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若失》刘芮凝

2、偶遇

　　Chapter 2 还好你也在这里
　　记忆被一声甜美的呼唤叫醒，那种在回忆里失落和追忆的刺痛撕扯的心脏隐隐作痛，空洞而游离的目光定位在刚才呼喊的声源体上，原来是初中同班同学申微微。
　　“微微？你怎么也在这里？你也考上这所高中了？”在陌生的地方遇见熟悉的人会倍感亲切，哪怕这个人是曾经不怎么待见的人。
　　“恩，我只是擦边球，侥幸考上了而已，说实话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我刚才还在学校碰见咱们班李雨欣了呢！”
　　“哦？她考上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人家本来学习就那么好，在这里遇见那是理所当然的喽”
　　“恩，这倒也是。不过今天她的身边跟了一个很帅很帅的男孩，不知道是不是她男朋友，哈哈哈……”
　　“你还是那么的八卦！”刘沐阳白了申微微一眼，内心对这种八卦新闻的排斥使她厌恶到不愿继续讨论下去。
　　开学前一天，在学校办理入学手续，查看班级划分名单，刘沐阳一张一张的公告单上查看自己的名字，内心是焦虑不安的。终于在高一6班找到自己的名字，同时还有一个叫“郭一柯”的名字，是欣喜？是焦虑？亦或是期待？她不知道这个郭一柯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他，如果是要怎么面对？是自己主动上去打招呼还是等着他想起自己？或者他根本就已经忘了那个叫刘沐阳的女孩了吧？种种的疑问折磨得内心慌乱不堪，从走出村子的那一刻起她从没有想过这辈子还会不会再遇见他，如果遇见，她真的想知道约定好的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会没有来？
　　命运至此开始，注定会书写不一样的故事，那种在宿命中始终不能离去的人，即使曾经离开，终究还是要回来，继续书写未完成的故事。
　　那天晚上，刘沐阳做了好多梦，她梦见那个落后的村子，她梦见自己就站在那个路口傻傻的等待郭一柯的到来，天渐渐昏暗下去，乌云滚滚而来，遥远的天边响起几阵惊雷，她的全身被恐惧吞噬，丧失任何行动的能力，僵硬的站在那里。她害怕，在黑夜笼罩下的荒郊，只有她一个人孤独的站在那里，野风摇曳得芦苇沙沙作响，随即在一声干脆的惊雷声中，瓢泼大雨倾盆而下。刘沐阳站在雨里歇斯底里的哭喊着：“郭一柯……”
　　猛然惊醒，刘沐阳浑身汗淋淋，双手抱膝，坐在床上，平复慌跳的心脏。孙慧听见刘沐阳房里的动静，慌忙的推门而入，看见坐在床边的刘沐阳状态似乎不是很好，走过去抱住女儿。
　　“沐阳，怎么了？怎么浑身是汗？我听见你的喊叫声就惊醒了”
　　“妈，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梦见咱们村子了，梦见郭一柯了”
　　“郭一柯？就是你小时候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男孩？”
　　“恩，梦到好多过去的事情。妈妈，你想咱们的家吗？你想爸爸吗？”刘沐阳小心翼翼的问。因为她知道妈妈很排斥过去的事情，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在妈妈的面前提起过，母女俩也刻意去逃避那段不堪的过往。可是现在，一个叫郭一柯的名字牵扯太多的回忆。那种伤疤所带来的刺痛还是那么的真实，成为这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不想，我从来就没有想过，那种痛苦的日子我是受够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到那里，就是死了，也不会……”孙慧眼里流露出的愤恨丝毫不减当年，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对以前的生活望而却步，对以前的丈夫恨之入骨。
　　“妈，我在我们学校好像碰见郭一柯了？你说真的是他吗？”
　　“不可能，他怎么会在这里？或许只是同名同姓罢了。好了，不要多想了，赶紧睡觉吧，明天是第一天上学，小心迟到了啊”。
　　“恩，妈妈晚安”
