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为媒》翠寒烟

16、后院

　　第十六章

　　“为什么没有声音了？”沈墨一阵心悸，然后，瞿朝川说了句几乎让他吐血的话。

　　“刚才下车的时候，我看到那老头倒映在积水里的影子。不，应该说没影子。”

　　没影子……操！那不是鬼嘛！沈墨倏然而起，扭头瞪着瞿朝川，压低声音道：“你发现没影子，竟然不阻止我？”

　　“我们不就是冲着这个来的，躲有用？”瞿朝川也站起来，神色如常，往大爷消失的方向去。沈墨没办法，只好跟着他，大爷去的是厨房，厨房在后院，他们走到门口时，看见后院空无一人，除了几只活禽。

　　“你瞧。”瞿朝川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他让沈墨看的是几张黄色的冥纸。

　　冥纸，死人的专属物，献给鬼魂的祭品，赫然出现在眼前，让人不由产生极大的心理压力。它们躺在地上，风吹进来，翻飞至半空，衬得寂静的后院格外阴森，哪怕还有两个活人及几只动物，都无法改变这种感觉。

　　“你也应该听到人声了吧？好几个男人的声音。”瞿朝川道：“但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听到了，人声，麻将声，其实一开始就很奇怪，那么嘈杂，我按门铃的时候，竟然完全没发现里面有人。”

　　“马后炮。”瞿朝川斜睨着沈墨：“因为这儿根本没有人。”

　　这种情况，沈墨不想跟瞿朝川抬杠，他弯下腰，胆大的捡起冥纸，心里忽然产生一个想法。难道刚才打麻将的……鬼，就是用这个当筹码？沈墨起了鸡皮疙瘩，忙松手，把冥纸甩出去，可风在这一刻忽然转了方向，唰的把飘悠的冥纸送回来，眼看着就要贴到沈墨脸上。

　　靠！

　　沈墨来不及反应，瞿朝川却快速伸手帮他夹住冥纸。“啧，你这个衰人。”瞿朝川盯着沈墨。

　　沈墨咽了口唾沫，指着那张冥纸说：“速度扔掉！”

　　瞿朝川扔了冥纸，嘴唇弯起，透出些淡淡的嘲讽：“喊什么，我八字好，不像你，命轻。”

　　“你能不十句里面九句带刺吗？我前世和你有仇？”沈墨愤然。

　　瞿朝川笑着摇头，转身继续往厨房走，沈墨“嘁”了声，在他后面迈出一小步，就这当口，沉寂的房子陡然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喵！”

　　沈墨被惊得打了个颤儿，猛地想起里面还有只猫，他前几分钟才见过的黑猫。“等等。”沈墨对着瞿朝川的后脑勺说。

　　那猫，那猫也是只鬼猫吗？

　　瞿朝川没停，显然不关心猫，沈墨踌躇片刻，缓缓回过头，却见一眼能望穿的房子，此刻就像涂了什么特殊颜料，将光线吸入其中绝不外露，伸出手，眼睛瞪着酸胀也无法看清手指，这让沈墨想起前几天消失的第五层。

　　“喵！”猫声依旧，但不见猫。

　　沈墨怔了一怔，发愣之际，手背突然传来刺痛，低头一瞧，一只黑猫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边，锋利的爪子钩住衣服边缘，这刺痛正是因为它挠了自己一下。

　　短暂的瞬间，沈墨产生了一个想法：“完了，要打狂犬疫苗，三百多块没了。”

　　这只令他损失三百软妹币的猫显然不是鬼猫，它的眼睛似是两颗圆润的金色琥珀，清澈透亮，炯炯有神，比任何人类的眼睛都熠熠生辉，有着这种眼睛的猫，怎么会是只鬼猫？而且它也有心跳，比人类近乎快一倍的心跳，听着它的心跳，沈墨自己的心跳竟慢下来，好像有它在身边，心安不少。

　　这是怎么回事？沈墨与黑猫对视着。

　　据说，猫的眼睛能看见死亡，所以好多故事里，猫代表着不详，但这只黑猫，挠了他的小家伙，为什么会带来诡异的安全感？

　　“你是谁？”突然，有人说话，苍老而嘶哑，仿佛尖利的指甲刮过砂锅底。

　　沈墨吓了一跳，抬起头，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老女人！

　　猫松开嘴，软软的，毛茸茸的身体落到地上，低呜两声，窜回了房子里。这会儿，周围的光线明晰起来，沈墨发现他能看清对方的脸了，不再像刚才，见什么都像隔了层雾。

　　“你是谁？”老女人用浑浊的双眼盯着沈墨。她消瘦的脸满布沟壑，稀疏的白发在后脑勺挽成一个小髻，穿一件没有经过加工的兽皮做成的棉袄，毛露在外面，看起来轻便又保暖。

　　好像穿得太多了吧，这才九月……沈墨暗道。不，不对，他想什么呢？这个人，呃，这个鬼？她想干嘛……沈墨后退，后退，直到一个人用温暖的大手按住他的肩膀，并且低头在他耳边轻轻地吐气：“你真麻烦，去寺庙求个护身符戴着。”

