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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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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天绝地,殛法封神。
一对巽,一对坤。
满台剑风呼啸,方圆百卉的焠碧异芒被紧压一角,但老掌教没好意思用数百年修为硬压,剑布衣笼照周身的薄薄剑网,终还是又撑过了一招。
台下越发寂静,好奇心重者有之,揣摩其中意味者更有之。而台上碧芒再烁,剑风如狂,漫弥八方,正是八剑阵中攻守同形的名式,兑爻定王泽。
这一式,引破军入惊门,攻守随心转化,但见方圆百卉密引剑圈,在剑布衣一转腕间,重重叠叠,周身七步内森罗如狱,却是全取守势,径自取了山崩死地危为泽之象。
这时,老掌教剑已斜举指天,剑头剑芒吞吐,有如活物,四下熟悉他家道术的,早已一眼认出——
登道岸密式共连环三式,斩、殛之后,便是灭。
灭字诀,太清灭魔!
灭以惨烈无回为心法,然则刚不可久,亦刚不过破军杀戮之威。
所以,当老掌教的掌上剑,狠狠崩向兑字剑防守外圈时,诸门高功,已准备好向随行弟子解释两家密术何以难分高下了的问题了——虽说这种指点的活儿,本来该是正端坐观战的宗岩禄主。
却是、两柄剑相交瞬间,便有一声冷笑,从主座方向传来。
只因交无可交——
老掌教的剑,在与兑阵剑相交前,突然寸寸化没,连剑芒一起,众目睽睽下如雪融水,消失无存。
“喝!”
老掌教身向前倾,右手大袖罩下,正是须弥芥子之术,再一抖,双手结印外翻,但听得一阵连珠炮乱响,兑式剑所引动的元力星力,已俱被这一袖全数滞停。
于是,老掌教还有暇对着剑布衣得意一笑,再挤挤眼,这才三两步跟上,在已全无威胁可言的方圆百卉上轻轻一拍,将这柄剑震飞了出去。
剑飞至半,化为衔宝金蟾,落回宗岩禄主掌上。
“这不是剑法,是、是术法?”
一片沉寂中,做好了落败准备但万没想到会这般落败的剑布衣,一脸的茫然,忍不住失声问了出来。
老掌教点头:“是啊术法。”
“可是……”
可是什么?没敢继续再说,这是三清道会,可不是平素去登道岸作的客。当下按道门规矩,剑布衣持后辈礼作揖,恭敬退下。
身后,是自家三师父闲闲的话声,“既是赢了,劳登道岸便代本座多守上几擂如何?”
以及老掌教似早有预料的应声:“也好,登道岸便勉继其难了罢!”
剑布衣退下,一头的雾水,而看着老掌教守关台上,刚败了自己的那一式术法用得出神入化,突然发现,自己好象想左了些什么。
斩、殛之后,一定便该是灭么?
以及……
正仰着头看看台上的师父,又看看身边的剑大哥的十岁小姑娘净无幻,很突兀地问向自己的一个问题:“剑大哥,师父换这式‘北斗伏魔印’换得那么慢,你刚才为什么不变招反攻啊?”
额上汗出。
虽说,仍有不解之处。
这第一日道会,由始自终,身为主座的宗岩禄主俱未出手,也算创了道会有史以业记录。
被拉做苦力的,先是他自家弟子剑布衣,后是登道岸当今掌教。
这举止实在谈不上对太清道脉有多尊重。
但由宗岸禄主做出来,却偏又顺理成章得令人发指。
甚至演法环节结束时,他雄辩滔滔,将与会出手的诸家一一针砭见血,也没见谁个兴得起不满之意。开玩笑,论异论辩雄辩,一向是禄主的金字招牌,谁愿在这一点上自找不自在?
老掌教自没能幸免,两式剑招,被砭了个通透,偏他又无话可说——
三千年前的乱世,不知多少宗门绝学失传,斩天绝地,殛法封神,太清灭魔这三式连环密式能传下来这么个七成,已是侥天之幸了。
人家禄主说的是破绽。
七成剑式岂会没破绽?辩无可辩。
而也正是从这一日会后起,登道岸住地自入京以来,第一次,没再受诸多的他宗大德的刻意拜访打扰,有了难得的清静。
这一回,轮到陪剑布衣来看小无幻的冰无漪擦了把冷汗了。
剑布衣更不解。
这天会散,宗岩禄主直接化光而去,连起身作势都奉欠,令会上人人侧目。
而这天,心知绝对逃不过的剑布衣,忐忑不安地回了靖海公府。
果然,大师父正皱了眉给三师父搭脉,早回来一步的小师父,难得一见地低头站在一边,颇有愧意。
“军中的事,我已让剡冥赶去了,他功体至阳,应可镇压住两域裂隙一个月。”魑岳搭完脉,就着案桌上的朱笔写了药方,口中说的,却是与此全无关系的军务,“但你确定一月后必能成功?”
海蟾尊没答,向冰无漪看了一眼。后者只好苦笑一声,说道,“这回是我欠思量,得了三哥,您啦,也别瞪我,您这道会还有整一个月,这个月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京陪你的好徒弟成不?”
“不是陪,是喂招。”
海蟾尊冷冷道,不去管冰无漪什么反应,目光一移,便落在剑布衣身上。
剑布衣低了头,嚅嚅道:“三师父,对不住,弟子……”请罪之言还没出口,便被自家师父冷嗤着打断了,“历练十年,带大了一个小丫头,应敌却是三招即败。啧,战场之上,败即是死,这对不住三字,又能挽回什么?”
“弟子知错。”
“那便拿行动来弥补罢!”
魑岳捏着药方想说啥,但还是摇头忍了,冰无漪就更不敢开口,便见得海蟾尊一抬腕,手上蟾吐宝钱,化成一泓深碧剑,驭剑盘空,一式斩天绝地使将来出,竟是远胜登道岸老掌教的火候——
剑布衣呆了,没敢接,也忘了接。
倒也没真一剑砍下去。但剑身一横,宛如戒尺,已重重在他肩上击了一记。剑布衣一个吃痛,才下意识一沉肩,背上一痛,却又被重重拍了一剑。不由自主的,他已发足前冲,因惯势一个急旋才免得撞上案几。
几乎同时,忽有劲风压顶,不知何时,海蟾尊一手驭剑,一手打出法诀,幻出一道奇特劲气,还未近身,已迫得剑布衣周身气血一滞,说不出的难受。剑布衣情急之下,索性一缩身,顺了方才的一冲一旋,往三师父端坐的方向疾冲。
同时,白日一战后的某个模糊念头逐渐清晰,他就势双臂一震,骈指作剑,一势巽网驭骄风施得几如行云流水,密守周身之余,借前冲劲道施以驭字诀,顿时守势里便挟了一往无前的攻伐之意。
啪!
他没去防方圆百卉,而是比快,所以当这剑身放横拍在自身后心破绽上时,自己已团身近逼,指上剑势,将自家师父要害笼了个严密——
一股柔劲蓦转至罡,手指才一触上,便痛得剑布衣差点叫出声来,蹬蹬蹬连连退开后,一人已拦在两人之间,顿足叫道:“三哥他不讲理,小布衣你也疯了?你……哈,刚才我出手迟那么一点,明天的靖海公府便有大乐子看了,弑师!”
“他方才若真敢迟上一点,便是本座再没有这个弟子。”
冰无漪顿时蔫了:“得,三哥我说不过你,学不会你的倒果为因。但徒弟不是你这么教的三哥……”
“剑布衣,你自己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