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作废后札记》黍梦公子

9、第八章 冷血废后

　　侧脸疑惑的看着神情专注为她别发的他，赵嫣真是看不透这个男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可以冷的如同一块万年的寒冰，又可以温柔的像是春日里的微风。原本不相称的两种气质在他的身上融合的那么完美，完美到让赵嫣都有丝恍惚。如果不是那手指上的温度提醒她是真实的，她定然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春梦而已。
　　“朕知道，你不会！”温和的脸上笑意浅浅，慕容寒说完已经撤回身坐了回去，狭长的凤眸再次磕上。
　　马车里一时间寂静无声，赵嫣侧身掀开窗帘望着窗外，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一方面因为可以见到娘高兴，一方面又因为即将生离死别难受。她希望马车走得慢一点，又希望马车走得快一点。
　　一路上，两人再无言，直到车夫将马车停在一间酒馆前面，慕容寒才缓缓睁开眼睛。

　　从马车上下来，赵嫣这几天第一次感受到外面的天空有多么的广阔。此时天际晴朗，万里无云，蓝洼洼的天空仿佛将无边无际的大海倒扣在天上。
　　侧目，还能看到街道上叫卖的小摊贩，穿着朴素却洋溢着笑容的农家女子。若是，自己也能如此该多好！赵嫣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声音几不可闻。
　　走在前方的慕容寒停下脚步，道：“繁华世间，终不是你的归处。”说完，已经优雅的在酒馆掌柜的指引下步上二楼。

　　愣在原地的赵嫣反应过来之后瞪着他的背影，半晌又觉得好笑。是不是归处，还不是作为皇帝的你说了算的！如今这无奈的语气，倒是让人以为这一切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了！
　　心中愤恨不已，脚却不争气的跟了上去。
　　这间酒馆不大，二层的小楼，里面装修也不是很奢华，此时还不是正午，所以里面熙熙攘攘的就坐了几个酒客。

　　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慕容寒，赵嫣一面打量着酒馆，一面揣测来酒馆的原因。正思量间，三人已经拐过走廊来到二楼的左手边的雅间。
　　酒馆掌柜的道：“小的听闻慕容公子要来诚惶诚恐，只是酒馆简陋，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慕容公子海涵。”
　　已经慵懒坐在雅间软榻上的慕容寒微微一摆手道：“无妨。”说完抬眼看向杵在一边的赵嫣，招手道：“来这边。”

　　某人不情不愿的往前走了两步，见他又招手，又挪了两步。慕容寒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是不再说什么。
　　酒馆掌柜的没得慕容寒的允许，自然是不敢走的，也陪着赵嫣一起傻傻的杵在原地。不过比起赵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掌柜的显然更加的局促不安了些许。
　　“慕容公子，小的去瞧瞧您要的龙井煮好了没。”掌柜的寻了一个理由慌忙的出去了，一边走还不忘一边用衣袖擦擦额上的汗水。

　　站在一边的赵嫣看到这一幕强忍着笑意，果然，不只是她觉得这个皇帝太可怕，就连酒馆的掌柜也如是想。当即，她便决定要引这位掌柜的做知己。
　　雅间的房门被关上，一直懒洋洋的慕容寒才一手支着坐直身子道：“杵在那做什么，不是要见丞相夫人最后一面吗？”见赵嫣浑身一颤，他才又道：“打开后窗吧。”
　　大抵是心中早已经有了底，赵嫣打开后窗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惊讶。后窗外人凑攒动，已经是被围观的人群拥挤的水泄不通。

　　“唉，赵丞相一辈子的好人，不成想老了居然干出了如此通敌卖国的事情！只可怜了那倾国倾城的嫡子，如今落魄了，还不知道要被怎么祸害呢！”
　　“我听说是要分配充军的，只不过如此的人儿便是发配充军也是要半路里谎报一个事情，给拐了去吧！”
　　旁边一人见他二人相谈甚欢，便也耐不住的凑上前问道：“如何谎报一个事情，又如何拐了去？”
　　一见有人如此问，那男子神秘一笑，也不卖关子的道：“父亲死了母亲眼看也要被处死，你当赵家还是以前的赵家吗？说是发配充军，不过已经是默认了不给活路了，从未听说过被发配充军的人还有活下来的！再说，一个无权无势的孩子，即便是死了也不会有人过问的！”说到这里颇有深意的和那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二人了然，也不再继续多问。
　　“从前我可是见过那个公子一面的，那样子当真如坊间所传，倾国倾城也不为过的！”兀自摇摇头，男人面露出些许可惜。更多的，却是对一个美人的向往。

　　静静立在酒馆二楼厢房窗口的赵嫣攥紧了窗框，只觉得有一瞬间的天旋地转，强自稳定着身子站稳了，耳朵里却反反复复来来回回都是那几人的谈话声。
　　即便他们不挑明了说，赵嫣也知道那话里话外的意思，殇儿确实俊美，又生性单纯善良，恐不知这一去要遭了多少磨难的。从前自己和爹娘都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自是无忧的，如今落到他人手里，定是惶恐不安的！

　　如今的她终于明白什么叫权力至上，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权利都可以轻易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自己若是想要在这里立足，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就必然要有通天的权利。
　　而这通天的权利……赵嫣转头看着一派淡然安逸的男子，这倾安之中，也只有此人能给自己这样的权利。

