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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老头 ...

  •   第十五章

      傅亚语说,二十年前许多人还住在山里,后来政府派人在山下新修了村子,大家才慢慢迁出来。起先,一些念旧的老人不肯挪窝,毕竟是生活了几十年的地儿,后来年轻一辈说山下条件好,什么都方便,有大路直通,软硬兼施的终于把老人迁出了大山。现在的村子,大体建筑都是二十年前建的,不过也有赚了钱给老家盖起小洋房,买了车的,总之一眼扫去,村子既朴实无华,又处处透着现代气息。

      “真是一个好地方。”沈墨由衷地赞叹。

      村边有潺潺流水,村后是巍峨高山,红瓦白墙的平房错落有致,几口黄褐色大缸立于房檐下,不用说,那一准用来腌制酸菜。在这些平房中间,鹤立鸡群般竖立着三、四栋洋楼,不高,两层而已,据说应煜宸的家就是其中一栋。

      “我们在这里下车。”傅亚语对沈墨道。

      沈墨摇头:“那怎么行,还是送你们到家门口。”

      “不,真的不用了。”傅亚语慌忙摆手,似是非常不想沈墨去她家。

      沈墨心中涌起丝丝疑虑,但傅亚语坚持不用送,他肯定没法坚持,难道还强迫别人,非要送别人回家?其实,傅亚语不愿沈墨过去,自有她的道理。她整理好衣服,拉着傅亚童跟沈墨及瞿朝川道谢,沈墨下车帮她取出行李,双方交换了电话号码。

      “呵。”瞿朝川望着沈墨的手机提起嘴角。

      “那就先再见吧,过几天一起吃个饭。”傅亚语红着脸说。

      “好的,电话联系。”沈墨微笑。

      “叔叔……”傅亚童站在傅亚语后面,小脸上一幅欲言又止的表情。

      “童童,快跟沈叔叔说再见。”傅亚语催促。

      “叔叔,村里好多鬼魂,你们要当心。”傅亚童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惹得傅亚语大惊。

      “童童,又瞎白话!”傅亚语瞬间脸色煞白,伸手去抓傅亚童,却被傅亚童躲开了。

      “我没胡说!我没胡说!爷爷说我有阴阳眼,我叫爷爷骂你!”傅亚童朝隔壁村狂奔而去。

      此刻,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好是通往两村的,唯一的大马路,路的那一头是傅亚语的村子。傅亚语原本脸颊绯红,这下彻底变为涨红,她四处看了看,最后拍着胸口说:“幸好没人,被人听见了,又要说我家妖言惑众。”

      “那个……”沈墨下意识地扫过四周。

      “没什么,咱们回头见!”傅亚语在沈墨的注视下,逃也似地离开了吉普车。

      过了一会儿……

      “上车吧,还看呐?妹子已经走远了。”瞿朝川由车里探出脑袋:“不舍得就追过去。”

      “追屁!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沈墨猛地拉开车门。

      “我听到了,可这些东西不是最喜欢你么,跟我有什么干系?”瞿朝川轻轻松松地说。

      沈墨捋了捋被秋风吹乱的头发,大道边虫鸣鸟叫,柞树的少许叶子竟然是红色的,却不像香山红叶那么妖艳,仔细看去,颜色深沉得像干涸的血液。

      “瞿朝川,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你觉得你能独善其身?”沈墨抬起下巴,示意瞿朝川看向那些树叶。“不太吉利。什么红脑袋,什么鬼魂,光想想就很瘆人。”

      “这件事从头到尾就不吉利,你还是做好思想准备吧,上车。”

      “也许,我是说也许,傅亚童的阴阳眼能帮到我们。”

      “人家还是小孩,求放过。”

      “嘁!”

      天下起雨,像是昨天老天爷尿了几滴后憋了一晚,直到现在才去厕所放水,噼里啪啦的,串珠成帘,降低了周遭的可视度。沈墨琢磨着傅家姐弟还没到家,正碰上这场雨,运气不是一般的衰。

      “关上窗子,雨下大了,会飘进来。”瞿朝川发动引擎。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穿过云层,落到远处的山巅上。“轰隆隆”,雷声响起,仿佛要将大山劈为两半。瞿朝川开着车,由另一条路进入应煜宸的村子,然后按照地址,停在一栋洋楼前。

      瞿朝川指着洋楼:“就是这里。”

      大雨,路上没人。这栋楼与村中其他的平房基色调本保持一致,也是红顶白墙,但每家的平房都用红砖砌了半人高的围墙,墙边堆着柴火柈子,还有黄色的草垛,而洋楼外面没有,可他们好像建了后院,也许这些常用的东西都堆在后院里。

      “去敲门。”瞿朝川对沈墨下了命令。

      沈墨本想说“凭什么听你的”,可后来觉得没必要,虽然不喜欢对方的语气,但敲门就是个逃不掉的步骤。沈墨冒雨冲到应煜宸家的门口,发现门上有门铃,按了几下,无人开门,他走了几圈,看到窗户被布帘遮住,只好跑回去,肩膀被雨滴印下几个暗色的圆点。

