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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记忆 ...

  •   前言
      你不需要我,我就回到我的世界
      午夜十二点,天色昏沉,天气预报报道小雨转中雨,看来期待已久甘霖很快就会如约而至。周围的空气氤氲,潮湿了内心深处那方干涸贫瘠的荒地,那片刘沐阳曾经坚定地认为永远只为她灿烂并且带给她唯一温暖的晴空,也在一夜间变得乌云密布,然后大雨倾盆。
      路边的霓虹无限的伸展,随着地势蜿蜒起伏,看不见尽头。空洞的心,支撑着轻飘飘的躯壳,行走在这条无尽的道路上。眼前城市斑斓的色彩被夜幕下厚重的黑色帷帐映衬,越发的耀眼。心却如死水,躯如行尸。
      沉寂的柏油马路上只听见自己高跟鞋与地面一次次碰撞发出的蹬蹬声,一声一声地敲击在死水般的心里,却连一点涟漪也没有泛起。拖着沉重的行李,灰蒙蒙的天,开始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思绪还是停留在刚才那一幕。在医院里,病床上的郭一柯全身发抖面目狰狞地冲她咆哮
      “你给我滚,带着你的臭钱和腐烂的灵魂一起滚出我的世界”
      “我现在都不想多看你一眼。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看见你我就恶心……”
      “恶心……你知道吗?我有多鄙视自己,那么低贱的爱上你,在你一次次无情地中伤下无底线的迁就你,而我得到的是什么?心底的千疮百孔?旁人在身后的非议?还是自尊被一次次的践踏。如果说这是我上辈子欠你的,那么,现在我都已经还清了,我只希望以后,甚至是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也不要遇见你。这辈子,爱上你,是我最大的耻辱……”
      那种恨之入骨的咆哮,撕心裂肺的哀伤或许刘沐阳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曾经期许的诺言,共同勾勒的未来,瞬间化为泡影。岁月的痕迹在她身上留下的,或许不是容颜的蜕变,而是心中某种信念的轰然坍塌。
      人,没有了信念还可以活下去吗?或许可以,但那不是活着,而是行尸走肉般寄生着,只是为了不让生命的焰火熄灭。她已经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是活着,生命对于她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她曾经的最后一点点幻想就在刚刚破灭,碎了一地,抽搐的心脏似被人狠狠捏着,那锋利的碎片一片一片慢慢的渗入……
      面对他的决绝,讽刺,无情,谩骂。刘沐阳始终无动于衷,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可是心底早已翻江倒海。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坚强,一定不能在他面前哭。因为在他面前她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就让她用最后的坚强挽回在他心里的丝丝尊严。
      然后,转身……滚出他的世界,永远都不会回来。
      人头攒动的火车站,一个落寞的身影,被定格。那么的显眼,与这个匆忙的世界格格不入。好像是一不小心闯入原本不属于她的世界,迷路了。那始终低垂的脑袋,一头乌黑的长发散落,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就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引起路人纷纷侧目。突然,那倔强的脑袋骄傲的抬起,露出一副清新面容,她的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是一种充满希望的光晖。刘沐阳转过身,环视了一眼这个曾经带给她无限动力,无限感动的城市。内心与这个城市在深情的告别,然后踏上火车……

      Chapter 1 我相信,你是来守护我的
      高中放榜的日子,刘沐阳在妈妈无休止唠叨轰炸中,奔赴报考的学校。内心的紧张、忐忑压抑得心脏不负重荷,跳乱了节奏,就连脚下的步伐因为慌乱和频率的加快,左脚绊住了右脚,一个趔趄身子向前倒去,重重地趴在走在她前面的一个身穿白色衬衣,浅色牛仔裤的男生背上。男孩在错愕中猛然转身,无意识的接住身体失去平衡的刘沐阳,但是惯性太大,刘沐阳还是双膝跪在了凹凸不平的柏油马路上,炎炎夏日,裸露的皮肤,膝盖瞬间渗出了大片的血珠,汗水携带者盐分从伤口上爬过,疼痛感以光速传至大脑,呻吟声在周围看热闹的嘈杂中是那么的轻微。刘沐阳在众人射线般目光的注视中,始终没有勇气抬头看看扶着自己的男孩。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掩盖了已经疼的麻木的膝盖。即使男孩亲切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询问她:你还好吧。她也只是含糊,低着头说了一声谢谢。就在惊慌失措间落荒而逃。男孩周围的伙伴起哄,戏谑男孩。
      “郭一柯,你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大白天的掉下个妹妹给你投怀送抱”
