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第一定律》豆腐炖肉

5、初次见面（上）

　　白玉堂戴着墨镜从警局后门进来的时候，展昭正收拾东西准备提前下班。白玉堂个子生得高，在硬汉子不少的警局里也有几分显眼，再加上那副反季节的墨镜，一路走来实在是醒目无比拉风无二。好在去局长办公室的路算得上曲径通幽，并没遇到几个人，只是领路的一个小警察总是斜着眼睛看他，让白玉堂忍不住为他的眼睛感到难过。

　　高达尚虽然和家里闹翻了，在那边还是多少有几个朋友的。再说，高家自己说不认这个儿子可以，别家想不认这个高二少，还是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只是这么些能量，也没见他用到正路上来。居然神级速度给白玉堂找到C城警局来“体验生活”，也亏他想得出。

　　展昭站起身刚要走，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接起来就听陈局让他去办公室一趟。赵崇担心地看他，展昭倒没多想。

　　不紧不慢走到门口，展昭蜷起手指，轻轻敲了三下。

　　“进来。”

　　陈局的声音响起，展昭伸手去推门，却没能着力。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半扇，不多不少，恰好容他侧身而过。从错开的空间里，却只看到陈局，看不到第二个人的身影。

　　这是常年被围追堵截练出来的本事，开门时也带着防备，只是在展昭眼里并不够看。他是不在意的，便侧身进去，这才看见站在门后的白玉堂。

　　白玉堂已经取了墨镜，露出一对微挑的凤眼，对展昭点了点头。展昭微微一笑，目光扫过白玉堂，却正过身子：“陈局，您找我。”

　　“嗯，都坐下说话。”陈局点头。

　　白玉堂已经在沙发上坐下，展昭走过去坐在离他半个身位的地方。

　　“这位是白玉堂，电视演员，来咱们局体验生活。” 陈局说的简明扼要。

　　展昭这才转过身伸出手：“你好，我是展昭。在电视上见过你很多次了，刚才还不敢认。”

　　类似的话白玉堂听过很多次了，泰半比这夸张的多。他通常不待见盲目的热情或者是虚假的恭维，但从展昭口里说出，似乎带了天然的诚恳，让人心里熨帖。

　　怨不得能假装心理医生疏导自杀倾向了，白玉堂想。这人不是天生的坦诚，就是天生的演员。

　　白玉堂也伸出手，轻轻握住。展昭的手有点偏冷，指肚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硬茧。白玉堂再次想起高达尚查到的展昭的过往，忍不住惊异于他面容的年轻。不过内心的情绪被白玉堂压得很深——这也算基本功——脸上还是得体的笑容，手微微一紧：“幸会。”

　　展昭也回以微笑：“幸会。”

　　这微笑里仿佛带了什么特别的东西，让白玉堂有点楞怔，忍不住就握得久了一点。

　　“其实我也在报纸上看过你。”松手之前白玉堂加了这么一句，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态。

　　陈局的眉头皱出深纹。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得就是这般吧。本来他对白玉堂印象还不错的，演艺明星，听说还是高干子弟，在他面前执小辈礼却很自然。

　　现在就只觉得虚伪了。

　　“是么？”展昭倒没怎么在意似的，只是笑笑，听不出是不是自嘲，“这么说我也算个新闻人物。”

　　一瞬间好像有些微的尴尬，眼角余光看过去的人却又如常的宁静，便让白玉堂觉得方才小小的挑衅如同小孩子扯女生辫子似的，幼稚的可笑。

　　他得承认他对展昭存有埋得极深的一丝不满，一半因为高达尚的碎碎念，一半却因为他曾笃定这个人不是什么同性恋，只是有着俗称圣母情怀的自虐倾向，以牺牲为乐。这样道德观过高的人一向不是白玉堂的茶，不过他也通常不会浪费力气去鄙视，只是架不住高达尚魔音贯耳，便起了逆反心理。

　　可是一见面，人比照片还清淡些，白玉堂突然就不确定了。这么个人，一眼能望到底似的，根本也没有什么崖岸自高的傲气，真会如他所想么？更有些莫名的纠结，不知道期待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一时白玉堂和陈局都不太想说话，还是展昭开口问：“您找我来有事？”

　　“……”陈局生了犹豫，不知还该不该让展昭负责这件事。待看见展昭坦荡的目光又释然——横竖他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的，便当为警局求个安生。

　　“这几天想让你陪陪白先生，介绍一下刑警队的情况。”说完又转向白玉堂：“小展可是个活百科，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他。”

　　白玉堂收拢了心思，无比诚恳地对展昭说：“请多指教。”

　　“不敢当。”展昭站起身，对这人忽远忽近的态度并不以为意，“那我先带你在警局里看看？”

　　白玉堂抿了抿嘴唇，忽然就有点恼火，点点头不说话也跟着站起来。临走到门口又回身谢谢陈局：“给您添麻烦了。”

　　也不等陈局回话，白玉堂已反手把门关上，力道倒是恰到好处，没出一丝声响。

　　陈局盯着门看了会儿，觉得果然演艺圈的都有点怪脾气。不过他不是小年轻了，哪有功夫多琢磨这个，只要这白大少不惹事就好。

　　陈局还是想的简单了。

　　他这个年纪，又在这个位置，不仅不怎么看偶像剧，连电视也是少看的。闲暇看看新闻，还是新闻联播或者内部参考那种。要不是打电话给他的人介绍过白玉堂的身份，他恐怕都不知道这是个风头正劲的电视红星，自然猜不到他能有怎么样的“魅力”。

　　白玉堂倒是有经验，一出门就把墨镜戴上。深黑的镜片挡住大半个脸，衬得露出的半张脸雪白，他便在镜片的掩护下肆无忌惮地打量展昭。

　　展昭比他矮两公分，但因为腰背挺得极直，视觉观感上反而显得比他略高似的。白玉堂下意识正了正站姿，又走近一点，让实际的差距显示出来。这种距离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来说有点过于近了，展昭却没躲开，任这人几乎贴着自己肩膀走。

　　手臂挥动间难免摩擦。白玉堂穿着短袖，手肘蹭过展昭警服，有一点点粗粝的痛。脚步声不觉间统一成一个韵律，在午间的走廊里反衬出类似静夜的氛围。

　　“这层都是普通办公室，”走到楼梯口展昭停住脚，侧身跟白玉堂介绍，目光微抬。

　　白玉堂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一溜的牌子上都是局长科长的各种“长”。他就管这些叫“普通”办公室？

　　“你在哪层？”

　　“地下一层。”

　　“带我先去那儿看看吧。”

　　“好。”展昭迈步往下，白玉堂错后一步跟着。一直走到展昭办公室门口，两人都没再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白玉堂觉得展昭不说话时，身边仿佛有种格外安静的气场，让人觉得本该如此。

　　竟然就想起“静如处子”这话来，虽然明明他们正在走路。白玉堂忍不住笑了一声，引得展昭回头看他。但也就是看一眼，并没问他为什么笑，倒叫他有点藏得很深的、几乎自己也没察觉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