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后 修改版》*十九*

26、传说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动身入京的前一晚，韩谡与耶律褚祯分从两地送来了火急的书函。韩谡信中只写了十六个字。而耶律褚祯更高，干干净净的一张纸上，只将他密王府视之甚重的“龙卫杓印”印在了上面。

　　总之，是千言万语汇成一字“忍”。

　　忍。心头一把刀。
　　说起来，多容易。做起来，多难！

　　掂着那两封轻飘飘的信笺，舒宁知道今夜是注定了要无眠。遂推开窗，轻轻招手。院子里正习武对招的赵铎当即笑着跑过来。隔着窗，小心的打量她。声音放低问
　　“睡不着么？！”

　　舒宁笑而不答。静静的将那两封信递与他，眼见着他潦草的读过又转而交给跟在后面的耶律斜轸，纸笺薄薄的在风里抖动，最后在耶律斜轸手中变碎成屑。恍如未曾出现过。

　　“这什么意思！？”赵铎不太在意的挑了下眉说。

　　瞟了眼耶律斜轸，便听他玩笑似的促狭道
　　“你是什么意思呢？明儿你的心肝宝贝儿就要动身进京了。这一去，也算是龙潭虎穴九死一生。怎的都不见你替她急！？”

　　赵铎轻轻哼着回答
　　“义父说过，英雄出险峰！”

　　“哈！”耶律斜轸闻言大笑。边拍着他的后背赞叹边反驳说“不亏是我调教出来的小子，胆色就是跟旁人不一样。但你别忘了，她是个女子。别说作不成英雄，便是做成了……一个英雄，在天下之主跟前又有什么分量！”

　　闻言，舒宁终于开口。朝着耶律斜轸恭敬的抱了抱拳问
　　“哦？不知将军有何赐教？！”

　　“曲高和寡！”耶律斜轸思索稍倾回答。眼色当中混着凝重，告诫她“你义兄的想法其实没有错。就算是你眼下风头盛，就算你身后有他们支持，可你面对的……毕竟是一国之主。无论你有多大把握，这场仗，你注定是要输！”

　　“是么！？”舒宁眉眼弯弯，回望向赵铎问“你怎么想？！”

　　赵铎下意识的摸了下眉心的细痕。

　　那是他自上阵以来受过的最严重的一刀。稍有偏移，便会费了他的眼。可他却这一道砍得好，砍得精彩。非但让他原本就不和善面孔看来更慑人，更让他自此多了分胆量。

　　英雄出险峰。这非是句空话！人生在世，若处处萎萎缩缩，就只能听凭人摆布，听凭天摆布。

　　他不做萎萎缩缩的人，也相信舒宁亦然。当初他承那一刀的时候未曾怕，所以，也相信如今，舒宁承这考验的时候，不会怕。

　　“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两军对阵，你若先失了气势。那才是必输无疑！小师傅，这些都是你教我。怎么如今……自己却忘了！”

　　他沉思后，挺胸抬头的回答。话音落地。耶律斜轸不着痕迹的身形一颤。舒宁却咯咯笑着不住拍手。

　　眼波一当溜到旁侧，还状似打趣儿的调侃着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想！不像有些人啊……老喽！雄心不再，壮志也不再了！对不对啊，耶律将军？你瞧瞧，我早说的赵铎会站在我这边的！”

　　耶律斜轸很快的反应过来。一瞠眼故意哇哇嚷道
　　“谁说我老了！本将军还是英姿挺拔，英伟过人勒！哪像是那些个小子，简直就是娶了老婆忘了……爹！”

　　三人遂付之一笑。笑罢了，耶律斜轸借口离去。转过身时却被舒宁忽尔唤住！

　　“等等！”

　　“？”

　　“耶律将军，您不会眼看着大辽百万雄狮来日无主，对不对！？”

　　他顿了顿。压下了什么，又提起了什么回答
　　“我……尽力而为！”

　　闻言，舒宁欢喜的翘起了红唇。她知道：这位大辽举足轻重的将军，到底还是被不情不愿得拖下水来了。他会帮她，不论为谁，之余自己都是又一重保障！而她也吃定了韩谡的性情。读懂了耶律褚祯的保证。

