珠子很正常，仿佛刚才的一切全是幻像。

　　“吃个早饭也不安生。”沈墨跑回房间收拾行李。

　　大娘在楼下拾掇碗筷，应家老太吃完就回屋了，没有表情，没跟客人寒暄，整个家处于一种压抑的气氛下。

　　瞿朝川进来，看着沈墨的背影：“我已经确定昨晚那个是应世乾。”

　　沈墨一滞，有些头痛地叹了口气，转过身道：“鬼不会无缘无故的现身，我相信它们一定有理由。调查一下应世乾，不，应该说是了解他。”

　　“你想了解的人真多。”

　　“你以为我乐意！我现在要去寺院。”沈墨翻了个白眼。昨晚他提过，这村子附近有座寺庙，他要出去，瞿朝川自然也不想呆，尽管外面雨不小，两个男人还是决定冒雨出行。

　　车在外面，瞿朝川租来的车，事到如今，沈墨不得不佩服瞿朝川的先见之明，而瞿朝川非常得意，不止一次嘲笑沈墨的短视。他俩简单拿了些东西，沈墨依旧带着地图，同大娘打过招呼后，暂时离开了应家。

　　一上车，沈墨就开始摁手机，离开城市时，院长给了他应煜宸的电话号码，他拨过，是空号，想必方梓芊死后，应煜宸便换了号码。现在，他不死心的再拨一次，当然还是空号，看来这个号码可以舍弃了。

　　“去寺院会经过隔壁村，要不要先去看看傅家姐弟？”沈墨收起手机研究地图。

　　傅亚语和傅亚童，瞿朝川比较在意傅亚童，傅亚童有阴阳眼，说村子里到处是鬼魂，瞿朝川想见他，问清这件事。

　　瞿朝川将车开向傅家姐弟的村子，他们的村子离应家的村子不远，走路不会超过三十分钟。沈墨隔着窗户玻璃往外瞄去，此地凄风冷雨，秋意甚浓，过了一晚，似乎看起来比来时荒凉许多。这……是心情改变了风景吗？

　　“喂，别瞧那边了，瞧前面。”瞿朝川忽然冒出一句话。

　　沈墨纳闷地扭过头，前方显出一片房屋，看样式与应家所在的村子别无二致，堪称翻版，只不过村口围了一圈人，顾不上绵绵秋雨，或大声嚷着，或交头接耳，都挂着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怎么了？”沈墨问瞿朝川。

　　瞿朝川睃他一眼：“我怎么知道，问得蹊跷。”

　　好吧，沈墨也觉得自己像个二百五。再次望向前方，他透过人与人身体的间隙，在人群中心捕捉到一个窈窕的身影。瞿朝川停车时，他已经确定那道身影是傅亚语。

　　傅亚语穿着大红色的卫衣，下身蓝色牛仔裤，长发束成马尾，看起来青春靓丽。只不过，现在的她正花容失色，被一个身材胖硕的妇女追着打。

　　“死丫头！死丫头！”妇女狂躁地高喊，发疯般撕扯傅亚语的头发及衣服，衣服倒没什么，可怜那一头乌发，当即断落了好几缕。

　　围观人群，没有一人伸手去拦，沈墨准备下车，安全带忽然出了问题，死也打不开，瞿朝川见状推开车门，大步朝傅亚语的方向跑去。

　　“你个死丫头片子巴瞎啥，俺闺女才十四岁怎么会怀孕！肯定是撞邪！俺闺女还是黄花大闺女，你贼毒啊，也不怕遭天打雷劈，以后生孩子没屁/眼！”

　　傅亚语快要哭了，一下子摔到地上，溅了一身泥巴。“我告诉你们，那不是撞邪，是葡萄胎。你女儿怀孕了，但胎儿没发育好，现在流产了，你们赶紧把她送到镇上的医院去，耽搁久了伤的是你们女儿的身体！”这姑娘还试图解释。

　　旁边的人群传来一阵唏嘘，依旧谁也没伸手。

　　那妇人愤怒地扑向傅亚语，小地方，生孩子之前没有产检的习惯，不知道葡萄胎很正常。傅亚语眼见着要被扇耳刮子，瞿朝川分开人群来到她身边，趁对方的大手还未落到傅亚语柔嫩的脸颊上，及时抓住妇人的手腕。

　　“住手！”瞿朝川表情冷厉，眼若暗夜寒星，似乎动了怒。他不是恼这个失去理智的妇人，而是看不惯周围麻木不仁的人群。其实，他要是知道这群人真的以为妇人的女儿中了邪，怕插手后祸水家引，便能够理解了吧，毕竟这里许多人都是没上几年学的农民。

　　傅亚语从地上爬起来，狼狈不堪，与瞿朝川对上眼神后，眸子里渗出泪水。

　　“你没事吧？”瞿朝川问。

　　傅亚语的脸幸免遇难，但颈子被抓出几道血痕，此时，黑乎乎的泥巴黏在血痕旁边，怎么会没事？然而，傅亚语却道：“我没事。”接着看向妇人，非但没生气，态度还很诚恳：“婶儿，我们乡里乡亲的，为什么要毁谤你闺女？她的确怀孕了，葡萄胎，胎盘组织形成一堆水泡，样子就像葡萄，这不是好事，对身体影响很大，快送到医院去。”

　　妇人怔忡住，蓦地身体往下滑，瞿朝川被她牵累，歪了一下，便松开了她的手腕。

　　“报应啊，报应啊！”她坐在地上鬼哭狼嚎，一个男人走过去，跪下来，她揪住他不停地厮打。“闺女清白毁了，流产了，流产了！”

　　傅亚语轻轻舒了口气，移到瞿朝川身边，感激地说：“谢谢你。”

　　瞿朝川刚要讲话，那妇人突然从地上蹦起来，红着双眼，凶神恶煞地冲向傅亚语。“不是！我闺女肯定是中邪了才流了一澡盆蝌蚪！”瞿朝川这次来不及阻止妇人，只好把傅亚语拥入怀中，用身体替她挡掉妇人的拳头。对于一个绅士来讲，老是跟女人动手影响不好。

　　傅亚语被瞿朝川抱着，惊慌地扬起脸，看着对方的俊颜，“咚……咚咚……”心陡然跳得很快。

　　“唉。”过了很久才赶来的沈墨在人群外叹气：“安全带坏了我英雄救美的机会。又一个妹子栽在瞿朝川手里。”

　　这个，不知和八字有没关系……

　　“叔。”沈墨正郁闷呢，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

　　“童童？”原来扯他袖子的是傅亚童。

　　傅亚童穿了件深蓝色的运动衣，气喘吁吁地扬起脖子，神情焦急地问：“我，我刚来，我姐没事吧？”

　　“还好，没事。”

　　“我听说有人说撞邪了，可我没看到不干净的东西。”

　　沈墨一愣，弯下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之前不是讲，村子里到处都是鬼魂吗？”

　　“没了。”傅亚童拼命摇头：“我也觉得奇怪，它们都没了，我不知道它们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