　　极力逃避，想要尘封的记忆，还是这么硬生生的被挖掘，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一晚，孙慧和刘馨子第一次失眠。

　　新生入学，是每所学校最大的盛典，新鲜血液的注入更加增添了校园的热情与活力，每一位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各个年龄段所该拥有的朝气与魅力。在这所知识的圣殿里诠释最美年华里最真实的青春。
　　沉寂了一个暑假的校园，开始了以往的沸腾，教室里都是陌生的面孔，以自己的方式主动say Hi，渐渐地热络起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随着一声清脆的响铃声，过道中嬉戏打闹的同学迅速地回到教室，大家都有秩序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等待着老师的到来。整个教学楼渐渐的降低了分贝，回归安静。
　　高一6班的教室里，新老师正在做自我介绍，以及抒发对新生入学的热烈欢迎。一声“报告”
　　引来老师和同学们的纷纷侧目。
　　“进来！”女老师低沉的声音明显透漏着不悦的心情，但是碍于开学第一天，不想给同学们留下不好的印象，还是露出几丝尴尬的笑容对迟到的那位男同学放了通行证。
　　“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习惯，希望以后注意点。好了，进来找个位置赶紧坐下吧。”
　　虽然只是看了他一眼，但是刘沐阳还是认出了他就是记忆中的郭一柯，是那个一直陪在她身边，保护着她的郭一柯。就在那一瞬，心跳乱了节奏，似乎忍受不了这种频率的波动，要从嘴里蹦出来。为了掩饰这种毫无征兆的慌乱，坐在过道边上的刘沐阳红着脸，深深的低着头不敢看那个人，也不想让那个人看见自己。但是郭一柯从她的身旁经过，她还是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是出现在梦里无数次的熟悉的味道。
　　刘沐阳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时，坐在她旁边的申微微察觉出她的异样，关切的问：“沐阳，你没事吧，是哪里不舒服吗？为什么你的脸色这么差，身体还一直在抖？”
　　“我没事，可能早上没有吃早餐的缘故，心跳得慌乱。”刘沐阳被从思绪中拉回，极力的克制自己的紧张。
　　讲台上的女老师一番激昂演说后要求每一位同学作自我介绍。这是刘沐阳最担心的环节，可是终究是逃脱不掉的，该来的还是要来，不管你怎么排斥。
　　时间不知道怎么了，过的飞快。很快就轮到刘沐阳，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身体的每一个部件好像都不受控制，头深深地低着，恨不得像只鸵鸟一样将头埋进丰翼的羽毛就再也看不见外面的兵荒马乱，可是现实不是想象。披散的头发遮住了脸，看着桌兜里右手的指甲在左手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白印。
　　“老师，我……我叫……我叫刘沐阳”呼吸越来越急促，然后眼前一片黑暗，整个人就顺着桌子晕倒在地上。
　　原来，人真的可以紧张到昏厥。
　　校医务室里，申微微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发呆，完全没有注意到刘沐阳醒来。
　　“微微，我怎么会在这里？”精力慢慢恢复过来的刘沐阳试着用双肘撑起身子坐起，申微微看见连忙搭了把手，把枕头垫在背后，让她以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你还问呢，吓死大家了你知道吗？正在作自我介绍怎么就突然晕倒了呢？不过医生已经看过了，没什么事，就说是心率过快导致大脑缺氧而引起的昏厥”申微微边整理被子边说
　　“哦……”想到刚才的画面，刘沐阳觉得太丢人了，就将头埋得更低，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囧样。
　　“不过……”申微微提高了说话的分贝，若有所思的问道
　　“你认识郭一柯？”