　　她何必忍？！忍什么？！谁说这场仗她注定要输？！

　　一国之君，万民之主。他有极至权利，却也有致命的弱点。同他比起来，自己渺小到难以形容。可世上的事，偏就如此。极大，常常是受制于极小。
　　君王行事，往往需方面考量，持平以衡。

　　真正是：一发不可牵，牵则动全身。

　　而她却不同。她在这鬼地方原本就只有自己！！

　　时至今日。她还忍么？！不！绝不！从现在起，她不但不要忍，反而要继续风风光光当她的天女，要当的很自在，当的很嚣张！

　　她就要赌一赌。在这个内忧外患的关口上，萧绰与耶律贤敢不敢冒着搅乱人心的风险，来对付她这个不起眼的孤女！？

　　“害怕么？！”望着她越来越决断的眼神。赵铎问。

　　大手将她冰凉的指头合十抱住。温暖传递过来，舒宁回了神，笑道
　　“说不怕，是骗人的！可怕归怕，有些事还是要做个了断！”

　　“别怕！你是我的女人，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动你！”
　　赵铎说道。不知怎么，那种承诺自他这样的人口中说起来，就是令人觉得踏实，真切。

　　舒宁感动的弯了弯眉眼。抽出了手在他胸口一拍，却是回答
　　“我会赢的！”

　　“嗯！”赵铎捣头。

　　“你相信我？！”

　　“嗯！”

　　“你会帮我么？！”

　　“嗯！”

　　“我也相信你！”冰凉的指尖，在他眉心一划。舒宁的神情微微变了，忽尔垂下眼波，陷入了沉静！

　　“那你告诉我，我的身份……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忽然，她那样令人措手不及的问。敛垂下的脸，神色无法被忘穿。

　　赵铎微微顿了顿。毫不藏掖的回答
　　“在庆州时，我就知道！”没错，他是知道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事实上，她曾是他保护的对象。他暗中促成了她的逃跑，却没想到她这一跑却从围苑跑到了自己心里。

　　没告诉她，原因很多。而最大的原因，就是他从不认为这事重要。

　　赵铎的眼神，坦荡依旧。舒宁仰起头，在他的瞳中，看到了自己的笑脸。

　　“你喜欢我么？！”她猛地又问。

　　赵铎愕然一愣，却还是点了点头
　　“嗯！”

　　“可你骗我！”

　　“我……”
　　他想说什么，唇却被带着淡香的指尖轻按住。含着笑，舒宁却又对他说

　　“其实，我刚才也在骗你！我信你，是因为不得不信。凭心而论，在这儿……我真正信的，就只有自己！”

　　“……”

　　“我是这样一个人。而你是赵铎，是契丹的小将军。我不会要求你对我全无隐瞒。可你要记住，我是骗得伤不得的！”

　　话音落，赵铎身子一斜。微微的退后了半寸。唇瓣，离开了她的指尖。他蹙紧了眉头看着，却说不出心里滋味。

　　——自己的女人告诉你“她是骗得伤不得的！”
　　他该骄傲，该欢喜还是该担心！？

　　身子一兜。他有些烦躁的背了过去。

　　良久的僵持和沉默后，舒宁淡淡的，先开了口
　　“我想要出去走走！”

　　她语调平和。赵铎握了握拳，没有转回头。只道
　　“现在晚了，我陪你！”

　　“可我腿酸，懒得走！”声音还是淡淡的。

　　赵铎却猛地转回身来。眼睛发亮的说
　　“我背你！”

　　“好！”舒宁没有笑容的点头。片刻后，门板响动。他感觉到伏低的身子上被一袭香软暖暖圈住。刹那间，心口堵住的情绪都散得干干净净。

　　月光，干净的撒亮了脚下路。他们一路走出驿馆，脚步沉缓，漫无目的。舒宁圈紧他脖颈，腕上樱红的手环在一晃一晃的打扰着他眼角下的余光。

　　他脚步停了停，喑哑的说道
　　“挺美的！”