　　“对，我就是爱招鬼。”沈墨咬了咬牙。

　　“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仿佛云销雨霁，彩彻区明，一个清脆洪亮的声音驱散了屋子里的诡秘气氛。

　　沈墨看到老女人身后出现一个年轻男人，一米七五左右，头发天生微卷，眉目清朗，只是神经紧张，犹如绷圆的硬弓，眼睛里滚过深深的警惕与防备。

　　“应煜宸？”沈墨脱口而出。眼前的男人不是应煜宸又是谁？他的样子已经被沈墨刻进脑海，虽没交谈过，但对方化成灰他都认得出来。而应煜宸面对两个不请自入的陌生人，显然没那么多耐心，他走到老女人前面，把她护在身后。

　　“不管你们是谁，马上出去，否则我立即报警！”

　　“应煜宸！”沈墨顿了顿，不自然的干咳一声：“你别报警，我们不是坏人。”

　　沈墨跟瞿朝川都有一副好皮相，不说满身正气，但也绝不猥琐鄙陋，乍一看去，与坏人无缘。可应煜宸是成年人，深知人不可貌相，而且这两个不认识的家伙还能叫出自己的名字，难道是踩过点，有备而来的小偷？要知道这家目前只有三人，其中两个是女人。

　　“应煜宸……”沈墨勉强笑了笑，准备继续跟应煜宸解释，但对方已经掏出手机。

　　这时，久不做声的瞿朝川在沈墨背后开口了，只看他微扬双眉，一副“你爱报警便报警”的表情，声音不高不低，慢慢地道：“应煜宸，他是方梓芊的前男友，方梓芊横死，他伤心欲绝，寻死觅活，我看不下去，打听了你的地址，带他来找你了解情况。”

　　方梓芊的前男友？oh my gosh!他没这福分，能不能别拿死人开玩笑，晚上飘来，哭都哭死！沈墨受到刺激，偏过头，第一眼瞧见的是瞿朝川的鼻子，操这家伙的鼻子怎么没变长！

　　瞿朝川没看沈墨，因为他的注意力都被应煜宸瞬间苍白的脸吸引了，其实说苍白还算美化了那张脸，应该说是死灰般颓丧，没有生气，比死人强半分钱。

　　“你……说……什么？”应煜宸几乎是挤出这些字，手机从手心滑落，“啪”的一声摔到地上。应煜宸对“方梓芊”三个字的反应超出瞿朝川的想象力，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若应煜宸是朵花，那他刚才便是即刻凋零，落入地面化作腐烂的泥土。

　　沈墨听到声响，扭回头，应煜宸的目光仿佛医院的X射线，一丝不苟扫过他的每一寸肌肤，使他觉得自己整个暴露在空气中。而且，那悲恸、压抑、绝望的目光，简直就像不再贪恋人世，此时要是谁跟他说一句你去死吧，他也许就真去死了。

　　“瞿朝川，你疯了，乱说什么！”沈墨低声叱喝道。

　　“我乱说了吗？”瞿朝川推开沈墨，走到应煜宸面前：“应煜宸，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你不介意把知道的告诉给我们吧？”

　　应煜宸还呆着，仿佛没听到瞿朝川的话。

　　“应煜宸。”瞿朝川又喊了声。

　　“出去！”应煜宸似乎恢复过来，虽然脸色依旧难看，语气却强硬如初。“我不认识你们，不出去的话，我立刻报警！”

　　“呵，你不认识我们，但认识方梓芊，我们也认识方梓芊，这样你也不算认识我们？”沈墨总觉得瞿朝川有些咄咄逼人了。“除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瞿朝川冷笑。

　　“我没有什么秘密！就算你们是芊芊的朋友，可擅闯民宅，我还是可以报警！”

　　“我们不是擅闯，说了你也不信。”瞿朝川比应煜宸高，低头看向他时，气势反而远胜主人。“你爷爷带我们进来的。”

　　“呵呵，呵呵呵。”应煜宸大笑起来，然后，比刚才更加生气。“出去，滚出去！我爷爷已经过世几年了，你们竟然拿死人开玩笑？”

　　沈墨头痛，这瞿朝川，平时在公司嚣张惯了，刚才无疑是见鬼，但他们见了不代表别人也会见，照他这么说，修养再好也会发飙。

　　应煜宸弯腰把手机捡起来，这过程中，他的肩膀一直颤抖着。“出去！”应煜宸举起外壳摔花了的手机：“我不止会报警，我还会喊人！”

　　其实沈墨没准备开始就从应煜宸这里得到什么情报，毕竟他们是陌生人，谁也不认识谁，只是没想到关系会闹得这么僵。这算不算鬼误事？这应家老爷子干嘛要耍他们啊。

　　“要不我们先走吧。”沈墨对瞿朝川道。

　　瞿朝川还没说话呢，应煜宸身后那没存在感的老女人说话了。

　　“二蛋，把他们留下来。”

　　“奶奶？”应煜宸震惊地回过头。

　　老女人淡淡的眉毛下，有一双慈善但无神的眼睛。沈墨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不觉又瞄向她的脚，有影子，这婆婆不是鬼……

　　“奶奶，他们是……”

　　“把他们留下来。”应煜宸的奶奶瞥了孙子一眼，“听话。”

　　别说应煜宸了，沈墨及瞿朝川都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