      “闭上你的狗嘴”训斥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刘沐阳还是听见了他们在身后的对话,瞬间如电击一般放慢了匆忙逃离的脚步,大脑也如同断片的电影,是空白的,双腿却像是灌了铅般沉重,每迈一步是那么的艰难。
      这个在记忆中如烙印般深刻的名字,这个在梦里无数次呼喊的名字现在就在身后,可是她自己没有勇气转过身去看他一眼,看看是不是记忆中朝思暮想的容颜。即便有一种可能是认错了人她还是没有勇气转过身,她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多的机缘巧合,13亿人口中同名同姓那么多,不可能在这里还能遇见儿时的那个他,更何况他们拥有共同回忆的地方是距离这个城市几千公里的山区,那里交通不便,有的人甚至是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那里。刘沐阳在焦躁不安中来到学校贴榜单的公告栏前,在一目十行,快速浏览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终于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总算没有白费这一年的努力,也没有辜负妈妈的期望。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稍稍击退了身体上的疼痛,她目光游离退出了拥挤的人群,漫无目的的走在陌生的校园中。
      走廊边的法国梧桐整齐的排列着,枝与叶的交叉在阳光的折射中投影出斑驳的影子,在地上书写圈圈点点的图画,倾泻的光束或明或暗;或刺眼或柔和地抚摸路人的脸庞,在光与影的交叉重叠中,刘沐阳的思绪被拉回到十年前。眼前浮现出她和妈妈在破晓之前悄悄逃离的情景。
      刘沐阳的妈妈孙慧是被人贩子拐卖到山区,卖给刘沐阳的爸爸刘世杰当媳妇的,因为那里贫穷,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入那个山区,姑娘都是外嫁到条件好的地方,因此村里的适婚男子只能通过人贩子才能娶到媳妇,性子柔弱的女子很容易驯服,尤其在有了孩子之后也就安分守己的生活下去;性子刚烈的忍受不了这种被人摆布的命运,在蛰伏中伺机寻找逃跑的机会,但是因为地处偏僻,交通落后很难有落跑成功的,最终被逮住的下场是免不了一场毒打和终身的被监禁。孙慧就是属于性子难以驯服,坚忍中又十分刚烈的女子。即使是在婚后一年生下女儿刘沐阳,这种牵绊也没有打消她心中逃跑的计划,因为她终究是难以忍受丈夫无休止的酗酒,然后演变成狂风骤雨般的家庭暴力。刘沐阳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慢慢的长大,造就了她性格的孤僻与怪戾。在别人戴着有色眼镜的注视下,她是一个行为异常带有暴力倾向的危险分子,别的小朋友的家长都不愿自己的孩子和她玩。再者说,她周围的小朋友也没人愿意和她玩,所以在年幼的刘沐阳的世界里只有小小的、狭隘的门缝是她注视这个世界的唯一眼睛,她这个所谓的怪胎只能躲在门缝里看别的小朋友在玩追迷藏、踢毽子。甚至是嬉戏打闹着沿街放风筝。有时候真的想成为别人手里的那只风筝,可以飘在蓝天下,沐浴在阳光中,即使命运系在别人手里的那根线上。也比一个小小的七岁女孩躲在门缝里生活要好上千倍万倍。
      那时候的刘沐阳是没有人愿意和她交朋友,没有谁愿意主动和她玩的。谁也不敢欺负她,大家都知道欺负她的下场都不怎么好。因为之前村里比刘馨子大两三岁的男孩子们过于调皮,去拽刘馨子的小辫子,起初的她因为害怕只是默默地忍受着,躲闪着那帮臭小子,可是他们更是得寸进尺,追着刘馨子,拽她的小辫子。漂亮的发辫被弄散了,卡在辫子上的蝴蝶结掉在了地上,偏偏被其中的一个小男孩踩在脚下,咔蹦碎成几半。谁也没想到小小的女孩浑身散发出一种近似于野兽的愤怒,散落的头发混合着泪水黏在脸上,扑过去把那个小男孩推倒在地上,顺手捡起脚边的石头砸向瘫倒在地的小男孩的脑袋。由于是近距离的投掷,加上在愤怒中使出浑身的力气,小男孩的眼睛上瞬间被汨汨然喷泻的鲜血模糊,疼的嗷嗷大哭,周围的小伙伴吓得四散而逃,从此刘馨子声名远播,大家敬而远之。
      那天晚上,小男孩的家长上门讨说法,孙慧和刘世杰当众暴打刘馨子一顿,以此来缓解男孩家长的不平,并且还赔偿了医药费。从始至终刘馨子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即便是把刘世杰的手掌已经打红了,她还是没有哭。并且挣脱禁锢她的双手,逃跑了。
      她跑到村里一个养花人的花房,从草丛中的一个小洞钻进去,蜷缩在角落里小声的啜泣。她不是因为挨打而哭泣,更不是因为打破别人脑袋,害怕而哭泣。她是因为已故的奶奶在集市上给她买的蝴蝶卡子被踩坏而伤心。那是疼爱她的奶奶留给她最后的东西。黑暗的角落被一束光束探寻,刘馨子吓得捂住嘴巴停止了啜泣,也没有阻止这束光束靠近的脚步。落荒中她想要起身逃跑,不料被靠近的人逮了个正着,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黑暗中,那个人的身影不高,仅仅比刘馨子高半头,那个人用手里的手电筒,将光束打在刘馨子的脸上,因为刺眼刘沐阳用手遮住了眼睛,从手缝中看清了靠近自己的人——一个年级约莫十岁的小男孩。
      “你是怎么进来的?”男孩用惊讶的眼神注视着低着头的刘馨子
      换来的是一阵沉默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来这里啊,你爸爸妈妈不找你啊”
      仍然只是一阵沉默
      “听说你白天把张冬冬的脑袋砸出血了,你是因为这个不敢回家吗?”