　　从申微微的嘴里听到郭一柯的名字，刘沐阳吓了一跳，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和郭一柯的事情。整个人神经紧绷，突然就紧张起来。
　　“你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名字？我……我……不认识”躲闪的眼神，逃避申微微目光聚焦般的捕捉
　　“郭一柯，就是上课来迟到的那个男生啊。原来你们不认识啊，可是他怎么会如此紧张你呢？我看他看你的眼神有种怪怪的东西在里面，说不上来的感觉……”申微微若有所思还陷在自己的推论里，刚才她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还是没有想明白。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刘沐阳小心翼翼的问，不想被人察觉到自己过多的在意
　　“你说你不认识他，可是在你晕倒的时候整个教室一下子慌乱了，连我在你身边，我都没反映上来要该怎么办，突然郭一柯冲过来抱起你就送到医务室来了。然后我不放心就给老师说来照顾你。当我站在医务室门口的时候我看见郭一柯用很温柔又很心疼的眼神注视着你，就是瞳孔闪烁，无限放大，人在激动时才会有的反应，然后手轻轻抚摸着你的脸，都没有察觉到身后有人。可是……你还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开学那天在学校遇见李雨欣和她男朋友了吗？那个男朋友就是郭一柯，这是怎么回事？”申微微在最后将思考这个问题的任务交给了刘沐阳，因为凭她的脑袋怎么也想不出这里面的所以然来
　　“微微，我头有点痛，我想休息一下”说着刘沐阳缩下身子躺在被窝里，用被子蒙着头，她不是不想去想，占领她思绪的是：他就是她记忆中的那个郭一柯，并且他还记着她。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刘沐阳和郭一柯就像两条永远无法相交的平行线，在各自的轨道上。就像是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彼此也没有想要认识的想法。但是会经常看见在隔壁班的李雨欣在课间活动时间过来找郭一柯，两个人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说说笑笑，几乎每天早上都能看见李雨欣拿着热乎乎的早点给郭一柯吃，顺理成章，在众人的眼中他们无疑是一对情侣，刘沐阳刻意对他们视而不见。如果结局真的是这样，未尝不是不可接受，这十几年都过去了，她不知道郭一柯对于她而言，是一段温存的回忆？是未实现的承诺？还是仅仅是一个名字？
　　李雨欣每次路过刘沐阳和申微微时会偶尔坐下来寒暄几句，大多数见面时只是莞尔一笑，以表问候。刘沐阳也从不想探究他们是什么关系，因为那不关自己的事，或许她和郭一柯之间已经不似从前，那就顺其自然像现在这样挺好，刘沐阳这样想着，就没有过多的关注郭一柯，她还是喜欢静静地呆在自己的世界里，扭过头便能欣赏窗外的车水马龙。
　　“该死，又要迟到了……”
　　刘沐阳在心里默默埋怨这几天状态不佳导致夜晚失眠，迟到频率节节高升。正当刘沐阳飞奔到教室门口时，发现整层楼并没有多少人。看看手腕上的表，北京时间6点30分。
　　“天呐，早上起床把时间看错了，还以为是迟到了，原来是来早了啊。真想回家再睡一会儿回笼觉”
　　这时耳边却传来教室里一个女生和男生吵架的声音。原来是申微微在和一个高大的男生吵架，那个男生只能看到背影，高高瘦瘦的。刘沐阳走进教室，径直走到申微微身边，询问缘由竟是那个男生霸占了申微微的位置。因为是刚开学，老师们都比较忙所以就没有排座位，大家都是先到先得，第一天占到的位置以后顺理成章就是自己的座位，直到老师重新排为止。所以开学第一天申微微就和刘沐阳选择靠窗的位置坐在一块，现在这个男生明显是想霸占申微微的位置坐在刘沐阳的旁边。且不论安得什么心，刘沐阳就是平时再文静，但是到了伸张正义的时候完全是一副强悍的架势。三下五除二，以三寸不烂之舌把那个男生理论到抡起书包回到原来的座位上。申微微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对刘沐阳又是抱又是亲。刘沐阳虽然有时候很讨厌她的八卦，可是毕竟之前就是同班同学，现在再见面就是有缘，就愈发的珍惜这段友情。
