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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片梦(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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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ext·漩涡还是沼泽:运交华盖(上)
谢嘉思和陆从安的相遇,是在一年前的夜晚。
谢嘉思裹着单薄的风衣,踏着双高帮鞋就这般顶着台风前往德语培训班。
大学生活,或悠闲适意,或细碎繁忙,仅取决于人的态度。
陆从安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谢嘉思的视线中,他站在年久失修的路灯下,忽明忽暗的暖黄灯光照耀着陆从安,他微微扬起脖颈,琉璃色的双眸因而被折射得熠熠生辉。
“咦,你……”谢嘉思看着陆从安滑落出衣领的金属十字架,分外明亮。
“谢嘉思?”陆从安打断谢嘉思的话,睨着眼冷冷问道。
“啊咧…没错我是。”
“文森特教授给你的资料。”陆从安将一堆纸张塞进谢嘉思的手上,然后转身离去。
“等下,你是陆从安同学对吗?”谢嘉思急急追上陆从安,拉住他的手臂问道。
陆从安厌恶地甩掉了谢嘉思拉着自己的手说:“你有什么事?”
“那个…”谢嘉思从背包夹层中拿出一个小盒子,“之前在培训班捡到的,因为不知道是谁的所以就擅自收了起来,不过刚才看你的挂坠似乎和这个风格很像…嗯,它应该是你的吧。”最后一句是绝对的肯定。
陆从安没有接过盒子,而是定定地看着谢嘉思的双眼,带着明晃晃的探究与不屑。
谢嘉思被陆从安这种毫不遮掩的打量微微刺痛,没等陆从安说什么就学着他之前的举措,将盒子强行塞给他,接着绕过陆从安快速离开了。
那个人……很奇怪的感觉。
陆从安望着谢嘉思远去的背影,稍稍眯起了眼,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然后才打开盒子,露出其中闪闪发亮的纯银镶钻十字架,将它翻了个面,赫然是陆从安三个遒劲有力的楷书。
陆从安:……
因为路上和陆从安的纠缠,谢嘉思到培训班时险些迟到。靳芒已经在门口等了有一会了,看见谢嘉思连忙催促:“你怎么才来,赫伯特老师都已经进去了。”
天知道,这个德国佬最讨厌不守时的学生。
谢嘉思顾不得和靳芒解释,只急匆匆地推着他进教室:“那你还愣在这做什么,走啊!”
谢嘉思和靳芒刚坐好,有着一双漂亮的灰蓝色眼睛的赫伯特·莱茵正好打开了PPT,他看了两人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谢嘉思躲过一劫,平复下来呼吸后便开始聚精会神地听课——这真是头一回,谢嘉思如此认真。
至于之前……赫伯特老师真是炒鸡帅气!(心)
莫名的,谢嘉思听着赫伯特的讲解,脑子却不由自主地将陆从安和赫伯特比较起来——大抵因为两者都是歪果仁,十分具有可比性。
所以说,这个看脸的社会真是害人匪浅。
再次与陆从安相遇,是谢嘉思将资料还给文森特的那天。
“教授,您先前给我的资料我都看完了…”谢嘉思边翻动着纸张边走进办公室,没料一抬眼对上的是一片温柔的茶褐色。
文森特·奈史威特正和陆从安说着什么,看见谢嘉思进来,他先是愣了一下,刚想开口却被陆从安抢先:“谢嘉思,我有事和你说。”说着便将谢嘉思手中的资料扔给文森特,然后拉着谢嘉思出了办公室。谢嘉思因而踉跄着被迫行走,想要挣脱陆从安的钳制,但她一个纯粹外语系学生怎么敌得过青年的气力,只能象征性地做些无用功。
不过也因此,谢嘉思并未注意到向来严谨的文森特教授瞠目结舌的呆滞表情。
陆从安一到门外就松开了谢嘉思的手,冷声道:“我们交往吧。”
谢嘉思的CPU当时就爆了。
他他他说什么?交往?尼玛虽然我是外貌协会的……但,但是,我也是有男盆友的啊!而且这是表白吧是吧是吧?这么倨傲的神情+照本宣科似的公式化语气,当真大丈夫?
