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林氏凉茶铺》紫落流螢

7、混乱

　　混乱
　　有句话说得很好，好奇心杀死猫。
　　我一直自认为自己有些小八卦，但决不是个会把好奇心摆在一个疑似神经病人的话身上，但是，身体却是自主地跟着他上去，甚至忘了跟在后室的林老说一声。

　　我就是一神经病。

　　林氏凉茶铺位于闹市之间，附近多是尚未搬迁的老房旧区，而走出了这片小区，则是全市最繁荣的大马路，每天都是车水马龙的，好不热闹繁忙，因为人口繁杂，马路上常常发生交通事故，也是市区中的一个交通黑点。
　　小白步伐快得异常，很快就消失在菜市场熙攘的人群中。我心里十分矛盾，明知追上来并不明智，但就是有种迫切的欲望促使我追赶着他。市场里的人很多，却没看到我正寻找的身影，我茫然，四处张望，在哪里？
　　不知是不是跑得太快，只觉左边胸口有点涨涨的。穿过一堆正在菜摊议价的主妇小贩，跑进卖鱼肉的区域，顾不得脏水沾污了脚踝，我只是全速往出口冲刺。那么一片刻，我甚至有种错觉，光明并不是在前面，但是命运的巨轮却在我身后滚动着，只要迟疑回头一步，便会顿时被辗得粉身碎骨。想到这里，身体先于理智，我只能毫不犹豫地选择向前。
　　鱼的腥味刺激着我的嗅觉，我甚至能辨认出哪种气味是出自什么鱼的。这是我有的异能，遗憾的是，却从没使在有用的地方：因为只能辨认鱼的味道。现在亦然，不需要看，我就闻到摆在左边摊位的是附近河流的鲫鱼和鲢鱼，虽然新鲜，味道却欠佳不够鲜美；右边的空气就不一样了，那股略带冷气的腥味，是鲜美的金枪鱼呢，还是肥嫩的带鱼呢......跑题了。
　　不知是不是长久缺乏运动，跑了一阵子，我便觉得四肢酸软，逐渐麻木，一些久远的事物却逐渐清晰起来。我记得自己的名字，我记得自己曾经因为被人抛弃而轻生，之后无意识地来到林氏凉茶铺，是林老收留了我，还有……
　　难道一切都是我死前的残留意识而已？
　　那现在在奔跑，在流汗，在不安的我，又是什么？
　　使劲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我依然随着感觉奔跑，钻过一个又一个摊子巷子院子，以自己也难以想象的速度朝着自己认定的那个方向前进。为什么要这么执着？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我曾经见过的小白，他又从哪个方向离开，只是心扑通扑通的跳动告诉我：不能停下来。
　　终于跑出了菜市场，便觉空气中菜市场特有的腥臭味变淡了，刚想趁机喘一喘气，又被汽车排放出来的废气给呛住了。我睁大双眼，看着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都市。
　　我曾经活在这里，却最终沉沦在其中，不得其出。
　　不同于岔道繁多又人来人往的菜市场老街，大马路改建刚完工，两边的高耸的建筑群都是崭新又美观的。这些日子来呆在林氏凉茶铺里，我似乎已经跟这一日千里的现代文明脱轨了。心下又是一番感慨。就在我慨叹之余，差点忘了根本目的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少年。
　　不得不承认，他在人群中是夺目的，即使是再普通的白衬衫，他都能穿得分外醒目，此刻的他，依旧用散漫的步子穿梭于人群之中，就如他离开时候那样，却让我追了好久。虽然背面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依旧能感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独特味道，清轻，浅薄，却是让人安心的。
　　看到目标后，我刻不容缓地再次迈出步子，向他奔去。街上的行人本不多，但不知为什么，我和他的距离依旧无法拉近。我开始疑惑，开始气馁，开始疲倦，却依旧没有放弃。
　　为什么我要追着一个陌生人？我奔跑着。
　　不知道林老会不会找我呢？或者，他会生气？我尽全力地奔跑着。
　　脚好麻，没有知觉了，跑不动了吗？我依旧在跑。
　　“砰！”我似乎撞到东西了，明明已经向前看着，为什么还会撞到啊？我搓着额头向上张望，不期然看见了一张既熟悉的脸。
　　“秦...警管！”没想过是这样再次相遇，惊喜懊恼难堪，多种情绪一下子拥上心头，憋出来的话却只是一句伴着沉重喘息的呼唤，夹杂着难以置信的陌生。
　　秦浩然低头看见是我，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却没说什么，他的眼神陌生得让我想哭。
　　“是我，你不认识我了吗？”看来他是不记得我了，心下又多了一种名叫挫败感的情绪，我竭力想让他记得，另一方面却是释然，似乎他的健忘是理所当然的。
　　“你是？你叫什么名字。”秦浩然的眉头依然没有平复下来，只是问道。他真的忘记我了。
　　“你真的忘记了？你忘记我了？我……”我看看他，却不能言语，我能说什么，说我们爱过？别说没有承诺过，即使真正爱过的人掉过头来也不过如此。一切不过梦罢了。
　　面前的人也是摇头表示他的茫然。
　　“你是谁，认识我？”秦浩然终于开声了，却又是对我的脑袋一阵轰炸。
　　“你真的忘记了？我是……”我有不祥的预感。
　　见我面有难色，秦浩然微笑着，然后又说道：“如果你认识我，能告诉我我是谁吗？”
　　天，阴阴沉沉的，好象要下雨了。我是不是应该回去呢？
　　我第一次觉得原来做梦是这么恐怖。幸好这是梦。是梦吧？
　　我瞪大着双眼盯着秦浩然，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端倪，但是却惊讶地发现原来他不仅是个警察，还是个实力派演员。与他极为不称的茫然跃然于脸上，如果他不是在诓我，那就是，他真的失忆了。
　　寒意嗖地窜上脊背，一种异样的目光让我陡然转过头来，目光射向马路的对面。映入眼帘的是那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衬衫，然后是一张模糊的脸，依稀看出是一个少年。是他。他是谁？我歪着脑袋想，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那少年和我相隔着马路对望着。本来隔着往来车辆的马路一下子变得清净，眼前也清晰起来。他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如波斯猫一般。我认得他，在哪里见过呢？然后，马路对面的那人动了动，又吸引了我注意力。
　　他向我招手，隔着宽阔的大马路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那场面应是诡异又吓人，让人联想到招魂。但更可怕的是，我正呼应着他，向前走去。
　　“你怎么了？”我听到身后的秦浩然关切的疑问，口里却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说着后面便没了声响。
　　双脚依旧被指引似地往前走去。感觉脚下人行道的地砖已变成了马路特有的沥青，远处传来的汽车声响不足以让我停步，行人的喝止声不能使我回头，只是有把声音告诉我：走上去，你就知道你是谁了。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