　　晚自习时间。刘沐阳做完英语作业又发呆，前排的男生转过来小声地问“刘沐阳，能不能借用一下你的英语作业本？”
　　“哦，好的”刘沐阳将作业本给前排男生，不一会儿男生将作业本递回来，示意她将作业本打开，还叮嘱道不是他写的，是他帮别人转交给她的。
　　刘沐阳打开本子看见一个信封折的整整齐齐夹在本子里，大脑立刻反应出来那是什么东西，慌忙将东西藏进书包不想被身边的申微微发现，不然又得八卦出去。
　　回到家里，刘沐阳在复习功课之余想起书包里的那封信。那是一封表白信，刚硬的字迹，确是夸张的说辞，可笑……
　　我们总是在幼稚的年龄做着幼稚的事情，然后在不再幼稚时才发现曾经的幼稚，这便是成长的印记。刘沐阳无奈的笑笑，将那封深情表白的信撕碎丢进垃圾筐里。在她认为人只有一颗心，属于一个人，所以注定了有些感情的归属必定凄凉。
　　客厅的灯亮着，孙慧还在忙碌着择菜。最初来到这个城市，母女俩靠她推小车卖早点为生，孙慧人勤快，加之热心肠，和街坊邻里关系都不错，生意也越做越好。慢慢也在这座城市稳定下来，随着收入的丰裕，在邻居赵叔叔的参谋下，以很便宜的价格接下一间小门面。刘沐阳看着昏暗灯光下孙慧背影，是那么的疲惫，她走上前从后面抱住了妈妈。
　　“妈，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就剩这一点弄完了再睡，你去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孙慧明显已经疲惫不堪，连说话的声音也变得微弱
　　“妈，你去睡吧，这点我来弄。店里平时都是你一个人在忙，已经够辛苦了。而我却给你帮不上太多忙。有时候我都希望我赶紧长大挣钱，然后你就可以不这么辛苦”一阵哽咽堵住喉咙，刘沐阳再也说不下去
　　“傻丫头，妈妈现在觉得很幸福，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看着你能有出息的长大就已经很满足了，所以妈妈希望你能明白妈妈对你的期望。你现在这个年纪，妈妈不说什么你也懂，但是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曾经的人和事该放心的就放下，不要一直抓着不放，不要以为妈妈什么都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的行为举止妈妈都看在眼里，也能猜出七八分。就是想告诉你，一个人只有精神和物质的强大才能更有资格站在更显眼的地方获得更多的青睐”说完孙慧起身走进卧室，留下原地发呆的刘沐阳回味妈妈言语中的意味深长。
　　第二天早上，教学楼过道。刘沐阳耷拉着脑袋，看着脚下行走的白球鞋，若有所思的走着。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高大身影，直到她的头撞到某件硬物，才吃痛得抬起头，身体瞬间僵硬。
　　面前站着的就是之前抢申微微座位的那个男生，两人之间不过一脚的距离，抬起头的刘沐阳刚好顶在男生的下巴处，时间一秒，两秒，三秒……两人迅速各向后迈开一步。男生干咳一声掩饰内心的慌乱，扭头看向一边，舒缓脸颊上的潮红。刘沐阳头低得更深，脸上火辣辣的，胸口快速起伏。
　　待情绪稍稍冷却，刘沐阳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男生。质感舒服的绵柔T恤，浅色牛仔短裤搭配醒目的红色帆布鞋。干净，清爽，俊朗，阳光，领口未系的两粒纽扣，露出小麦色的肌肤，性感的锁骨因为刚才被撞留下微微泛红的印记。
　　“刘沐阳同学，你刚才撞到我了”男生俨然一副得逞的表情
　　“对不起”
　　“没关系，我不计较。但是只要你答应我昨天晚上给你说的事情，刚才这事就算过去了”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什么事？我不记得昨天晚上你有给我说过什么事情”
　　“不会吧？我明明让徐勇那小子给你了啊。难道那孙子没办成？就是一封信，你没有收到吗？”男孩明显焦虑起来，他可不想好不容易策划的偶遇就这么没有任何铺垫的过去了，他还想借着今早的“撞伤”趁势赖上刘沐阳呢
　　刘沐阳听到信，就知道原来他就是张威特，信的落款处的署名就是他呀！
　　真是字如其人，给人一种干净利落的感受，要不是之前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她不会对他带有几分敌意甚至是厌恶。可是今天是她的不对，是自己走路不小心撞到人，内心的愧意冲淡了那几分敌意。