谢嘉思:槽多无口。
谢嘉思不明白为什么陆从安突然就说什么咱们交往吧,往深点说他们见过两次面,算是“熟人”;往浅点说他们根本就该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注定没有交集,虽然陆从安符合谢嘉思所有的萌点,但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于是谢嘉思在青年没有耐心继续等待前很认真地装作听不懂的样子:“Sorry,I...I...I don't understand?”
“......别闹。”
“可可可是我是有男朋友的啊。”谢嘉思欲哭无泪。
陆从安蹙眉,啧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意味着什么。
后来的谢嘉思每每回想起陆从安的这个眼神,觉得它就像个无声的诅咒,狰狞地在未来笑着看你掉进食人的沼泽,做着徒劳而又可笑的挣扎。
之后的日子对于谢嘉思来说就像在上演一部黄金八点档。先是父母离婚,一向对自己和蔼可亲的父亲居然不是自己亲爸,自己是他被戴绿帽的证明?!
而她母亲也因为受不了离婚的打击,跳楼自杀了。那一天,对于谢嘉思来说简直是噩梦。
她惊慌无措地接受了父母离婚的事实;面无表情地明白了自己的碍眼程度;麻木地看着母亲倒在一片血泊的扭曲模样。她跟着警察去做调查,然后在他们怜悯的目光下掏出手机给亲戚挨个打电话,通知他们这件算是惊天动地的事,被好一阵安慰后商讨了谢母的丧事。
也没忘了告知谢父,可换来的却是对方的一阵冷笑和一句苍天有眼。
谢嘉思不知道自己回家的时候是带着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她的脑海里全是刺目的白茫。
她机械地打开房门,近乎蹒跚地走到沙发旁边,想要坐下去,但精神终究是坚持不住地崩溃了,昏倒在地。
在修养了近半个月后,谢嘉思重新回到学校。宿舍里的三位舍友很惊讶谢嘉思这么快就回来了,但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有提起之前的事。
她们不提,谢嘉思自然也不会去说,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很多时候,不是你想不想要顺遂,而是生活愿不愿意给你顺遂。
谢嘉思平素为人开朗大方,班上人缘不错,所以她刚沉默着进入教室,就立刻有人愤愤然地告诉她一个晴天霹雳—— 靳芒和许妙妙在一起了。
但出乎意料,谢嘉思平静得很,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许妙妙,她闺蜜。
靳芒,她男友。
这世上还能有比谢嘉思更了解他们两者之间的亲密接触的人吗?在那半个月里,别说靳芒了,连许妙妙都没个慰问电话,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更何况她谢嘉思也不是傻的,在他们以为自己玩的一手高明的瞒天过海时,殊不知谢嘉思早已看破他们的暗通曲款,她没有像个弱者般歇斯底里,相反,她抽身冷眼以观,高高在上。
Additional·兵不血刃:我需要大治愈术
许妙妙是个很高傲的人,但她有高傲的资本。
拥有身为国家游泳运动员的母亲,许妙妙很好地继承了她的优良基因,从十二岁开始,她就包揽了国内大大小小的游泳赛事的金牌,国内泳坛内,几乎无人不知许妙妙的名字。
甚至,年仅十五的她,打破了女子400米混合泳世界记录。一时间,风头胜如龙。
本来按照许妙妙这种形式发展下去,注定会在国际泳坛上发光发热,可命运这玩意,谁说的准呢。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彻底毁了许妙妙的泳坛荣耀之路,也让她永远失去了双亲。
好巧不巧,这场车祸,恰恰是因谢嘉思而起。
当时,谢嘉思站在马路中央,许妙妙的父母为了不撞上谢嘉思而疾速打转方向盘,结果一头撞上了旁边的高山。
很多时候,生活就是喜欢冷不丁地洒你一头狗血,美其名曰行为艺术。
当然,这种程度,就可以升级为艺术行为了。
因此谢家那个愧疚啊,拍着胸脯承包了许妙妙大学毕业前所有的生活费和学费。
本来,许妙妙并不知道谢嘉思就是间接害得她家破人亡的凶手,可一次偶然,她遇见了母亲曾经的朋友,从她的口中得知,她一直视为恩人的谢家,居然就是她恨了三年的仇人。
当时许妙妙就觉得这世界,真他妈操蛋。
她纠结着要不要报仇,毕竟谢嘉思并非故意,而且对于那场事故,谢嘉思也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还被送进过精神病院治疗,最后是靠着催眠忘记了一切方才恢复正常。
更何况,这么些年,谢嘉思可以说是许妙妙唯一真心相待的挚友,谢家同样视她如己出,这份感情是许妙妙无法忽视的。
事情的改变是一个落款人为查尔斯的人寄来的一封信,上面甚至刻着像是从古老的深巷里流出的火漆蜡印,图案是奢华风的十字架。
里面的内容是,谢嘉思的父亲,同样是她的父亲,那场看似简单的意外车祸,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一个为了遮掩自己丑恶罪行的谋杀。
许妙妙到底不是那个十六岁的天真少女,相信即使生活再多挫折,这个世界依然美丽之流的话语。她拥有自己的三观和判断能力,也拥有不负天才少女名头的高智商。
她拿着自己和谢嘉思的头发进行DNA鉴定,等待了近一个礼拜后,结果证实,谢嘉思,居然真是她许妙妙同父异母的姐姐!
