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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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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法会一切如期。
老掌教最担心的事并没发生。虽然正式大典上,升座启香作颂的不是靖海公本人,让与会诸山大德高功都有些意外。不过想到靖海公是从外域战场匆匆赶回来的,众人倒也都释然了。
靖海公宗岩禄主海蟾尊,是在大典礼成后演法讲道时,才化光现于道席座主之位上。
玉清界传统的博领大带道衣,外罩碧纱肩氅,衔月碧蟾随意托在掌上,宗岩禄主目光由左而右,才这么淡淡地一扫而过,殿中杂声,便不约而同地随之一静。
剑布衣暗拍了拍胸口,一天一夜来,才真正松了一大口气。
三师父没事,真好!
随即内疚涌上心,往人群里再缩了缩。
闯了这么大祸,要怎么面对三师父,真是个大大的问题……啊!
可才这么一缩,剑布衣就知道不对了。而座主位上,也正好很适时地传来了三师父的声音——
“本座这弟子名叫剑布衣,按道法旧仪,可代师辩经,可惜他道经读得有限,便只好代本座来示范践行一课了。”
跟着剑华碧烁,一柄从小就看熟了的剑,便这么妙到毫厘地悬于他身前。
方圆百卉。
方圆……圆……百、百卉?
剑布衣本能施出控鹤掌,化劲定住剑身,再顺势一抄,比普通剑柄要冰上许多的入手之感,让他不用注目便知道自己接住了什么。
“大屿山真传弟子,向禄主座下剑道友请益!”
随着这么一声喝,已有人飞身跃上了另一侧的演武台上。
容不得他扔剑了。
道会不是请客吃饭,为演术和悟道,也为了公平,各家道派都有那么几个名额,一被点名,代表的,可就是自家整个宗门的脸面了!
虽说按规矩,这道会的第一天,该是主持道会的海道长来考量后辈,不是他剑布衣代表玉清界出战。
可是,和宗岩禄主讲规矩?
想被戳成筛子的倒不妨一试……
玉清界道法杂学,一向以博庞无匹著称。
这里另一层含意,就是可走的路子委实太多。
待第四柱香燃尽时,少年剑布衣,一人一剑,已为玉清界守住了六轮的演法试炼。剑意,道法,阵术,符箓,出手也是极尽庞杂能事,除了没敢用道门之外的所学,六次败敌,全是不同的玉清玄法。
台下各方高功名宿,俱在颔首称许,但剑布衣的手心,早隐隐有汗渗出。
六场战,就是为了让自家弟子出六场风头?
啧,那还是三师父吗?
又是两场。
又是胜得轻易,或者说,胜之不武。剑布衣这心中,可就越发七上八下,莫名便想起以前讲给净无幻的小故事:
有些人睡觉浅眠,容易被惊醒。若不幸大半夜里,听着隔壁有人扔了又鞋,咚咚两声响,那至少得好久才能再睡熟
可是,若再多一点不幸,便会是扔鞋的那位中途想起来,哦,这是半夜要轻一点,要轻,另一只鞋便很自觉地轻拿轻放了……呵呵,真遇上这样的,可以提前恭喜浅睡的这位倒霉蛋了,这悬着心等另一只鞋响却左等右等也等不到的滋味啊!
所幸,剑布衣没倒霉到这程度——
第九轮,太清一脉,登道岸。
“本座有一事,要请托登道岸当代掌教。”
演法以来,宗岩禄主第一次,在主座上冷冷开了口。
剑布衣心道一声苦也,越发低头顺目,抱剑恭敬站在台上。
另一边台下,老掌教也低眉顺目地站起身,打了个哈哈,再打了个揖,强笑道:“见过禄主,哪敢当请托两字?登道岸多年隐修,依祖师训不染尘事,能为有限……”
没等他客套完,便被直接呛了回来:“莫非想请掌教出手,代本座教一教我这不成材的弟子,也在登道岸能力之外了?”
“啊,这?”
偌大的道会,议论声不由四起,自也少不了某些意带探究的目光。老掌教微一垂眼,再安慰地拍了拍在轻轻扯他袍角的小小净无幻,心中已有些明白,便一甩拂尘,极光棍地应道:“若如此,登道岸愿从禄主所请。”
然后,他便听宗岩禄主悠悠叮嘱了一句:“便三招吧,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三招败他,也算个教训。”
剑布衣大汗。要不要……这么明显啊?可待老掌教化光上台,才一举拂尘,那边禄主吩咐自家徒弟的话可又来了,“本座清微八剑阵中,巽、坤、兑三式最擅于守,今日便让本座看看,你数年游历,究竟领悟了这八剑阵多少!”
四下隐隐的议论声一静。
这……岂有连徒弟的招式都给点破了的?
但剑布衣显然已顾不上这些了。三师父的话,尤其现在这节骨眼上,哪怕听了就是一个死字,也得欢欢喜喜地道一声“师父,伟大!”,然后遵命去死才能免得被打击到想死都死不了啊……
这样感叹着,足下一沉,内元腾起,一沉一升拧成合劲,整个人已旋如惊风,游走八门,化出虚影数道,虚实变幻不止,正是巽网驭骄风起式——
老掌教已从拂尘中抽出剑来。
剑横过顶,面对一天虚影,平平实实地一剑斩绝,斩天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