　　“是么？！”舒宁轻声反问。很清楚他的所指，指头在腕上摩娑起来。热气撒在他耳蜗上，让人心有微痒。

　　他心里又烦了，便接着回答
　　“美是美，就是闹人！”

　　“那是自然。这红玛瑙里欠着的是相思豆。相思豆嘛，自然闹人挠人！”
　　舒宁轻松的说着。那话中的语气，让人就是不够舒服。

　　于是，他抱住她双腿的手臂，又用力抽紧。又走了一段路，终于说
　　“等吧，等过了这阵子，我带你去西京驻地。那儿天高水远，人少又清静。住上一阵子，保你什么闹人扰人的心思都会忘了！”

　　“是么？！”舒宁呵呵笑。没被人发现眯起的眼中一闪的光亮，反问说“你不会……又是骗我吧！？”

　　“我……”赵铎气息顿即变沉。仰头看着天上皓洁的月儿，回答说“其实我也不过就骗了你两件事儿。一件就是你的身份，第二件……”

　　“我不要听！”舒宁打断他。口吻凭般坚决。

　　跟着下来，便把头搭在他肩头上，不住说起些从庆州逃跑后的事：遇到刺客啦，装病在密王府大闹啦，跟韩谡几个结拜啦，受恩戴老巫婆的气啦……酸甜苦辣，尽在笑声里流淌出来。

　　她的坦然，如同是在讲个很老很旧很遥远的故事。有身临其境的惟妙，却永远不是真实……

　　最后，梆子声传来。她喃喃的声音变成了呓语。就这样在赵铎背上睡了去。

　　赵铎停下身子，扭脸看了她好一会儿。分明瞧不清模样却偏觉得她睡得可爱得紧。转身朝回路迈开步子，月色还是那样美那样干净。他望着，走着，像是不知不觉，就自语道

　　“你还记得我从前跟你说过契丹人不拜月的忌讳不？其实，我骗你的！骗了你的，也就只剩了这事了。那个故事，我没给你讲完，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就是……当时没想告诉你……”

　　契丹八部中的战神厄木图费尽苦心娶了陶里女仙做妻子。原本，他们夫妻过得很幸福。可有人却发现了这个秘密，把他妻子视为成妖孽。

　　他们联合族人趁厄木图出战的时候，把陶里女仙抓住。施以极刑后，幽困于荒山上想将其活活饿死。女仙毁了容貌奄奄一息。每天对着一朵野花垂泪，却没能等回自己的丈夫。

　　后来，厄木图凯旋而归发现妻子失踪了。他发狂的找，虽然尸体早被埋藏，却给他寻到了那朵沾了灵性的野花。他摘下野花，野花把他妻子的经历告诉他，在他手心化为一滴泪。

　　然后，厄木图就疯了。他杀光了全部的族人，自尽于木叶山脚。契丹自此再没有战神……别族的族长把他的尸体安葬了。可因为陶里女仙的死，从此将拜月视为禁忌。

　　据说，有萨满预言每年三月三是陶里女仙转生的日子。于是整个契丹都会在这天举行猎兔之仪。猎杀转世复仇的陶里……

　　他的声音跟传说的结局一同淹没在夜色里。抱着舒宁回到卧房的时候，他在舒宁的眼角发现了一点晶莹的水泽。

　　这传说流传甚久，久到少有人提。可他不知怎么就是常常想起，尤其……是在认识了舒宁之后。小师傅总说这传说是要告诫世人：英雄，不动情。义父却说这传说是要告诫世人：莫害有情人。可而今他却有了新的念头。

　　轻轻在舒宁眼角印下一吻。
　　他叹了叹气，转身阔步，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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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的那日，是个晴天。清早儿，空气里微薄的渗出露水的清爽之气。象辂黄骝的仪仗，明晃晃的候在日光里，由奴马过百的队伍拥簇着，用鎏金的色彩，沉默的演绎出高贵……

