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为媒》翠寒烟

20、睡觉

　　第二十章

　　瞿朝川美男在怀，无一丝兴奋，僵硬着一只手，盯了手机屏幕几秒，而后双眉拧起，烦躁地将手机塞至枕头下面。

　　这个死家伙！瞿朝川瞪着近在咫尺的人。不过沈墨睡觉呢，哪怕瞿朝川把眼珠子瞪出来，沈墨也不会有感觉。久而久之，瞿朝川也就不瞪了，自己郁闷，对方却睡得香，有意思么？

　　瞿朝川闭起眼睛：“烦。”

　　外面暴雨如注，啪啪啪啪宛若硬皮的豆子落到窗台上，合了一句古诗，叫大珠小珠落玉盘。这声音，对睡不着的人来讲，等于醒神的绝佳音效，比如瞿朝川，他就越来越精神，即使闭着眼睛也是掩耳盗铃，压根没有睡意。

　　过了一会儿，瞿朝川睁开眼睛，面带愠色的瞧着怀里的男人，心说一个大老爷们，拼命往同性怀里钻什么？要是身娇体柔，凹凸有致的女人还勉为其难抱一抱，抱男的算几个意思？

　　算！几！个！意！思！

　　瞿朝川冷笑，眼神从沈墨饱满光滑的额头移到其眉间，再由眉间移到高挺的鼻梁，润泽的双唇，尖削的下巴，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将沈墨的脸研究个透彻。

　　不得不说，沈墨长得相当好，也就是在航空公司上班，里面的女人出了名挑剔，要是换个地方，没那么多金光闪闪的飞行员，他这样的帅哥如何会被埋没？

　　美男，嗯，他的命定之人……看到沈墨睡得这样死沉，瞿朝川有种把他摇醒，再将他俩八字的关系和盘托出的冲动。到时候，他就睡不着了吧，一定会冲下去跳脚，没日没夜的失眠，外加窘迫焦虑。

　　瞿朝川脑袋里蹦出两个小人。一个小人说，你太阴险了，自己睡不着，也想叫别人睡不着，这种想法不可取，快算了吧。另一个小人说，我就是阴险，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独恼恼不如众恼恼，我乐意！

　　“烦死了。”瞿朝川单手按住自己的额头。

　　这时，沈墨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瞿朝川，还钱……”

　　瞿朝川彻底生气了。“还钱？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他附在沈墨耳边沉沉地问。然而，沈墨没醒，只翻了个身，稍微与瞿朝川拉开些距离。

　　沈墨在做梦。之前瞿朝川不是对他说，他的全勤奖要泡汤，于是瞿朝川就跟失钱产生了联系。所以这梦里，瞿朝川欠了他一大笔钱，他正追债呢。

　　瞿朝川贴过去：“沈墨？”

　　沈墨睫毛微颤，对这声呼唤产生了点反应。

　　“沈……”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瞿朝川忽然看到一双金色的眸子瞪着自己。

　　是黑寡妇，黑寡妇动了动耳朵，张开嘴打了个哈欠。

　　即便是只猫，瞿朝川也有了被窥视的错觉，他一下子怔住，半天说不出话，那黑寡妇打完哈欠又瞄着他，一人一猫就这么对视着。刚巧这会儿，沈墨翻身之后嫌不舒服，翻回来，手攀上瞿朝川的肩膀，腿也伸了一只过去。有这么些人，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东西，比如枕头、棉被之类，虽然沈墨平时睡觉没抱什么，但现在旁边有个“物体”，他便很顺手地抱进了怀里。

　　瞿朝川无语，推开沈墨，没用多大劲，可接下来的时间，沈墨不停重复抢占空间的举动，瞿朝川心中烦闷，准备换一边睡，不过一想到那边更靠近窗户，就只好作罢。他也是有心理阴影的，他也想离闹鬼的地儿远远的。最后，在数次推开沈墨无果的情况下，他干脆不动了，任由沈墨往自己身上黏。

　　瞿朝川盯着天花板，沈墨的体温隔着T恤传给他，整个人的温度提高了好几度。那是啊，两个人挨在一起睡，还盖了这么厚的棉被，能不热吗？算了，左右不会少块肉，而且沈墨身上很香，不知用了什么，总之非常好闻。

　　其实，沈墨去镇上打针的时候，看到有老人在路边卖自家制作的洗发水，就古时那种将猪苓、威录仙、茅霍香、香草、干荷叶、甘草、白芷放一起研碎，装入疏布袋中煎水，然后抹在头发上。他倒不是臭美，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而是大雨天，那个卖洗发水的老人看起来挺可怜，虽然贵了些，他还是上去买了两瓶，没成想，馥郁芬芳啊，赚了。

　　瞿朝川嗅着沈墨身上的香味，在黑寡妇的注视中，闭起眼睛养精神，最后竟然睡过去。下半夜，屋子里异常安静，黑寡妇一直睁着眼睛，望向虚无的黑暗。

　　第二天早晨，雨比头天小了些，但依旧是乌云密布，似乎随时都会下一场暴雨。

　　沈墨睡得不错。是的，在被鬼惊吓过后，他居然睡得不错。他怀中充实，周身暖烘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安。

　　“啪啪啪……”雨点溅在玻璃上，声音比昨晚小了许多。

　　沈墨迷糊了几秒，睁开眼睛，眼前骤然出现一张帅气的脸，只不过双眼紧闭，睡得很沉。

　　瞿朝川！

　　沈墨猛地往后仰，然而再怎么仰，他终是与对方抱在一起。瞿朝川与他用的一个枕头，当然，这枕头本来就是人家瞿朝川的，如今硬是被沈墨抢了一半去。

　　沈墨定下神，发现瞿朝川虽然把手搭在他的腰上，但他的手也紧紧勾着人家的背，还有腿……不说了，丢人！沈墨的脸顿时青一阵，紫一阵，想把手脚都收回来，却碍于脸面，怕惊醒了瞿朝川，没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尴尬，便一动不敢动，甚至敛声屏气起来。

