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为媒》翠寒烟

14、村子

　　第十四章

　　冤家路窄，或是缘分匪浅，反正不管是什么，沈墨跟瞿朝川在高速公路上的服务区遇着了。瞿朝川问了沈墨一个问题，沈墨没有回答，原本两人闹出不愉快才兵分两路，现在沈墨被司机落下，瞿朝川却大摇大摆驾车路过，被他知道实情，还不笑死沈墨。

　　果然，瞿朝川的眼神黏在沈墨的行李上：“你在这里做什么？”

　　“车坏了，等换车。”沈墨淡定地撒谎。

　　“哦。”瞿朝川点了点头：“其他乘客呢？就你一个人换？”

　　“后来的车满员，我跟另外两人等下一辆。”沈墨解释了他为什么多出一件行李。可瞿朝川是谁，他怎么会被轻易糊弄？

　　“我看你的方向是前面的招待所。”瞿朝川扬起眉毛。

　　沈墨瘪嘴，心情极差，其实在这里见到瞿朝川，如果不提将被他取笑的事，实际上是沈墨的幸运。然而，不被取笑是不可能的，所以沈墨非常郁闷，非常，非常郁闷。

　　“哟，你不会是被人赶下来的吧？”瞿朝川真是一针见血。

　　沈墨侧过身，看着瞿朝川，面无表情地道：“是的，被赶下来了，如何？”

　　“哈哈哈。”瞿朝川放肆地大笑三声。等他笑完，沈墨的脸色已经变了，他喜欢沈墨现在的表情，郁卒尴尬，这让他心情畅快。“上车吗？”他一高兴，便大发慈悲问起沈墨。

　　沈墨万般不情愿，可又有什么办法，这里哪有机会给他搭便车，何况还有傅家姐弟。沈墨绷着脸把自己跟傅家姐弟的行李塞进后备厢，坐到瞿朝川旁边，纠结了几分钟，开口将刚才发生的事情粗略讲了一遍。

　　“只是坐车也能碰到事儿，你果然是纯阴体质。”瞿朝川感慨：“也许你不跟我一起是对的。”

　　“那我立刻下车！”沈墨作势去开车门。

　　瞿朝川手握方向盘，似笑非笑地盯着沈墨：“你确定？”

　　沈墨身形一滞，转过身，马上改口道：“行了，现在不打嘴仗，得赶紧把那两个人找回来。”

　　“是要找，不过我更在意眼睛流血的事情。”瞿朝川望着沈墨。

　　沈墨也在意，否则他应该会央求司机再等一会儿。

　　“既然碰到美女，怎么没留手机号码？”瞿朝川揶揄地笑了笑：“这样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第四个方梓芊。”

　　“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你这样找不到女朋友。”

　　“不需要你关心。”沈墨十分不快，估计上次这家伙跟方梓芊的闺蜜打听消息时知道了自己的事情。

　　瞿朝川摊手：“没人关心你，好吗？”

　　“我去找人，你看着车。”与其没完没了的斗嘴，不如赶紧下车找人。沈墨给自己加了件衣服，刚准备推门，就见远处隐约出现一个人影，娇娇小小，及腰长发，不是傅亚语又是谁？

　　“傅亚语！”沈墨冲下车。

　　傅亚语看到沈墨，眼圈红了，跑到近前，脸色苍白近乎透明。“我找不到！找不到他！”

　　“别急，别急。”沈墨想着她几乎找了一个小时，居然还没找到傅亚童，这小猴子也太能躲了，不知道他姐姐担心吗？“你先上车等着，我去找。”沈墨替傅亚语拉开后面的车门。“这个是我朋友，瞿朝川。”

　　“你好。”不管妹子有没有心情，瞿朝川保持了应有的礼节。

　　傅亚语噙着泪珠颔首，不肯上车，对面前的人道：“我跟你一起去。”

　　“你都找过了吗？”沈墨决定先弄清寻找范围。

　　“我都找过了！每一个角落！”

　　“男厕所呢？”沈墨问。

　　傅亚语一怔，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压低声音：“没，没去那里。”她一大姑娘怎么会去男厕所找，太着急了，估计也没想到厕所。

　　“你就在车上等，晚上凉。”沈墨微微一笑。

　　瞿朝川也笑，这小子脑筋转得挺快，朽木可雕也。沈墨往厕所跑，傅亚语的眼神紧随着他，瞿朝川百无聊赖，盯着朦胧的夜空，一阵风过后，这方天空居然飘落几滴雨水。

　　“又下雨了。”瞿朝川小声地自言自语。他看见天空划过一道闪电，瞬时将服务区照得一片澄明，待亮光消失，高速公路另一边突现冲天火光，把原本漆黑的夜空烧成了红色。很快，服务区内的其他人也看到了火光，车里的，车外的，大家都在问同一个问题，那边怎么了？傅亚语也扭头望向天空，嘴唇哆嗦着，喃喃念叨瞿朝川听不懂的话。

　　“前面发生特大连环撞车事故，爆炸了！”终于，有个举着手机的人解答了瞿朝川的疑惑。“幸存者刚刚拍了照片发微博！”