　　舒宁走过去。银鼠儿的氅子，长长拖在地上。直领左衽长袍与锦裙具是绯红胜火。移步间，露出襟头衽边儿银白水粉海棠花。恍恍惚惚间，竟真的像个皇妃了……

　　“天女！”
　　众人依礼叩拜，匍匐跪倒。领在头前的赵铎，眼眶微泛出红，显然是彻夜未眠。

　　屈膝时候，他感觉到并肩的耶律斜轸轻轻的拍了下自己的手背。心里说不出的滋味，稍褪减了一些。可抬起脸来……仰视着立与寒风里的，他的女人，那目光却仍旧复杂……

　　昨夜，她且是个伏在他背上不知不觉睡着的小姑娘。今晨，却已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天女。

　　她与他，就如同两只在空中绞线纠缠的风筝。命，本不是自己的。路，本不是自己的。却偏都因为太过倔强的性情挣断了束缚。

　　可风一歇，刹那的温存如昨夜的星辰过去。凭风而动的来日，又有谁能掌握？

　　沉下脸。他不知怎么，心里厌烦的爬出股酸楚。恼很的甩了甩头，终于很快放下。最后，眼见着舒宁擦身而过。提裙一步步移入了车碾。
　　“起……”两旁仪卫扬声吆喝。

　　人们起身，车队开始移动。赵铎翻身上了马，正要领路北行。却猛听到舒宁自辗中唤了声。音如昔，语气却已然凭添了七八分庄严。
　　“等等！”

　　“主子有何吩咐！？”
　　奴侍跪倒问。

　　帘子后，舒宁缓缓伸出手。小臂在阳光下几净欲透，上面亮红色的手环轻轻晃动了一下。

　　她说道
　　“秦晋长公主何在？！”

　　“回主子，公主就在后面！”

　　“嗯，唤她上前，我有几句话要嘱咐。”

　　“呃？！”奴侍明显顿了一下。按着常理，以舒宁如今“妾”身不明的地位，是不够资格这般传唤长公主的。但徽州神庙一事，至今让人印象深刻。眼下，舒宁是摆明了做大。

　　——天女说的话，谁敢不听？若是日后出了祸患，岂不是要千刀万剐！
　　遂飞快思度了一下，奴侍忙不迭起身跑到后面与长公主府的人相告。

　　难得心气儿极高的秦晋今次终于服了软。二话没收，就耷着肩头，蹭着步子走到车辗旁。舒宁这才挑开帘子一笑。

　　貌似普渡众生，爱心满满的观世音菩萨般，“怜惜”的拍了拍她头顶。哄小孩儿似的促狭问
　　“怎么样，我的公主？！这回吃了教训，下次不会再这么任性了吧？！”

　　“你……”秦晋是何等人。见她这副轻松欢喜的模样只当是在羞辱自己。虽然压低了声音，仍然眼神愤恨的瞪过来道

　　“你不要得意！哼，我是败给你了，可那又怎样？你以为你这一进京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等着看吧，那女人会替我好好教训你！”

　　“哦？！”舒宁拖着下巴很无辜的眨眼。摇了摇头，满含惋惜的最终长叹“算了，看来孺子还真不是个个都可教的！你，是真的没救了！”

　　“不用你假惺惺！”秦晋咬着下唇道。越是哑下声，颊上就抽动的越是厉害。“我知道你想什么，你不就是要拿了那些东西威胁我？告诉你，本宫是皇上的长女，大不了我便是丢了这徽州，回京静思己过！可你呢，你与那萧燕燕抢父皇，你以为她会放过你！？”

　　“别担心，我不会告状！”舒宁捂着嘴巴笑。知道越笑她越恼所以才笑得更开怀道“叫你来就是告诉你。你的那些证据，我不会拿出来。可你聪明的，就最好乖乖的给我当你的公主。哦，对了……顺便给我照看好安平夫人，告诉她……孩子满月的时候，我会送上大礼的！”

　　“你说什么！”秦晋显是没料到她会这般说。骇然的退后两步，唇抖动了许久，才纳纳的凑到近前说

　　“你……你竟知道了？！”

