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片梦（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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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很多孽缘都起始于一个朦胧的雨日。嗯，本文自然不能免俗。
许妙妙处理完所有工作之后，窗外的雨早已宛若倾盆，她呆呆地看着纵横交错的雨网，放空许久未曾松懈的神经。
靳芒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但没有引起许妙妙的丝毫注意，直到谢嘉思的出现——
谢嘉思和靳芒是CP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所以这会见他们两人结伴出现倒也没什么意外，只是这样的天气……许妙妙已经做好了围观一场年度花式虐狗大剧的准备。
——“阿芒，你为什么拒绝进入谢氏工作？”谢嘉思问道，她的脸上还残留着亲耳听见靳芒拒绝文森特教授推荐的震惊与难以置信。
“我…”靳芒低下头，然后神色复杂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像是在思考一件不知从何说起的隐秘心事，良久，靳芒才重新抬起头，坚定地说:“我拒绝进入谢氏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的原因，而是，我从来都没有打算将进入高端外企公司工作作为人生目标。嘉思，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我可能没有和你说过我的梦想——成为音乐创作人。”说到自己的梦想时，靳芒的眼中迸发出一片明亮，璀璨如星云的光辉灿烂。
谢嘉思显然并不知道自家西皮内心的梦想，她一直以为靳芒是同这个世上大多数人一样的，循规蹈矩地以考中名牌大学为目标勤恳读书，好在毕业之际就能进入一所好公司工作，然后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顺带发展自身感情，收获理想配偶后孕育爱情结晶。在享受天伦之乐之后，安详地步入晚年，最后平静地接受生命的终结。
可今天，靳芒推翻了她对他的空洞了解，靳芒的话给她传达了一个信息:他靳芒，没有被社会的主流思想所洗脑蚕食，他想要追求自己的梦想，想要把它变成理想，并将为之孤独一掷，付出不懈努力。
“你…”谢嘉思脑中有些混乱，她一直以为靳芒不肯进入谢氏工作是碍于她的身份，毕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被他人说成吃软饭的小白脸，这点谢嘉思完全可以理解——虽然她并不认为靳芒是这种会被外界流言蜚语所影响的人，可在男性的尊严面前，谁说的准呢。不过个人假想终究只是假想，谢嘉思从未深入了解过靳芒的内心想法，这种认知几乎让谢嘉思感到窒息——明明，她是想和靳芒共度一生的呀。想到这里，谢嘉思微微握紧拳:“可是阿芒，我应该也没有对你说过，我一直，一直都尊重着你的选择，包括你的未来蓝图。”语毕，谢嘉思拉下靳芒的身子，然后用力在他的发旋上蹂躏了一把，“臭芒果居然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当听见谢嘉思那番话时，靳芒感觉一种巨大的惊喜如同骤风一样包裹住了他，叫他快要呼吸不得却又甘之如饴——他早该明白的，他的嘉思，从来都不是小说里胸大无脑唯我独尊的大小姐。靳芒上前抱住了谢嘉思，自和谢嘉思交往以来的那些隐藏着的落差感在此刻尽数消弭。
“嗯，是我钻牛角尖了，我家的嘉思最是体贴。不过现在开始明白，也不算晚吧。”
谢嘉思被这个猝不及防的拥抱导致愣神，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却紧接着又被靳芒的一番表白弄得面红耳赤:“那…那你知道了就好…”谢嘉思顿了一下，似又想起了些什么，随即面容严肃地看着靳芒道:“阿芒，如果你真的决定走音乐创作这条路子，我可能无法给你提供太多帮助。你自己也明白，你不是科班出身，初始必然会遭受打击，且这条路的艰辛程度，或许远远出离你的想象。”