　　不急着救人却发微博？好吧，微博无处不在。

　　“我回来了。”沈墨的声音拉回瞿朝川及傅亚语的注意力。因为那句话，他们俩太过聚精会神而忽略了沈墨的靠近。

　　“血！血！”被沈墨强行牵回来的傅亚童拍打着傅亚语身旁的车门。小孩瞪着惊恐万状的姐姐，用一种骇人的声调说：“姐，那边的天上有好多人，他们都死了！”

　　“闭嘴！”傅亚语尖叫。

　　沈墨一把捂住傅亚童的嘴，拉开车门把小孩塞进去，然后自己钻进副驾驶座。“快开车！”他对瞿朝川道：“刚才声音太大，别人都看着咱们呢。”

　　瞿朝川打开导航，高速公路不能调头，但前方一千米处有岔道口，通往另一个城镇。既然他们已经无法按照原定计划到达应煜宸的老家，那么经由别的路绕一下也没什么问题。

　　瞿朝川轻瞥沈墨，幽幽地道：“幸亏我租了车。”

　　沈墨撇过脑袋装作没听见。

　　“姐姐，姐姐。”后座的傅亚童扯着他姐姐的袖子：“我们能不能不回家，他们都朝家的方向飘去了。”

　　“胡说！”傅亚语全身颤抖不已。

　　沈墨抬头瞄着前方的夜空，想找到傅亚童口中的“他们”，奈何看不见，除了半片烧红的天空。忽然，瞿朝川在沈墨耳边说：“他们要去的地方，跟我们是同一个位置吧。”坐一辆长途客车，目的地能不相同么？沈墨起了身鸡皮疙瘩，偏头与瞿朝川对视，“好像，不，绝对是的。”他们交谈声音很小，傅亚语又在大声训斥傅亚童，所以这姐弟俩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沈墨酝酿了一下，轻咳一声，准备开口。瞿朝川却在旁边说：“搞那么严肃干嘛，愈是慎重，愈像人贩子。”

　　靠！沈墨斜了他一眼，扭头便直接问了。这一问，问出傅家姐弟跟应煜宸果然是一个地方的人，但不属于同一个村子，两村子没几步路，都还住着几十口人。

　　“我是去找一个朋友。”沈墨爆出应煜宸的地址。

　　傅亚语“哦”了声，说：“虽然两边很近，许多村民前几辈还是亲家，可我不认识这人，大概我们都在别的城市，年轻人上学、打工，很早就离开了。”

　　沈墨点头，余光打量着傅亚童的脸，这小孩的眼神透着惊惧，一直盯着外面的天空。沈墨本来不信鬼神，但自从被方梓芊搅得没法上班后，他的三观彻底颠覆了。

　　“爸妈都很忙，我是因为接到爷爷生病的消息，才领着童童回来看望他老人家。”傅亚语说。

　　沈墨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傅亚语，示意她把这东西给傅亚童。“大概是太凉了，脸还红着，给他增加热量。”

　　傅亚语抬手接过，眸底闪过一丝感动，被瞿朝川从后视镜里捕捉到了。“喂，你脖子疼不疼，干脆坐到后面去？”瞿朝川轻笑。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沈墨看向瞿朝川的眼神里分明流露出这种意思。接下来的时间，傅亚童吃过巧克力后，精神明显放松不少，与他姐姐相互依偎着在后面睡着了。沈墨让前排两车窗留出缝隙，好使空气对流，又不会冷，然后他也睡过去，直到东方发白。瞿朝川绕了一大圈，上了另一条通往应煜宸老家的土路。这条路还没修过，石头多，颠簸不已，把一车人都给弄醒了。

　　沈墨迷迷糊糊揉了揉眼睛，第一时间看向瞿朝川，这家伙不愧为飞行员，精神头还充足呢，注意力也高度集中。

　　“醒了？”瞿朝川目不斜视盯着前方，可嘴里跟沈墨说着话。

　　“早上好。”沈墨摆正身体。在椅子上窝了半宿，现在腰酸背疼，特别是脖子，好像落枕般疼痛。“开车比开飞机累吧？”他随口问了一句。

　　“那是，机长好歹还有副机长，我能指望你吗？”

　　“谢谢，我也有驾照，如您不嫌弃，接下来我来开，好吗？”一大早的给自己添堵，去他娘的瞿朝川！

　　“不用了，我嫌弃。”瞿朝川否决了沈墨的提议。

　　此刻，他们已经离城市很远很远，视野里出现了山脉。沈墨额头贴住车窗，向外四处观望。秋风秋雨湿枯草，原应色彩斑斓的大山浓雾弥漫，一派萧瑟与黯淡，灰黑色的云层压得很低，空气透出一丝血腥味。

　　“这是……什么味儿？”沈墨一怔。

　　“土腥味，青草香。”瞿朝川深吸一口气：“城市里没有的味道。”

　　“不止吧，除了这些呢？”沈墨又闻了闻，确实有一股子血腥味。

　　“还有什么？”瞿朝川奇怪地瞄了沈墨一眼。“没睡醒？”

　　绕的路比直达远，耗费的时间也比直达多。离开土路，上了一条新修的路，耗费了早晨的时光，他们已经快到应煜宸的老家，因为傅亚语认出半环绕着两个村落的柞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