　　舒宁用手扇了扇车辗里沉闷的空气。淡淡点头
　　“你不就是凭着这个拉她入伙的么？！怎么……你道我就这么傻，什么都不晓得！？”

　　“你……你如何！？”

　　“这还不简单。穆秋菀是个好女人，这是天下都晓得的事情。可一个好女人怎么会一夕之间变坏，那定不会是凭白无辜！你虽将她接入了公主府，却没想想伺候在她身边的，本就是密王早安排好的人！密王府是什么地方，你当真以为一个婢女，就是婢女那么简单？！”

　　秦晋脸色苍白。又恨又怒又羞恼的连连叹道
　　“你……你……你是妖孽！你果真是妖孽！”

　　“留着这话跟你城里的萨满们说罢。让他们珍惜时间，因为等到圣旨下来的时候我怕他们想死都死不成！”

　　闻言，秦晋飞快的眼波一转。舒宁不待她开口却为其到出了心声。言语一落，秦晋挣扎在眼底的那最后一丝支撑，也终于分崩了。

　　“杀人灭口是件蠢事！你想想，他们要是死了，谁来顶替你徒掀波澜的罪过？！”

　　“你……这是提醒我？！”她彻底的，对眼前这女人感到迷茫。

　　舒宁却明知她心情，更甚神秘的说
　　“没错。就说提醒你，不过……我可不是为了以德报怨！”

　　“那为了什么！？”

　　“我走了，这一去……就像你说得，恐怕要脱身也不容易。我要你给我乖乖的看好穆秋菀，不论她或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任何闪失，我都要唯你是问！”

　　“你大胆！”

　　“好说好说！本人我就是胆子够大……更何况，公主你不是早领教了么！？别忘了，我现在可是天女。莫说有你的罪证在手，就是没有，契丹的天灾人祸这么多我随便动动嘴皮，你怕也吃嘴不了！别以为公主就有多珍贵，你秦晋公主是皇上的女儿，可皇上的女儿却不止是一个秦晋！要你死……不太容易，要你终身为囚，生不如死……倒是不太难……”

　　“你……”秦晋已然是说不出话。斜着头望着她，心里滋味何止千万。

　　她身为公主，高贵可媲日月。但短短数月，却沦落到被个来历不明，妖言妖语的宋人指使拆遣。

　　她如何甘心？！
　　但……若是不甘心，她又如何能不畏惧。

　　神庙那一夜的怪事，至今还历历在目。这女人周身的邪气，已然把她整个儿弄得糊涂。她恨，她气，她心焦若狂……却不得不，暂且卑微的低头。

　　“你到的想在那么样！”

　　“不是说了，我要你在我分身不暇的这段日子，好好儿的照顾穆秋菀，帮她顺产安胎，生个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小宝贝出来！”

　　“你要骗谁？！元祯与你是何等关系，穆秋菀给指了他做正妃，你竟能相容？！”

　　“她生的又不是密王爷的孩子。再说了，你就不许本姑娘我大发善心么！”

　　“我不信！”

　　“不信就对了！”舒宁嘿嘿笑。边收回手将帘子放下，边悠悠说道“我要她，自然有我要她的用处。可你不必知道，现在不必，将来不必，永远都不必……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我就是喜欢看你不甘心。你若不服，不妨试验看看继续搞事……你闹腾的月多，把柄握入我手中的便越多……到时候比起处理我这个大麻烦，说不定皇后娘娘会觉得先铲除你这小麻烦来的更实际……所以，记住了。要做乖乖听话的孩子，知道么！？”

　　“你！你……”被羞愤冲涌了脑子的秦晋再忍不住她那口气猛地大叫“我恨你！”

　　那一声，引得四下躁动微起。舒宁隔着帘子又笑给她听。解释道
　　“看到了，这下又一堆人作证，你公然对我这个天女无礼了！还要骂什么，继续……我绝不阻拦！”

　　“我……”吞下声音，秦晋虚弱的仿佛整个人都要被风吹散。眼见着车碾在她跟前缓缓前移。她失神，却又倏然惊醒过来，奔上前去把住了车栏，不住的问

　　“你明知道我厌恶你竟然还要我帮你做事，告诉我……为什么！”