说完，谢嘉思轻轻挣脱靳芒的怀抱，看着靳芒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当然，我相信你，无论前方有多大的困难，SuperJin都不会放弃的对吧？更何况…”谢嘉思顿了顿，脸颊微微涌起些绯红:“…你还有天底下最好的女朋友呢。”
闻言，靳芒哑然失笑:“是，我可是有着天底下最好的女朋友的人生赢家呢，怎么可能会失败。”
在这个细雨蒙蒙的下午中，留下一双年轻情侣嬉笑玩闹的精彩剪影，带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
不远处的许妙妙却是沉思。
梦想……这种东西，真是遥远得令人艳羡。
但也不是廉价的东西，不是所有人都配拥有的东西。
至少，许妙妙认为，靳芒并不在此列。
但很显然地，人性是这世上最难以估测的东西，没人知道他人究竟本性如何。
如同贝当，那位在一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军官，可惜这位英雄晚节不保，在二战时间屈服于了曾经的手下败将。没人知道贝当如此做的原因，兴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当许妙妙一次无意之中听见学生会里旁人讨论的内容时惊诧非常:
“诶你听说了没，外语系的那个打篮球特别厉害的靳芒居然就是最近那个网红唱的《问川》的编曲人呢。”
“woc碉堡！他一外语系的去给人写歌还红了？！那群‘音乐人’可是被啪啪打脸咯。”
“可不是，校论坛都炸了呢，BOOMBOOM～”
“23333333必须得强势围观啊！”
——什么玩意。
许妙妙失态地攥紧拳，脸上是一片晦暗不明。
凭什么，那种家伙，也配拥有走在通往无上荣耀的理想之途的权利吗？！
许妙妙像是一只被踩中尾巴的猫，明明想要立刻去找到靳芒气势汹汹地嘲讽一番，却碍于矜持伪装不得不将怒气憋在心中抑郁不已。
她掏出手机，登上了校论坛，被置顶的几条火红的加精标题怒刷存在感，令人想忽略也难——
【碉堡】外语系小鲜肉一曲而红！
【资源】小鲜肉高清□□快照，点击就送！！！
【BOOM】音乐系集体签名正式对靳芒下达挑战书！
……等等等等。
许妙妙想她是不是应该先通知版主删帖。
可鬼使神差的，许妙妙划开了帖子，并找到《问川》的播放地址，点击，转码，音乐响起，时间不到五秒。
等许妙妙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时，主唱溢满情绪的歌声已然包裹了周身一片空间，仿佛置身于古巴，时间像是定格于历史的一个缩影，奇幻中透着点点诡谲。
不得不承认，主唱的演唱功底的确颇为扎实，但也无法遮掩歌词本身的魅力，两者结合，相得益彰。
恍惚间，许妙妙想起这样一句话:“三月听时只觉似春水，如今已入炎夏，恍然却觉得在夏蛙眼中看见了雪花。”
无比贴切。
靳芒最近很烦躁，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不少好友都有些诧异于靳芒的状态，连与他关系最亲密的死党都忍不住问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但靳芒拒绝和任何人谈论关于他烦躁的原因。
作为典型的处女座，靳芒自负又自卑。
自负于他惊人的才华；自卑于他低下的出身。
尽管之前与谢嘉思的一番交谈消弭了他长久以来面对着谢嘉思的自卑，但事实上，他和谢嘉思身份之间的距离是如何也无法仅用只言片语和一腔热忱就可以抹去的。而此次的谢家出事，则把这份距离感血淋淋地揭开，令人猝不及防而又无可奈何。
想起不久前所见的谢嘉思，靳芒，真的从未见过少女那副神情恍惚、脆弱不堪的模样。在他的印象之中，少女一直都是热情洋溢而充满青春朝气的，简直像个女骑士一样坚不可摧。
有那么一霎那，靳芒甚至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靳芒想要为谢嘉思做些什么，不管是出于男朋友的身份也好，同学之间的情谊也好，他的骄傲要求他去将谢嘉思拉出她所陷入的处境。