　　“嫣儿如此看着朕，莫非是想明白了什么？”这是慕容寒第一次如此唤她，声音温柔的如同春日里叮咚的泉水。
　　直直的望进那双一贯喜欢用笑意掩盖情绪的眸子，赵嫣一字一句的道：“堂堂一国之君肯陪我这样的小女子来如此的地方，即便我愚钝，也只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不管皇上想要赵嫣如何，赵嫣皆悉数答应了，只求皇上能允我弟回我身旁。”
　　沉寂，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赵嫣紧紧地包裹住。原以为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怕，可是却在看到那双含着笑意的眸子时有些发憷。

　　放下手中的白玉杯子，倾安帝似笑非笑的道：“嫣儿以为朕要你做何事？”赵嫣盯着他看了好久，终究是放弃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蛛丝马迹，只能悻悻然的撇开头去道：“皇上是天子，龙威难测。”
　　本以为如此回答倾安帝就不会继续追问了，不过很显然，赵嫣小看了这位皇帝的好奇心。只见他斜斜地靠在软榻上，左手托着腮，笑说：“朕今日便许了你揣测龙威，如何？”
　　赵嫣有些无语，要说知道他另有用意不难，可是要想知道他到底是何用意，就难了。况且，赵嫣自认为自己并不是察言观色的能手。
　　索性这时外面响起一阵哄闹声，从窗子里往外望去，就见两个高大的汉子架着一个容貌端庄的中年妇人。那妇人穿了一身的锦衣华服，虽然脸色憔悴，却也是收拾的身上妥妥当当的，并没有任何的狼狈之色。

　　“娘……”望着窗子外面，赵嫣忍不住叫出声，只是声音溢出口的时候却变的细若蚊蝇。
　　法场早已经是人挨人人挤人，一个个踮着脚想要看看曾经荣宠一时的赵丞相夫人的尊荣。法场中央的丞相夫人一脸气定神闲，从容的就好相机将要被砍头的不是自己一样。

　　底下有几个胆大的见到这一幕，不禁高声道：“丞相夫人不愧是丞相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如此时候居然还有这般的心性！”
　　另一人道：“如果不是有这样的胆识，怎么能嫁给丞相大人呢！”听着下面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赵嫣不知道是该欣慰好还是该悲哀。
　　赵家已经变得如此，对外也已经背上了祸国殃民通敌卖国之罪，这些百姓还能尊称一声丞相大人倒是让赵嫣不曾想到的。只是百姓的尊重，终归是让赵家惹来了杀身之祸的罪魁祸首。

　　从赵家出事的那天起，赵嫣就已经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赵家大房一直以来人丁单薄，已经是四代单传，如今的赵丞相也不过只有一儿一女而已。
　　自古女子不能朝政，这是规矩，女儿自然是难当大任的。而唯一的儿子单纯善良，若是真的有一天得到了皇位，百年之后江山还是要易主的，聪明如赵丞相，又怎会干出如此糊涂的事情！
　　剩下的唯一解释，就如同她从前读过的历史书上写过的那样。当君主的权利得到威胁，当一个大臣有了权倾朝野的本事，那么他的人生也算是走到尽头了。
　　从古至今，没有一个皇帝愿意把自己的江山社稷攥在朝臣手里，即便是那个人从未有过谋反害人之心。

　　攥着裙摆的手紧了紧，白皙的骨节微微泛着青白，望着法场上的中年妇人，她又忍不住低低的唤了一声：“娘！”
　　法场上的原本静静的跪着的赵夫人仿佛是听到有人在唤她一般，先是四下张望了一下，随即浅浅的皱起眉头。紧接着她好像想到什么一样，朝赵嫣所在的二楼窗口望过来。
　　四目相接时，赵嫣再也忍不住心中的伤感，眼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的掉落，砸在窗户框子上。

　　法场中央的丞相夫人摇头，唇一张一合，赵嫣仔细去看，知道她是要自己好好照顾好自己还有殇儿。
　　倔强的伸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她使劲的点点头，杨一抹笑容在唇角。跪在地上的赵夫人仰头望着天空，太阳已经挂在正中，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在监斩官的一声令下之中，刽子手已经提了一把大刀一步一步的走近，旁边的差人递上来一碗酒，刽子手接过之后仰头喝了几口，又含了一口在嘴里，“噗”的一声喷在刀上。

　　下面围观的众人也已经是纷纷转过头，有些个胆子大的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气。跪在地上的赵夫人目不斜视，一身的浩然坦荡，竟是连男子也少有的。
　　自始至终，从闪着寒光的刀举起来再到一瞬间用了蛮劲儿的落下，赵嫣不曾转头，甚至连眨一下眼都没有。人头落地之时，鲜血喷涌而出，鲜红的颜色一瞬间染红了赵嫣的双目。

　　“感觉如何？”身后，慕容寒不知道何时站在那里的，此时只是神色晦暗的问这么一句。
　　许是站得久了的缘故，赵嫣双腿僵硬的一点点转过身，脸上挂了浅浅的笑容道：“皇上以为如何？”不待倾安帝说什么，她已经走到软榻边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不过是血肉模糊而已，倒真没有我所想的那么可怕。”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杀人，而且被杀的人还是自己的亲娘。
　　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伸手关上后窗子，慕容寒踱到赵嫣面前，纤长的身子遮住了她面前的光线，只能看到他白色的靴子还有一身贴身的白色衣衫。伸手一把钳住她的下颚，冷笑道：“朕的嫣儿还真是冷血，看自己母亲被诛，竟还如此冷静。”
　　被迫仰起头看着他，赵嫣眨眨眼，一脸纯良的道：“不是皇上想赵嫣如此的吗？皇上想要，我便给，只要皇上把殇儿还给我。”

　　从这张开始女主开始强大起来，不知道会不会有点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