　　“我要你帮我做事，又没说要娶你！你对我什么感觉……我何必在乎！”

　　“你的用人之道竟是如此么？！”秦晋忽然冷笑，也不晓得自己是在发疯的想要找出个什么答案。

　　只是想弄懂这个莫名奇妙的人。弄懂这个跟自己有三分相似，五分相近却又恍惚迥然相异的女子……

　　而她最后，终于在刹那间恍恍惚惚窥视到了答案。

　　在手从栏上滑开的时候，舒宁说
　　“用人之道，因地制宜。契丹是个强权的地方，想要作主，不一定非要用心腹！”

　　她的意思，是她吃定了她这个公主。
　　而不知怎么，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马队，滚滚轻浮的尘烟，秦晋羞愤好胜的心底却渐渐的生出种很不同的情绪。

　　她仍然恨这女人，仍然厌恶这女人，仍然想要报复这女人……却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她有的，自己不曾有，也不会有！

　　仪仗出徽州，沿途山道略有颠簸，速度放缓。出城数十里，眼前皆是苍茫一片。舒宁昏沉沉的靠在辗内打瞌睡，才梦到自己魂回家园，逃掉了契丹这烦人的一切，却猛地听到马儿受惊嘶鸣的声音。

　　“禀告天女！”奴侍仓惶的唤声传来。舒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哼。懒散的问

　　“什么事？！”

　　“禀告天女，徽州……徽州有快马追来，说是……有事要与你奏明！”

　　舒宁偷偷翻了下白眼。不太耐烦的隔着帘子道
　　“我是天女，不是天官！告诉他……要是朝廷政事，自己去递折子。要是没事找事，本天女没功夫陪他玩！”

　　奴侍在外分明打了个冷颤。吱吱唔唔的僵持了许久，才双膝蹭着地面爬到近处压低声道
　　“可天女……那来人，是密王妃！”

　　“什么！？”猛地，舒宁掀起了卷帘。扭头废力的朝后头一瞥，才见到仪仗最末的一辆轻便马车旁边，站着的果然是穆秋菀。

　　她很生意外的失笑。摇摇头，招手唤起奴侍问
　　“还真是啊……你去问问咱们未来的密王妃，来找我有何事奏明！？”

　　奴侍应声退去，片刻跑了回来回报
　　“主子，密王妃她说，这话只能对您一人讲！您若不见她，她今日便要……”

　　“要干什么？！”

　　“要死柬于这仪仗前！”

　　闻言，舒宁笑眯眯的杏眼儿中倏的闪过一道精光。轻轻把帘子放下，隔而回答
　　“那你去告诉她，我现在不愿见她。有事，就让奴侍通传。要死，我也不敢阻拦！”

　　话音落地，奴侍脸色有些苍白的退了下去。四下的队伍却隐隐开始躁动。仪仗前的赵铎见状，便执了缰，遛着马儿来到了舒宁的辗前。
　　“出了什么事！？”

　　舒宁听了是他，这才从帘后探出头。手向后指了指，打着哈欠回答
　　“是未来的密王妃，说是有事要同我奏明。”

　　赵铎一蹙眉
　　“你是天女，她是王妃，她能有什么事要奏与你？！”

　　“就是啊！可我派人去问，她却说这话只能讲与我，若是我不见她，她便要死在这仪仗之前！”

　　闻言，赵铎放声冷笑。言语犀利，更甚舒宁的漠然。毫不留情的说
　　“哼，如今这人还是越发古怪了！拿自己的命要挟别人就范！莫非她就那么值钱，旁人需求着拜着非要她活！”

　　舒宁嘴角弯了弯。对他眨眨眼，伸出了拇指便缩回到车辗中去。帘子一落下，开口说道
　　“你放心吧。她舍不得死的！”

　　赵铎愕然一怔。此时，奴侍却已然飞快的跑了回来，面色稍显从容了些。立于车辗旁并告
　　“将军，主子。奴才将您的话同密王妃说了，她没……没寻死，倒是跪下了。说是，事情万分紧急，求您见她一面！”