可是不能。
靳芒不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夜深，靳芒将自己埋头于双膝间，发出一串嘶哑的笑声。
他不断对自己说，靳芒，你算什么呢？你凭什么沾沾自喜？仅因小火了一首词，打了音乐系的脸吗？可那些又算什么呢，连为女朋友做些事都不行，靳芒你到底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
无数的自责与唾骂在黑暗里重叠，负能量充斥了每一寸肌理，全都在尖声笑着，像是一场浩大的群魔盛宴。
靳芒维持这样的状态将近一个礼拜。
靳芒大抵永远也不能忘记那天所见的少女，像是撒旦与六翼大天使的共同体，既给予他希望又拉扯他堕入深渊。
事实上，许妙妙只说了一句话：“你想不想…拥有权利，足以扭转改变谢嘉思现在的处境。”
恍惚间，靳芒看见了风中摇曳的罂粟。
“……怎么做？”
Text·漩涡还是沼泽：运交华盖（下）
尽管谢嘉思知道了靳芒和许妙妙的事，却仿佛像个没事人似的，每天上课下课吃饭自习睡觉一如往常，有时甚至会和寝室的舍友出去逛街。
——简直和万千普通的大学生一模一样。
但谢嘉思绝非纯善白莲，许妙妙敢“横刀夺爱”，罔顾她同谢家多年的情谊，就得做好承担她的行为的责任的准备，这一点，无论是谢嘉思还是许妙妙都非常明白。
即便现在看来一切都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双方都在严阵以待。
虽然谢嘉思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生，顶多背负着一个前·谢家大小姐的名头，但在过去的二十年间，谢嘉思该从谢父身上学到的东西一样未落，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相应的，许妙妙也很清楚谢嘉思的能力。
所以说，无硝烟的战争，早已打响。
靳芒，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具备能力，但这个世界，不是说你有能力就能上，况且现在天朝的娱乐界正值人才辈出之际，有能力且科班出身的年轻人可谓是一抓一大把，凭什么就轮到靳芒他个半路出身的家伙露脸？说白了，就是拼背景。
靳芒只是个真·普通大学生，可谢嘉思不是，至少在靳芒为《问川》填词的时候，谢嘉思还是商业大鳄谢凇的掌上明珠，所以就靳芒这么个小小的面子，无商不奸，那些老板还是很乐意给的。
但随着谢家出事，谢凇公开和谢嘉思断绝关系，眼看着再无半分好处，墙头草做得简直不要再麻溜不过。
因此人们揣测靳芒不过是一闪而过的流星，纵然绚烂无比，却摆脱不了时间的诅咒。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的，M市的娱乐龙头公司O.E竟然和靳芒签下了合约，并高调表示要力捧这个新人，一时间，网上各路人马众说纷纭。
“哎哟我去，靳芒谁啊，居然这么有背景，O.E是不是脑抽了去捧这么个新人。”
“同意楼上，求界内人士扒皮，我不能忍我家女神的新歌被一个新人给毁。”
“诶靳芒？WOC不就是上回《问川》的词作者嘛。”
“表示楼上快我一步Σ(｀д′*ノ)ノ没错靳芒就是那个词作者，说来我觉得他的词作功力还可以嘛。”
“靳芒词作能力还不错+1”
……
O.E总经理办公室
“现在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了，妙妙。”夏烽坐在老板椅上懒散地说道。
“…是的，万分感谢你。”许妙妙冷淡地回声，“另外，你的真·总经理兼董事长父亲就要回来了，你真的不需要收敛一下吗。”说到最后，许妙妙嗤笑了一声。
“嘁，我管那老头子干吗。”夏烽语气不快，但很快就转为之前的样子：“我猜，你一定在心里想：‘哦，这家伙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扯大旗，而且狐假虎威的本事越加熟练了。’对不对？”
“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开口问。“