　　“信啊……我收到了……”刘沐阳因为害羞声音小若蚊虫
　　“你收到了？那就好办了，那你是什么想法呢？是答应我，以此作为对我的医疗赔偿；还是让我跟在你屁股后面追债？二选一，怎么样？”
　　“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因为我根本就没有看里面的内容就直接扔了，我可不想让我妈发现。”说完径直走过张威特，不理会对方的无理取闹
　　可是张威特并不这么想，从开学在校园里无意中瞥见这么一位女孩，刘沐阳就给张威特留下不仅仅是深刻才能形容的印象。老天眷顾，竟然分到同一个班级。他时常看见她对着窗外发呆，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就已经是一道沁入心脾的风景。她虽不是艳压群芳，但是身上有一股摄人心魂的魅力。在他看来刘沐阳是文静孤傲的女孩，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只看见她和旁边的申微微说笑时才能露出难得一见的酒窝。第一节课她的晕倒本来是自己最佳表现时期，却不料被旁边趴在桌上睡觉的郭一柯抢先一步。所以他想走进她的眼帘，然后是内心……
　　“喂，喂”威特用胳膊肘捅了旁边睡觉的郭一柯，对方发出一声闷哼，以表不悦。可是威特不依不饶又捅了几下
　　“靠，你他妈以为我是死尸，你不知道用你那花岗岩一样的排骨戳人很痛”郭一柯怒声骂道，紧蹙的眉头将英俊的五官拉得扭曲
　　“哦呵呵呵，对不起，对不起啊。关键你上课睡觉引来老师频频关注的目光弄得我很不舒服，就像是被脱光站在大街上让人盯着看的感觉”
　　“他爱看关我屁事，要不然你就破罐子破摔，牺牲一下，脱光吸引老师的注意好解放我们班几十位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同胞？”
　　“那倒不用了，我的便宜岂能让这个老女人给占了，再怎么说也要留给我们家小沐阳”
　　“小沐阳？”郭一柯小声呢喃这个名字。
　　张威特见郭一柯有反应，便知道鱼已经上钩了。
　　“对啊，小沐阳就是刘沐阳啊。马上就是我女朋友了，今天早上还亲了我呢，就在锁骨这。看见了吧。嗯，就是过去时间太长印记有点淡了”张威特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郭一柯听，用眼角的余光捕捉郭一柯面部表情的变化。
　　上次在医务室，当张威特感到医务室时，站在窗外看见郭一柯的一举一动，他对刘沐阳的关心与爱抚证明他们之间是认识的，而且关系不是一般。可是据他观察，开学这么长时间，他们之前并没有任何交集，甚至连相互之间打招呼都没有，比陌生人还陌生人，就是两人之间刻意的疏远距离才更激起张威特想要了解事实真相的好奇心理。张威特喜欢刘沐阳，喜欢她就只属于他一个人，任何人都不能觊觎属于他的东西。
　　“哦，她是你女朋友？”郭一柯转过脸，生怕从眼神里泄露他的慌乱
　　“恩，我已经向她表白了，怎么了？你们认识？记得上次她晕倒好像是你送她去的医务室，看你当时的紧张就知道你们肯定认识”张威特再一次试探的问
　　“恩，我们……是认识。可是……她好像不记得我了”渐渐微弱的声音，像是在自我呓语。目光定在靠窗的那个瘦弱背影上，带着几分失落，几分惆怅。
　　威特还想继续问下去，可是郭一柯明显不配合，连口都懒得开，继续爬在桌子上睡觉。
　　张威特无奈，愤愤地带有鄙视加怀疑地说“像你这样只知道睡觉的家伙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背对着张威特的郭一柯闷声闷气的回答道
　　下晚自习，刘沐阳箭步匆匆走在林荫大道上，突然从草丛中窜出的身影吓了刘沐阳一大跳，用手轻拍胸脯，安抚受惊的情绪。
　　“张威特，你干什么啊，大晚上你想吓死人啊？”刘沐阳对于张威特突兀的出现明显带有怒意，语气变得不善。
　　“没什么啊，就是刚好看见你经过这里和你玩玩。顺便问问你想好了没有，是赔偿我医药费呢？还是做我女朋友？”
　　“我还要回家，没空陪你胡闹”说完就准备绕开张威特离开。可是刘沐阳走哪边，张威特就挡着哪边的路，周旋了半天，一气之下刘沐阳狠狠踩了张威特一脚。张威特抱着受伤的脚，单脚着地，蹦蹦跳跳，像只跳跳虎，疼的嗷嗷大叫。还是蹦跳着挡着刘沐阳的路。