      男孩以为又会是一阵沉默,没想到倔强的脑袋因为这句话的刺激迅速地扬起来,坚决地说
      “我不是”
      这三个字掷地有声,干脆坚决。怎么看都不是出自七岁的小女孩该有的态度。
      只是看着满脸的泪痕被抹成大花脸,男孩最终还是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我没见过你这么大花脸的女孩,那边有水池,过去洗洗脸吧!”
      说完将手里的光束转移目标,照在不远处的小水池边。看着身后一动不动倔强的女孩,男孩无奈的拉着她,走到水池边,帮她冲洗脸上的污垢。
      刘沐阳伸长脖子,闭着眼睛,享受着他掌心的水流洗去脸上的污垢,那水流洗去的似乎不仅仅是脸上的污垢还有内心的浮尘,一切都变得透彻,冰凉的水温也降低了内心的温度,渐渐地归于平和。
      刘沐阳恢复成一个甜美可爱的小女孩,挂着满脸的水珠问
      “你不害怕我吗?我是会把别人打得流血的坏孩子”
      男孩轻视的笑了
      “我为什么要害怕你,我一个大男孩会害怕你一个毛头小女孩?开什么玩笑啊。再说我又没惹你,你也不可能打我的,是吧。”
      小女孩郑重的点了点头,像是承诺一般说
      “我不会随便打人的……”
      “恩……噢,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郭一柯”
      “我叫刘沐阳”
      “这名字挺好听的啊,好了,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不然你爸爸妈妈该着急了。”
      “我不想回去……”
      “你是因为担心犯错误挨打?”
      “不是,他们已经打过我了,我就是不想回家。”
      “啊?已经打过了?打哪了?疼不疼?要不我回家里拿点药出来帮你抹抹?”
      “不用了……”
      “这怎么行啊?快让我看看严不严重,刚才就听见你哭了,也没人照顾你,挺可怜的。我每次生病或者受伤都有妈妈陪在我身边”
      “真的不用了。”
      刘沐阳羞涩的想要挣脱郭一柯钳住自己的手臂,但是因为男孩的力道太大,怎么也挣脱不了。
      “我看看嘛,要是严重受感染了,那可就不好了,女孩子不是都爱漂亮吗?你怎么就不珍惜自己啊?”
      “我说了真的不用了,我没有那么严重。”
      两个人在拉拉扯扯中,刘馨子终于忍受不住,推开了郭一柯,冲他咆哮道
      “是在屁股上!”
      一阵沉默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凝固、冻结。谁也不好意思打破这种尴尬局面,刘沐阳始终低着头,看着自己脚上脏兮兮的鞋子,红扑扑的脸蛋怎么也不敢抬起来看一眼面前的男孩。郭一柯最终不好意思的干笑两声,以此来打破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之间,两人在相视中傻傻的笑了起来。
      从那以后,刘沐阳不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多了一个比她高半头的身影。
      那时候的刘沐阳,不再是那么孤僻,不再是那么怪戾,整个世界都是围绕在郭一柯身边。有郭一柯的地方就没有人再欺负刘沐阳;有郭一柯的地方就有刘沐阳爽朗的笑声,她就像是一根小尾巴紧紧地跟随着那个改变她生活的男孩。即便他们的世界就是小小的花房,每天在那里玩耍,嬉戏。
      时间在不经意间悄悄地流逝,它走过的轨迹,没有任何的纹路。只是在日升日落,云卷云舒,花开花落间触摸它曾经走过的脉络。
      生命中没有人会永远不离不弃,生活的基调本就是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孙慧在又一次的家庭暴力中对这种生活心灰意冷,看着满身累累伤痕,躲在怀里因为恐惧瑟瑟发抖的女儿,她的忍耐已经冲破最后的底线,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她心里暗暗发誓,必须要结束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她想要给自己和女儿一种新的生活,所以她必须逃离。孙慧取出橱柜最角落的铁盒,从里面拿出之前在医务所开的安眠药,放进刘世杰的水杯里。拿给喝醉酒,躺在床上的刘世杰。药效发生作用之后,孙慧慌忙将收拾好的简单行囊夹在怀中,拉上在门口翘首张望的刘沐阳,从之前打探好的小路逃离。一路上刘沐阳被妈妈拖着前行,无暇顾及前方黑魆魆的小路,泪眼婆娑死死地盯着身后渐渐湮没在黑暗中的村子。她告诉过郭一柯今晚她和妈妈逃离村子,他们约好在那条小路口送别,她希望能够见他最后一面,或许是今生的最后一面。可是那晚,郭一柯没有出现在那条小路口,直到刘沐阳的眼中看不见村子里的点点灯光,他还是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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