“我只是想测试一下，看看我是不是像以前一样了解你。“
——或者换言之，他想测试一下我这四年来是否一成不变。许妙妙面无表情地想。
果然，夏烽又接着说：“嗯…妙妙，我不记得你是一个喜欢追求一致性的人啊。“
“…真是抱歉了小夏总经理，我一直很喜欢汉堡王的，百吃不腻。“
“你确定不是法国农家菜吗？“虽然是问句，但夏烽的口气中没有夹杂一丝疑惑。*
“不，绝对不是。”许妙妙突然笑了起来，一如他们初次相遇之时。
靳芒的事情绝对打了谢嘉思一个措手不及。
谢嘉思没想到许妙妙的人脉已经发达到这种地步，尽管她对对方的估算很高，但现实告诉她，她还是将许妙妙看得太过简单了一点。
——想也知道吧，许妙妙，曾经距离那个至高王座，是一步之遥。
想到这里，谢嘉思不由得攥紧了稿纸，稿纸上的密密麻麻的计划因而被折叠，模糊了文字。
完全敌不过吗….谢嘉思有些崩溃，前几天拜访的一位商业新贵时，被对方为难和嘲讽的情景浮现在脑海中，那副嘴脸几乎让谢嘉思恨得想要撕裂。
理智遏制着情感，喧嚣在脑海中沸腾。
谢嘉思在不知不觉中睡着。
本该是鸦雀无声的房间，突兀地响起了开门声，来人的动作显然很轻，竭力避免发出太大的动静。
温柔的月光从玻璃窗外流泻进屋内，照出谢嘉思毫无防备的恬静面容，以及，来人那一双琉璃色的瞳仁。
“Frigga…”陆从安呢喃，“我等着你。”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睡过去的谢嘉思有些懊恼，都是白白被浪费掉的时间啊！简直不能更心疼！
恶狠狠地吐槽了几句，谢嘉思直起身，却被毛毯落地的声音所震惊——有人来过！
这个消息令得谢嘉思感到毛骨悚然，要知道自从和谢松断绝关系后，谢嘉思就搬出了谢家大宅，用以前攒下的不菲存款购置了一套二手经济房，并且在和前房主交付房子后，谢嘉思立刻更换了门锁。而谢嘉思当然也没给过其他人钥匙，她也没有丢过一把钥匙。
那么，只有可能是有人拓印了她的钥匙。
但是谢嘉思想不出会有谁有这么做的动机.
谢嘉思也就不再去思考这种无解的问题，她站了起来，酸痛感争先恐后地袭击这具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身躯。谢嘉思眯了眯眼，视线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薄雾吞吐着高楼大厦，使得那份清晰罩上了朦胧的虚影。
一股清淡的香气突然吸引了谢嘉思的注意。她低头看向电脑桌，一枝素雅的花枝正悄然散发着幽香，而谢嘉思并不知道这种花的名字，但恍惚间就涌现出一种愉悦的心情，很好地纾解了她这几天来的焦躁不已。于是她拿起花枝，同时也发现了花枝下压着的花哨纸张。谢嘉思没有急着看纸张上的内容，她只是望着纸张花哨的颜色怔怔出神。
很熟悉的感觉……谢嘉思无意思地顺着纸张上的图纹摩挲，引起细微的刺激感，一圈下来像是无形地刻画出了一朵小花，毫无意外地与花枝上的花朵相同。
真是…她有些好笑地边唾弃了会自己边翻转了纸张，清秀的字迹随之而映入眼帘：
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我。
FROM陆从安
Ps.Frigga这个名字我很喜欢。
没头没脑的两句话，却令得谢嘉思瞬间脸色大变。
不…不要…滚出去！
谢嘉思抱住头，抗拒着忆起连同Frigga这个名字一块被遗弃的黑暗岁月。
***
“Frigga，来听我说。忘记它，忘记一切令你感到痛苦的记忆。”身着白色大褂的催眠师如是微笑道。
“忘记…它们？”年幼的孩童随着催眠师的暗示喃喃。
“是的，忘记它们，你会得到你渴望的一切：亲厚温和的父亲，善解人意的母亲……”催眠师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孩童尖锐的喊叫所打断：
“不！我不要忘记那些！”
孩童的反抗显然超出了催眠师的预料，他一改之前的和蔼模样，狰狞地吼道：“按住她，注射镇静剂，执行B方案！”
……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片梦（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