怎一个世事无常可以形容的。
原本许妙妙得知这个消息后很犹豫,谢嘉思可以算得上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她真的要对谢家进行打击报复,那么以谢嘉思神经的纤细程度,很有可能重蹈覆辙。所以她放下了心中的计划,只是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自己与谢家的关系。
最终导致她动手的,是靳芒。
靳芒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普通群众会说,他人长的清秀,又爽朗大方,体育也是炒鸡棒,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智商有限,脑回路与众不同。
他的死党会说,他毛手毛脚,总是丢三落四的,喜欢恶作剧,耍点小聪明,反正是个很单纯的骚年。
谢嘉思会总结上方同学所言,典型的单细胞生物。
许妙妙会冷笑着补充,纯傻逼一个。
靳芒:…… 就是这么个普通平凡的人,身上的发光点寥寥无几,却意外地吸引了谢嘉思和许妙妙两人的目光。
或许,真有心有灵犀一说?
靳芒与许妙妙的相识,是在篮球场上。
许妙妙作为学生会书记,每天要处理很多东西,加上主席是个不管事的,她更加是成天忙得天昏地暗。
那天她照例抱了一堆资料准备去会议室,结果因为心不在焉,迎面就撞上了前去捡球的靳芒。
“你是眼瞎吗?”许妙妙火气颇大。
“喂你是在说笑吧,明明是你撞上我好不好?!”
许妙妙狠狠地瞪了靳芒一眼,也不急着捡起洒落一地的资料,冷冷地抱胸说:“还真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我真为文森特教授替你感到羞愧。”
“诶?”靳芒原本打算蹲下替许妙妙把资料收起来,突然听见她这样说,不解地抬头看向许妙妙,却猛地对上一双淡漠审视的眸子,其中的高傲一览无余,那是许妙妙四年来一直隐藏的本质。
靳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保持着缄默,快速收拾好地上的文件夹后就离开了,没有再理会许妙妙。
——因为许妙妙给他的感觉像极了自己的妹妹,那个总是带着不屑目光的少女,看人像是在看着一件商品,估计完价值后再决定对其的态度,倨傲得不可一世,但偏偏,她有着这般待人处世的资本。
所谓高不可攀,大抵便是这类人的真实写照。
许妙妙看着靳芒的背影,想起谢嘉思曾和她提起过的对靳芒的评价,嗤笑了一声——还真是,趋利避害的本能显露得一览无余。
许妙妙觉得靳芒这种小人物活该一辈子碌碌无为。
虽然他热情开朗,可老实说,十个人里有七八个都拥有这种性格特征,相比之下,靳芒的形象显得极为呆板,简直就像从一个固定的模板中刻出来一样。同样,其他方面也并不特别出众——一张清秀的娃娃脸搭配毫无特色的声线、一米八不到的身高。这样的硬件设施注定靳芒无法脱颖而出。
可就是这么个“庸俗人物”,却有着与众不同的梦想——这算什么呢,青春年少的远大抱负?
许妙妙冷笑——别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