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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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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上空星野如幕,广阔苍凉,对着紫微星宫的人间皇城却是一片沉寂,那铜锈斑斑的观星台上晃过一两个黑色的人影。
巨大的星仪被一个身穿长衫的男人推动起来,对着浩瀚星河缓慢而不间断地移转测量。
古老的星仪在男人手中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旋转的弧形轨道慢慢停顿了下来:
“南斗,女宿……”
男人松开握住星仪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玉片,慢慢卜算起来——
四九之数在指尖不断演算,分布的玉片按照排列逐一推算出六爻,最终才能演变为一卦。
然而凌乱的玉片在男人之间不断移动,卦象千变万化却一直没有稳定下来,直至最后“喀拉”一声,尽数碎裂在男人手中。
男人捧着这一把碎裂的玉片,猛地从口中咳出一口鲜血。
“先生!”
“无碍……”演算的男人擦去嘴角的血迹收起地上的玉片,“大人赎罪……乡民实在无法破解季家的预言,南下这一行……根本卜不出吉凶。”
一直坐在对面等候卦象出来的人沉默下来,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先生……”侍童刚要将演算的男人扶起来,便被溅到脸上的鲜血吓住了——
“先……先生……”
最后一个离开的武士将这两人杀死之后,擦去刀刃上的血迹便离开了。
在远离京城大与的某一处山谷密林中——
仲夏夜色清晰,虫鸣吟吟,抬头便是星辰如海,二十八宿清晰可见。
锈迹斑斑的青铜星仪被握在男人手中,对着浩瀚星河缓慢而不间断地移转测量。
古老的星仪在男人手中发出嘶哑的摩擦声,旋转的弧形轨道慢慢停顿了下来:
“南斗,女宿……”
星空闪耀却照不亮地上男人仰望的银河的脸庞,他松开握住星仪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荖草,就着被星光照亮的大地慢慢卜算起来——
四九之数在指尖不断演算,逐一推算出六爻,演变为一卦。
当男人看到最终显现在眼前的卦象时,猛地从口中咳出一口鲜血。
星分斗女,习坎初六。
陷于水,大凶。
死,绝。
男人擦去嘴角黑色的血迹,用缺了一截小指的左手将被血污染的荖草揉作一团,慢慢从观星台上离去。
只剩下满天星河浩淼,亘古不变地照耀着迁衍无常的人间。
其水汤汤,渐车帷裳。
一叶扁舟划过烟波浩渺的大湖,当它靠近了,才看得船头蹲了两只鹈鹕,抖抖乌黑油亮的羽毛,懒散地闭着眼睛,偶尔甩一下长长的喙,因为长相阴沉吃相难看,这鸟儿又被叫做渔乌,以至于主人得给它脖子上套一根控制胃口的草绳。
潮湿的空气里裹着淡淡的腥味,湖面上有一层薄雾,犹如仙境,只是若不小心就会让人丧失其中,前认不出方向后看不清归途。
一个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异乡人站在船头,日光色的长袍,日光色的佩剑,日光色的鞋履,犹如一杆标枪镇立水边,他单手扶着斗笠的边缘,冷冷注视着前方还在云雾中若隐若现的黑影,抿紧的嘴角透露出坚毅隐忍的轮廓。
只是尽管有着蓑笠,最下面的衣摆还是被打湿了,沾着青绿色的污迹垂在脚边。
人主降世,大地复苏,荒原繁衍,生生不息.。
当初北夷人主大的到来导致了汉、夷疆界前所未有的大变动,关隘重镇主将耿少潜被俘剩余守军殊死抵抗人不敌至北门关险些被破,疆界南移,罗家男儿挺身而出,白发垂髻皆披甲上阵御敌,正要血战赢回铮铮傲骨,然而夷人卷了布匹粮马退去,剩下一座摇摇欲坠的边城,豪言“来年再续”于是,“疆土之耻,锥天下有识之心,奴役之痛,泣天下黎民之血。”
纵使救回主帅,却也无可用之兵。
中原腹地如立临渊之地,南州百越却兵粮充足,原有的平衡被打破,这其中所隐藏的不安与动荡亦使看似宁静的百越地区暗潮迭起。
南州府三分之二的地域属于百越族,而百越各族的腹地位于东南,东南之心是为渔乡,渔乡之主为东南顾氏,也是目前南州府三大姓顾、周、陆中实力最强的一脉。
一只白色的鹭鸶从水面飞过,水面上的雾气已经消散了,只是周围的气息依旧十分湿润,船身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震动了一下,船家撑直了长杆道:
“客官,到了,这里就是百越北部最大聚落,渔乡。”
湖水轻轻拍打着长满了青苔的岩石,一个细银锞子闪着光被准确地抛落到船家手中,异乡人轻踩了一下船头,以奇特不失利落的身姿跳上石条铺就的码头,身后的小船只轻晃了一下便朝后退却,这老练的船家立即用一种极为轻巧漂亮的姿态飞快离开渔乡的岸边。
这时候码头上静悄悄地一个人也没有,黑瓦白墙的建筑和碧绿滴翠的草木组成了一幅静止的画卷。
“渔乡……”异乡客嗓音低沉,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儿鼻音,此刻的细雨已经完全停了,他却并没有着急脱去斗笠蓑衣,停下脚步轻轻摩挲着佩剑的剑柄。
而闪耀着冷光的日光色弧形宝刃并不知道主人内心的情绪波动,静静地躺在皮鞘内。
按照那船家走之前说的,这渔乡作为百越诸部前往中原的必经之地,分明应该是百越北部最热闹的聚落,不知为什么他从水岸一路走来却是异常的静谧,道路两旁零星地分布着一些房屋,鸡鸭家畜都被锁在院中,偶尔见到一个人也是远远看见他便躲开了。
异乡人按下弧形刃的刀柄用衣摆遮掩住,迈步踩在凹凸不平的岩石地面上,保持着挺拔得有些僵硬的姿态向前走。
在百越,人以部族聚居。渔乡虽说是一座城,其结构却并非北州府那般靠着高大的青砖城墙来划分出一块儿明确的地方,越地多山林,所谓城池早期都是大姓人家圈养奴隶的地盘,以人为城以家为墙,聚居拱卫,身份越是尊贵的人住得越是靠近中心。
随着异乡人向中心走去,道路两边的屋子渐渐密集起来,规格也逐渐递增,然而一路走来总能看到隔一段树立在旁的青铜柱子,繁复精致的花纹昭示着越人卓越的铸造工艺。
异乡人正疑惑着城中的境况,猛然被一个人撞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