      “我记得在农村,除非主人不在家,否则家家户户的大门都是敞开的。”沈墨对瞿朝川道。

      瞿朝川的亲戚都在国外,很少到农村,所以对农村的生活不甚了解。不过,他对这点倒是很赞赏。“证明民风淳朴。”他说。

      “是啊,就是有一点很奇怪。我记得同学说,他们这里的人性格粗犷,不喜欢遮遮掩掩,盖的房子绝大多数坐北朝南,从前面的窗户就能看到后面的窗户,这样阳光能够直接射进室内,怎么这家大白天的用上窗帘了?”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我再去旁边问一下吧。”沈墨准备去附近的平房。可就在这时,他们看到一个瘸腿的老头举着一把黑伞,缓缓从后面走过来,边走边打量他们的吉普车。

      “大爷。”沈墨再度冒雨下车,快走几步站到人家的屋檐下。

      “你们是……”那位大爷满脸褶子皮,皮肤蜡黄没有血色,操一口方言,还好沈墨有同学是吉林人,一起学习四年,说再长的话都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大爷,我们是来找应煜宸的。”

      “啥?”

      “大爷,我们是来找应煜宸的。”

      “大声点。”

      这大爷好像耳背,沈墨只好提高声音,几乎是喊起来:“大爷,我们是来找应煜宸的!”好吧,半条街都能听到了。

      瞿朝川故意揉了揉耳朵,在沈墨背后的车里道:“嗓子不错。”

      沈墨想抽他。

      “哦。”大爷点点头。“找二蛋的。他去镇上买东西,晚上回。”

      “二蛋?”沈墨一愣:“二蛋是谁?”

      “你们不是找二蛋吗?二蛋是我孙子。”

      二蛋……应煜宸?沈墨顿了顿:“是,我们是来找二蛋的,那我们晚上再来。”

      “晚上再来?不用,不用,到我家坐着等。”大爷极力邀请沈墨去他家。

      全中国人,数东北人民最为豪爽热情,不过,沈墨依旧满头黑线,这大爷不怕他们是坏人么,居然叫两个年轻力壮的陌生男人进屋等。然而,当他进去后,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他们家后院极为喧嚣,听声音有四、五个男人正围在一起打麻将,因为兴致太过高昂,离正门又远,所以谁也没听见门铃响。大爷说,这里面有两个是他儿子,其他的是邻居,媳妇们坐应煜宸的车去了镇子,至于孙子,有个在外地读书,目前只有应煜宸回来了。大爷让沈墨及瞿朝川在客厅坐下,自己去给他们倒茶。

      沈墨忙说:“不要了,谢谢您,我们不渴。”

      “嘎哈啊,要,要。”大爷拼命将沈墨按回椅子上。

      沈墨当时的想法是,这大爷一把年纪了,手劲真不小。

      “等着。”大爷一瘸一瘸地走了。

      趁大爷去泡茶,沈墨打量起客厅。客厅极为宽敞,就是拉着窗帘,光线十分昏暗。客厅的右边,朝南边的位置有个房间,门未掩上,透过布帘隐约能见砖砌的炕。沈墨记得吉林的同学曾说,现在的东北,中年及老年人依旧喜欢睡炕,年轻人则喜欢睡床,所以一户人家通常有炕有床,并不像电视剧里演的,只要是东北人家就全是炕。

      客厅的右边也有一个房间,没挂门帘,悬的是晶莹剔透的珠帘,门同样没被掩上,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西式家具。沈墨的余光飘向那边时,一只全身通黑,双眸含金的猫从里面踱出来,它慢慢走到沈墨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沈墨的脸。沈墨发誓,有一刻,他甚至觉得它正用人类的目光审视自己。

      “黑猫?”瞿朝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黑猫可不吉利。”

      “你说反了,黑猫最吉利。”沈墨被这猫看得微微发憷,不过还是接着说:“十三世纪教皇宣布黑猫为女巫的化身,表示不祥,捉住要处以火刑。但古埃及视黑猫为神明,是女神巴斯特的化身,多放在寺庙里供奉。在我国,多半人认为黑猫能够辟邪。”

      “那你赶紧抱着它吧。”瞿朝川的下巴尖朝黑猫的方向抬了抬。

      “有病吧,干嘛抱人家的猫?”沈墨不解。

      “你听,好安静。”瞿朝川忽然“嘘”了声,表情高深莫测。

      沈墨皱眉:“怎么可能?后面有……”咦?是很安静啊,安静!?沈墨瞟向原本喧嚣的后院。透过敞开的后门,他瞧见外面的天空比刚才更加阴沉,正午时分竟然像初冬傍晚的天色,眼前仿佛蒙了层黑纱,远处的山峦模模糊糊只剩下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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