　　“跪下了？！”

　　“是！”

　　“那传她上前吧。”

　　舒宁懒洋洋的隔着帘道。奴侍松下一口气退去。赵铎却不屑道
　　“她要跪便让她跪。你不既不愿见，何必理会她！”

　　“谁说我不想见她？！”话音里分明带了笑意。

　　赵铎忍不住一把撩起了那卷帘，直勾勾的盯着内力眉飞色舞的姑娘。怔忡片刻，最后摇摇头也翘起了唇边。

　　“既如此，我去与小师傅说一声，令人马远地休息。你同她也别磨蹭，快快把当讲的讲了，才好动身！！！”

　　“遵命，赵将军！”舒宁戏谑的回答。对他扮了个鬼脸儿，让人原本郁烦的心情似好了不少。

　　赵铎遂策马回了仪仗前头。紧跟着，穆秋菀由一名贴身婢女搀扶着，蹒跚摇晃的凑到了车前。

　　扑通一声，跪倒下去。苍白的脸上，满是委屈。可千言万余却只化成了一句
　　“求你！”

　　求她！？求她什么呢？！

　　舒宁在笑。盘了一条腿欹辗厢内，从高俯视，半晌才开了口。
　　“这孩子是谁的！”

　　穆秋菀微微发颤的站了起来，被迫勒紧的腹部让她行动都变得不灵活。她狼狈，她苍白，她孱弱。可她知道这些，都不再会成为自己能够把握的筹鰢，咬着下唇去抓住了舒宁的手。

　　她，唯有坦白。

　　“哦，竟然是他？！”掌心分明的一个名字让舒宁着实惊讶。

　　斡，托。斡托世子！那个对待穆秋菀如珠如宝，怜惜得恨不的讲命给了她的男人。

　　“为什么？！”她不解。太清楚穆秋菀心里的那人不会是他。

　　而得到回答，纵然是闪闪烁烁半真半假却终归还是解决了疑问。强忍着腹部阵阵泛起的酸楚，穆秋菀回答
　　“前阵子，就是……就是京里出了乱子的时候，他救了我，这您知道！”

　　“从那时候起么？！”舒宁怔了怔，眉梢一挑自她的回话儿里寻出了端倪。上京叛乱，留礼受大军因缺乏粮草而陷入绝境。

　　想来……这穆秋菀当初怕是有意混到了斡托世子身边，想用美人计来换取乙室王府的支持。

　　可惜啊！她牺牲若此，留礼受却仍然败了。
　　可悲啊！她费尽心机，最终得到的却只是情郎带着背叛死去。
　　可恨啊！她痴情虽深，却间接的坑害了达春的一条命！

　　她这样一个人，美的倾城，善的傻气，却也曾做过留礼受揽权立业的臂膀。

　　看着她，舒宁忽然想起一句诗“我心中，有猛虎轻嗅蔷薇”。

　　人啊，总是面貌众多的。好于坏，刚与柔，并植入同一个躯壳。谁能谁的真假，谁能谁的是非？端看面对着你的人，看到了猛虎的呼啸，还是蔷薇的芬芳……

　　想到此处，舒宁面色稍有转变。长长抽下一口气，反手拉住了穆秋菀道
　　“你要求我，做些什么？！”

　　“我……”穆秋菀咬了咬下唇，似乎用了极大的信心才道“我求您，不要把这事传出去，不要伤害我的孩子！这孩子……是我的。我想要生下他。如果您不为难，我可以自行与密王爷解除婚约！”

　　舒宁拍了拍她瘦得出骨的柔荑发笑
　　“解除婚约？呵……你们之间的，不是婚约而是婚旨！你以为，你有多少尽量能左右皇上的决定！？”

　　穆秋菀仿佛料到她会这般讲。小心翼翼的，蹙紧了眉头。最终试探着的，吐露出了她真正的打算！

　　“那么……那么……我可以和密王爷做有名无实的夫妻，您说……这样可好？！”

