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乱》紫桐灵菲

7、第七章

　　沈言寒用毛巾反复擦着长发，总算是让它不至于再滴水。身体肤发皆是父母所赐，不能有缺少，所以说沈言寒自然是一头的长发。这季节风不小，如是滴着水的头发，风一吹就要头疼了。他刚刚收拾得差不多，就听到叩门的声音。“言寒，你好了没有？”
　　“好了好了。”
　　沈言寒应着，推开了门。韩涟漪站在外面等着他，动作倒是比沈言寒快上不少。“就知道你被宠惯了，做事情慢吞吞的。”韩涟漪的手环在胸前，视线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沈言寒，“真好了？”
　　“不过是弄干头发花了点时间吗，已经好了。”沈言寒走到韩涟漪身边，反手关上了房门，“雨不见停啊，在雨停之前是不能走了吧。”
　　“坚持走倒也行，只是不安全。”韩涟漪瞥了眼外面的瓢泼大雨说着，两人下了楼。因着是下雨天，客栈里头来吃东西的小镇居民并不多，也就几个被雨堵住脚步的现在还没走。也亏得现在人不多，这两个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很多的注意，大多数人都关心着什么时候雨能停。
　　“嘿，两位公子下来了呀？请坐请坐，要吃点什么？”做小二的当然要眼尖，陈三见着客人下了楼就赶紧招待。韩涟漪看向了沈言寒，略微皱了皱眉，“被雨淋了一通不要着凉的好，你又不沾酒……热茶？”
　　“好。”
　　韩涟漪点了点头，看向小二。“搭几个好点的菜，一壶热茶。”
　　“好嘞。”
　　两人在远离门的位置坐下，一个是因为从门那儿吹来了的风不小，一个是因为他们自己知道坐在门口太招摇了些。
　　“话说你出来之前，师傅有说什么么？”沈言寒忽然想起了这么一件很关键的事情。这可是涉及到他回到极卫军那里之后会面对怎么样的惩罚。
　　韩涟漪扬起了眉毛看着沈言寒。“还需要说什么？首领气疯了，把他最喜欢的琉璃盏给摔了。”
　　“诶——”沈言寒发出了像是被掐住了喉咙的奇怪声音，以惊恐的表情看着韩涟漪。“真的？真的吧琉璃盏摔掉了？”
　　韩涟漪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眼神里面是很明显的奚落。
　　“完蛋了……”
　　沈言寒捂住了脸，“哪有这么手滑的啊……那不是说是前朝皇室赏赐给极卫军的御用之物么？会不会被师傅杀掉泄愤啊，还是会又一次到湮魂去打工啊……”
　　把师傅的东西摔坏或者导致师傅把东西摔坏，沈言寒做了不止一次了。上一次是一年前，沈言寒去找君梧桐的时候在书房看到一只小巧可爱的水晶兔子，拿起来玩的时候失手把水晶兔子摔在了地上，水晶兔子完全摔坏了。君梧桐发现之后气得不行，二话不说把沈言寒发配去了湮魂。湮魂是君梧桐创立的杀手组织，同时也是极卫军掩盖身份的方式。以湮魂这个为人们所知的杀手组织的身份去处理一些极卫军需要处理掉的人，外人只会以为死者是被自己的仇家买凶杀人的，而且极卫军的年轻人也需要一个锻炼的场所。利用湮魂，又能赚钱又能锻炼，不是挺好的。沈言寒到了湮魂，自然也是接那些个杀人的生意，做了大半年才被召了回去。
　　小二端上了菜，见这两人一个一脸奚落，一个捂着脸哀嚎，虽有些莫名但还是离开了。韩涟漪拿起了筷子，“好了别想了，我诈你的。”
　　“……？”
　　沈言寒抬起头，一脸莫名。
　　“首领没把琉璃盏摔掉，只是拍坏了一张桌子而已。”韩涟漪把一块肉的肥肉和精肉夹开，只取走了精肉，“他三天两头拍坏桌子，不足为奇，不会因为这个罚你的。”
　　沈言寒大大松了一口气，也是拿起了筷子。“太过分了啊涟漪！竟然这样捉弄我。师傅如果真的把琉璃盏摔坏了我真的会倒霉的啊，感觉去湮魂打工也抵不过去啊。”
　　“那只水晶兔子本就是首领想要送你的生辰礼物，他只是恼火被你那一摔又要重新给你准备东西罢了，又巧着你该出去稍加历练，两件事碰到一起你就被支使去了湮魂。大半年的杀手做下来有什么感觉？”
　　面对韩涟漪的问话，沈言寒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做杀手的时候，他手刃过很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皇亲国戚，也有小门派的人员。那些人很多都是无辜的人，既没有谋财害命，也没有抢人妻女。但是杀手不是清道夫，无辜也好，有罪也罢，只要是我手上的任务，一律杀掉就可以了。
　　正义往往并不是掌握在正直的人手中，而是掌握在最终胜利的人手中。成王败寇的道理只有天真纯良的孩童才不知道。
　　看来知道了不少嘛。
　　韩涟漪看到了沈言寒的神情，略微弯了弯唇，没有多说什么。
　　“明早若是天晴，那就出发吧。”
　　韩涟漪最后说了这么一句。