　　“你不想另一只脚也废掉就赶紧给我让开”
　　“呦呵，看着挺瘦小的，生气的架势可一点也不小啊！”张威特擅长死皮赖脸，即使是在刘沐阳发威的时候还是没有放过她的打算。
　　“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肯放我走？”刘沐阳看出张威特的小把戏，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只要能摆脱他就行。
　　“这就对了，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送你回家”一边说一边把胳膊搭在刘沐阳的肩上，环抱着她。
　　还没等刘沐阳反抗，冲过来的黑影已经将张威特的手臂从刘沐阳身上甩开，在空中旋转一圈，张威特疼得只得顺势背过身缓解手臂的刺痛
　　“郭一柯，快放开，快放开，我的手快断了”张威特扭到背后的手臂疼的脸都红了
　　“我给你说过我认识她，可是我忘了警告你离她远点。没想到你下手这么快，看来你是嫌它跟着你多余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没有什么想法，就是和刘沐阳闹着玩玩，是真的。沐阳，你快让郭一柯放手，不然我的手就真的断了。啊啊啊……”张威特见郭一柯并没有放过自己的意思，转而求救刘沐阳。
　　刘沐阳此时呆若木鸡般看着郭一柯将张威特的手臂背在身后，就像扣押着奔赴刑场的罪犯。郭一柯突然间的闯入，刘沐阳的大脑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只是呆呆的站着，看着眼前的他。张威特的求救声将刘沐阳生硬的拉回现实，可是她还没想好要怎样面对郭一柯，更不能是今天的这种情况。转身，飞快的逃离……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粗重的喘息声。那人拉住刘沐阳的手臂，慌忙的脚步立刻顿住，僵硬在原地不敢转身。
　　“刘沐阳，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郭一柯对着刘沐阳的背影发问，只看见她脑后的马尾倔强的翘着，微微抖动的肩膀泄露了女孩的情绪，无声的啜泣，早已泪流满面。
　　郭一柯走上前，面对着刘沐阳，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痕，轻声低语：“既然记得，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我……我以为……是你走丢了；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了”刘沐阳哽咽着说，内心的委屈排山倒海般倾泻而出，在校园的角落里嚎啕大哭。郭一柯看到这样的刘沐阳既心疼又好笑，终究还是先要安抚刘沐阳的情绪，等她平静下来。
　　“现在好点了吗？还难受吗？”郭一柯关切的问
　　“嗯……好多了”刘沐阳停止了嚎啕大哭，小声啜泣着
　　“不哭了好吗？”
　　“嗯……”
　　“你就只会说‘嗯’吗？”郭一柯一脸无奈，面对这样的刘沐阳他词穷了
　　“小时候的打人的刘沐阳哪去了？是丢了吗？”郭一柯一脸疑问，故意拿刘沐阳开玩笑
　　终于，刘沐阳被这种冷笑话给逗乐了。
　　“一柯，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刘沐阳终于平复下来，她想要解开心中隐藏十几年的谜团。原本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没想到上天还是如此的眷顾她。
　　“你不用问，我知道你想要知道什么？”刘沐阳一脸狐疑的看着面前的郭一柯
　　“你是不是想问当年我为什么没有去见你最后一面，是吗？”郭一柯看着刘沐阳的眼睛，闪闪发光，那是一种等待他回答问题的渴望。
　　“我去过。可是太晚，你已经走了……知道为什么吗？那晚夜色太黑，雾气氤氲我看不见路，一脚踩空掉进崍岸底，庆幸不是很深，只是左手臂摔骨折，当时我想要见你最后一面就极力的往上爬，可是只有右手能使上力，爬了一半就又滑下去。那天晚上我害怕极了，是前所未有的恐惧，我害怕自己爬不出去，没有人发现我，会横尸荒野，成为狼或者其他野兽的美食，落个尸骨无存。越是恐惧就越想要挣脱，我滑下去又爬，滑下去又爬，终于还是爬上来。我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跑去我们约定的那个路口，你已经走了。即便我已经知道你早已走了，我还是去了那个路口，是为了实现未完成的承诺，亲眼看看你走出去的路，是为了告诉你我已经来过”郭一柯叙述着，陷入到那段恐怖记忆里，至今想起来还是毛骨悚然，右手轻轻抚摸左臂上划伤的那到疤痕。