　　舒宁擦了擦她漂亮的指甲，声音懒散的被抻长
　　“哦？这话儿有趣，你且说说看？！”

　　“我的意思是，我会依照圣旨嫁给密王爷。可我不会阻碍你们两人的，等我入门几个月，再作主将你接进王府来。你的事……我也晓得的……这孩子将来生下，就当作我们共同的孩子……不知道你……”

　　“唉！”舒宁听闻，不住的摇头。

　　叹息声，又沉又重的砸在穆秋菀的头上。她的希望，顷刻之间破灭了。

　　下颚，被轻柔的勾起来。舒宁打量她，砸着嘴儿露出戏谑。

　　“啧啧啧，好一个安平夫人，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你怀了他人的子嗣嫁入王府，一来掩人耳目，二来把密王爷拖到了裙下使唤。跟着要我以侧妃的身份一生与你姐妹相称。我不能有孕，你便还大方的将孩子送我一半，等到我们年老的时候，这孩子自然成为了密王府的继承人！我呢，耶律褚祯呢，也就真的成了彻头彻尾的傻瓜！”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辩解。舒宁却不肯听。

　　“你的意思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欠你的！穆秋菀，你听好……我不欠你的，所以不必听你的！我要秦晋保护你，不是要夺走你的孩子！！但你若想要这孩子在我身上讨便宜，我劝你，还是先掂掂量斤两！”

　　“我不是要挟你！”

　　“你不配要挟我！从今天开始，换我来要挟你，使唤你……听懂了么？！”舒宁在她脸颊儿上拍拍。笑着，柔媚，却又让人发寒。一字一句的清楚宣布

　　“你怕人知道自己有孕，除了怕担个□□的恶名还怕斡托会抢走这孩子吧！秦晋拿这个来要挟，你二话不说就将我卖了！先如今，却来求我成全你。你回忆看看，相识这样久了……我可是你心里希望的，那样善良的人？！”

　　泪水，淌满了脸。穆秋菀捂着嘴，不住晃头，越是晃越是绝望。可舒宁却猛地把语气缓和下来。淡淡的，缓缓的对她说道
　　“你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可你就给我安分点儿呆在徽州待产！！秦晋我嘱咐过了，她会照应，也会替你保密。可你若是想打什么逃跑求救的主意，便先想想……落入别人手中，你的下场会好到哪儿去！”

　　“你……”穆秋菀捂着腹部，似乎要抽搐起来。

　　死死瞪着舒宁，用从未有过的，充斥着犀利的眼神问道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舒宁撩了下头发。耸耸肩，将帘子放下。声音恍如错觉般的轻轻道“我要你生下这孩子！不为我，是为了……你丈夫！”

　　晴天霹雳般的冲激，让穆秋菀险些晕厥。

　　直到仪仗远远在眼前变小变模糊的时候，她仍然双膝软软的跪在土地上面。眼，给泪水迷蒙着。口中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的叨念着……

　　“尹郎！你要她，就因为她与你是同一种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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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晚晚的更新。。。。。小宁宁要进上京了。命运大反转，木美人为啥突然变坏，嘻嘻（很欠扁的说）下回分解。。

　　厄木图和陶里女仙的故事，请看 第十二章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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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补充的少了（十九自己知道，十九自己忏悔）大家看在这么晚俺爬上来的份儿上，原谅偶吧。。。。明天一并补齐。。。。。。。。。。

　　背景音乐《床前明月光》
　　找了好久，链了好几次错误音乐后终于找到鸟。。。。。。。挺好听得。

　　木美人的变坏之谜，拉开个小缝缝了。。。。.。。嘻

　　先去吃饭回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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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章错字比较多，十九会改滴，，，，嘻嘻……

　　关于穆秋菀这个人物，今天有了个地位，不知道写的清楚不。。。。。。她不是个坏人，也不是个好人（详细请见舒宁的心里描写）

　　更新不算太多，十九会继续努力。

　　到了京城就是大辽后，后出来的时候。。。。。。。

　　哦耶！上部终于要结束了。。。。十九高兴得乱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