　　“真要命。”过了会儿，他小声嘀咕。

　　说实话，他是第一次跟一个男人挨得如此紧密。再说实话，他从来没跟女人有过在床上的亲密接触，更何况男人。于是，瞿朝川占了他的“第一次”，他真是个可怜的汉子。

　　黑寡妇轻轻走过来，用脑袋蹭着沈墨的后颈，沈墨抖了抖，这才想起后面有只辟邪的猫。“等着，等着，我马上起床给你喂吃的。”沈墨小声哄着黑寡妇。

　　应家在厨房给黑寡妇准备了猫食，用小猫鱼同米饭煮一起，养过猫的都知道，猫一旦吃了猫粮，就再也不会吃米饭了。沈墨的爷爷曾经有只猫，吃米饭吃得好好的，被沈墨喂了一次猫粮后，死也不肯继续吃米饭。沈爷爷一怒之下说这猫养不起了，要扔掉，幸好沈墨自告奋勇负担了猫的伙食费，这猫才没成为流浪猫。如今，沈墨给黑寡妇喂猫粮套近乎，一时半会未意识到这个问题，等他意识过来，黑寡妇的嘴也吃挑剔了。

　　沈墨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地抽着自己的胳膊，但是，他们太过靠近，好像无论怎样谨小慎微，都有较大几率惊醒瞿朝川。要不，干脆叫醒他？也没多大的事，睡觉贴得近了些嘛，床小，正常。

　　沈墨纠结着，片刻后决定以最快速度抽出手跟脚，然后趁瞿朝川尚未完全清醒，同对方大声的打个招呼。人刚醒时，大脑基本呈空白状态，他根本不会意识到自己是以什么睡姿苏醒。人呐，不用老是将事情想得很复杂，其实，它就是这么简单。

　　打定主意，沈墨的心情好起来，望着瞿朝川，心理默数：三，二，一，抽！

　　结果……

　　“终于发现我的脸比你好看了，一直盯着我瞧。”安静的房间，床头响起一个声音。

　　沈墨僵住，被忽然传来的人声震得忘记了自己的打算。

　　“舒服吗？我被你当了一晚上的人形抱枕。”瞿朝川哪里像刚睡醒，漆黑的眼睛明亮有神，一张俊脸笑得人畜无害。

　　“哦……”沈墨瞄着他，有些讪讪地，语调也拉得老长。“对不住啊，兄弟，我这么寡廉鲜耻，竟然轻薄了你。”他忽然扬起一抹飞扬灿烂的笑容。自嘲，也是一个自寻台阶的好办法。

　　瞿朝川“呵呵”两声，不急着放开沈墨，反而还抱得更紧了些。“是啊，我原本清闲贞静，守节整齐，现在你污辱了我的清白，败坏了我的名声，你准备赔多少？”

　　沈墨一愣：“赔钱？”

　　可不是赔钱，谁叫他在睡梦中叫瞿朝川还钱来着，瞿朝川很记仇的，特别对象是沈墨。

　　“瞿机长，我是穷人。”

　　“不信。”

　　“我真的什么都没有，除了身体……以身相许行吗？”

　　“太恶心了你。”

　　“恶心还不放开！幸亏早晨胃是空的，到底谁占谁便宜啊！”

　　“你以为抱着你很舒服么，全身都是骨头。”瞿朝川嘲笑般地道。

　　“你以为抱着你很舒服么，像一条鱼肉松散的冻鱼。”沈墨反唇相讥：“喂黑寡妇都嫌弃。”

　　瞿朝川的身材很标准，肌肉也很完美，跟冻鱼八竿子打不着。这样的身体，竟被形容成冻鱼，嫂可忍叔不能忍。沈墨倒是颇觉快意，扬起眉挑衅地望着瞿朝川，尤其看到对方糟糕的表情后，更是觉得解气。说自己全身是骨头，明明就是胖瘦适宜！

　　瞿朝川一用力：“你的嘴太尖刻了。”

　　沈墨瞬间喘不上气，挣扎了一下，没全挣脱：“有你尖刻，你以前怎么骂我的？”

　　“算旧账？”瞿朝川咧开嘴。

　　他们异常贴近，近在咫尺，呼吸交错，互相望进对方眼底。

　　“嘎吱。”门突然开了。应煜宸站在门外，错愕地瞄着他们。

　　瞿朝川在床上偏过头，见是应煜宸，都没来得及松开沈墨就脱口而出，“……你误会了。”

　　应煜宸眼里透着惊诧与鄙夷，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转身大步离去。

　　瞿朝川有些恼火，被人误会了这种事，谁开心的起来？“沈墨。”他又转回头看着沈墨。沈墨在他怀里，好整以暇的没半分急迫。“你是扫把星投胎吗？”瞿朝川体现了“尖刻”的一面。

　　“不，我是瘟神投胎，满意了吧。”沈墨瘪着嘴道：“清者自清，越描越黑。”

　　有道理，但放任不管，这误会只怕越来越大，何况……瞿朝川真不想提八字的事情。他们是正常男人，自己正常，沈墨也正常，现在被人误会，却像根刺扎进了瞿朝川的心里，他也不知道在意这个干嘛，反正就是不舒服。

　　“我觉得你关心这个，还不如关心他为什么来找我们？昨晚我锁门了，但现在门是开的，难道他用钥匙开我们的门？”沈墨说。

　　“他没那么不讲礼貌吧，我觉得是睡着的时候，鬼打开了门。”瞿朝川故意说出沈墨最不想听到的那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