　　天气很是给面子，半夜里头便不再下雨，早上的时候地虽还有些潮湿，但是雨已经停了。一早两人结了账，牵出了马，自是又一次上路。
　　而在琉璃山庄之中，终于忙完了事情的叶渊却是气得不行，他分明是被抛下了！
　　“嘛，师兄，少爷应该是因为师兄你更适合在山庄里面处理事情吧。”叶珂伸了个懒腰，“既然少爷暂时不需要你，你就好好忙着重建琉叶吧。”
　　所谓琉叶，是琉璃山庄的一支暗卫，叶渊和叶珂都是出身琉叶，但是琉叶并不是只有贴身跟随琉璃山庄直系的那么几个人，整个琉叶除了负责保护主人之外，还负责监视庄内的情况，或者流言，或是来历不明的人，他们都有责任监视并且上报给主人。
　　“凭什么就带了涟漪！凭什么就是不带我！”
　　叶渊恼火地踹了一脚墙壁，轰的一声墙竟然是倒了。他愣了一下，无辜地看着叶珂。叶珂看着倒塌的墙壁，白了师兄一眼。“修墙！”

　　呼……越来越冷了，果真是下一阵雨天气更冷一阵啊。
　　本以为要露宿的，碰巧看到了个破庙，虽说明显是荒芜了的，但是至少能暂住一晚。
　　韩涟漪在殿里头生着火，沈言寒则在四处看佛像，饶有兴致。“看好了没？看好了过来吃东西。”韩涟漪拿出块饼来。沈言寒坐在韩涟漪身边，“你什么时候带了饼的？”
　　“你妹妹半夜送来的。”韩涟漪说，“我没让她打扰你，直接接下了。”
　　“……”
　　沈言寒抬头看了韩涟漪一会儿，“下次……把我叫起来。”
　　“为什么？”韩涟漪撕开了手上的饼，“你都睡着了为什么还要起来。”
　　“只要是芸芸的事情都没问题。”
　　沈言寒一口咬在了饼上，口齿有些不清地说。“她是我的双生妹妹，是我很重要的人。”
　　韩涟漪一阵沉默。“你要记得……”
　　“我知道，我是极卫军的下一任首领，和琉璃山庄不会有关系。”沈言寒头也不抬，那块又干又硬的饼咬得不亦乐乎，“但是血缘上的亲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会没有关系。”
　　“……我不懂。”
　　韩涟漪的回答很干脆，也让沈言寒愣了一下。韩涟漪的祖辈一直都是极卫军的成员，他的父母同样也是，而在韩涟漪一岁都没有的时候，他的父母意外身亡，收养了韩涟漪的是君梧桐。因为韩涟漪的父母还没有时间给孩子起名字，韩涟漪的名字是君梧桐起的。
　　“嗯……师傅算你的亲人吧？无论师傅是不是极卫军首领，你都会尊重他吧？”沈言寒略微皱着眉，试图让韩涟漪理解自己的话语。韩涟漪垂头想了一下，然后点头。“我懂了，不论你是不是下一任极卫军的首领，我都会跟着你，这个意思。”
　　“诶？为什么是我？虽然师傅给你起了名字，所以算得上你的亲人，那和我什么关系啊，难道我小时候想娶你，你就算我未婚妻了？”
　　韩涟漪用力打了沈言寒的脑袋一下。
　　作为首领收养的孩子，很多人都以为继承君梧桐位置的，一定就是韩涟漪。韩涟漪却从没有这么想过，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是绝对不适合做首领的。所以当君梧桐带回来了那个孩子之后，韩涟漪还是很满意的。
　　如果不用自己来照顾就更好了。
　　五岁的孩子，虽然被强迫离了家，但是难过的事情总是去的快的，没几日就又活灵活现了，而且在和君梧桐熟悉了之后还会撒娇讨饶了。韩涟漪看着那孩子闪亮的眼睛，心里就会萌生“真是好可爱”这样的念头。
　　如果说君梧桐是他的父亲，那么沈言寒，就是韩涟漪的弟弟。这两个人是韩涟漪仅有的亲人。
　　忽然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沈言寒的眉头紧紧一皱，手一扬就穿上了斗篷。韩涟漪愣了一下，没有动。片刻之后，走进来三个人，一个中年人，两个年轻人。“清儿，在此地歇一晚上明天再上路吧，也不急这么一会儿。”中年人说道，看到里面已经有了人，拱手致意。“我等三人打扰二位了。”
　　韩涟漪完全不理睬他们，找出一包肉干来，分了一半给缩在斗篷里的沈言寒。中年人讨了个没趣，选了个破庙的角落，也是坐下歇脚。
　　沈言寒微微抬起头，视线落在那头三个人身上。那边的三个人没有什么感觉，韩涟漪却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沈言寒身上淡淡的杀意。
　　“他们是……”韩涟漪低声问道。沈言寒伸出手，在地上写上了三个字——
　　天在宗。

作者有话说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