　　刘沐阳惊讶到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她不敢相信，她不知道的事实背后竟然是如此的触目惊心。如果可以预见是这样的结果，她宁愿不要郭一柯送别，如果是以对方的生命为代价她宁愿不要这种冠冕堂皇的仪式。想到自己竟然还对他没有实现承诺耿耿于怀，在心里埋怨了十年，即使是十年后的相遇，她还在赌气，都不肯主动上前去问候一声：好久不见，你还好吗？是她的自以为是蒙蔽了善良的内心，没有给对方解释的权利，她又有什么资格去剥夺他人的权利。各种埋怨、各种自责，刘沐阳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都不能弥补对郭一柯的愧疚。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只知道埋怨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样，如果我想到这种结果是怎么也不会让你来的。对不起，我不知道……”泪水决堤般倾泻而出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没有必要去追究谁对谁错。重要的是我们活着的当下，我真不敢相信，这辈子我们还有机会见面”
　　“嗯，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刘沐阳哽咽着，但看见面前的郭一柯，她感恩生命中这样的不期而遇，马上又破涕为笑。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呢？”刘沐阳又一脸疑惑
　　“我爸妈出来打工，又不放心把我丢给爷爷，所以就带我一起来了”
　　“哦……”轻描淡写的回答，可是只有经历过那种在陌生城市没有归属感的人，才能够真正体会其中的辛酸，他们是一类人，是重新适应脚下土地，希望站稳脚步的那类人。
　　“可是，你真的没有认出我来吗？我可是第一眼就认出你了”郭一柯严厉中带有几分责备，看着身旁低着头，抠手指头的刘沐阳
　　“我……从你走进教室门的那刻起，就已经认出你。只是……我不敢确认你是不是还记得我？”
　　“傻瓜，我怎么会不记得你，因为你一直都在这里”郭一柯用手指着心口的位置。
　　她不知道，从那个时候起她在他心中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这十年，他一直都记得，从未忘记，如果没有这一次的相遇，他还是会记得一个叫刘沐阳的女孩，因为那个名字已经刻在心里。
　　刘沐阳若有所思，注视着面前的男孩。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们总是以观众的角色看别人演绎的人生，却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剧本被谁书写。生命中的人，进进出出，被岁月层层筛选之后，谁会被过滤掉？又有谁会被留下来？时间是检验感情的试金石，有的人在你生命中只出现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有的人却可以在里面猖狂一辈子。
　　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的话就这么不经意间随心底流出；原本以为再也不会遇见的人就这样不期而遇，过往的一切虽已风淡云轻，现实的温存滋润久经干涸的心田。
　　随风飘落的枯叶，搅乱一池平静的心湖，一圈一圈的涟漪，经久难以恢复如初。
　　那唇齿间吐露的真情并非从耳边划过，而是沁入心脾；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如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