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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变故 ...

  •   退朝后,云从屏退众人,独自坐在御书房。窗外特意从异域移植来的奇花异草依然开放,散发着阵阵清香。每当闻到这香气,他便想起多年前在边关所遇的那名女子。
      “启禀皇上,二皇子求见。”宫人的通报打断了他的回忆。
      云从淡淡道:“宣。”就算他不来,他迟早也要找他的。
      望着临窗观花人哀伤的脸,出岫低下头,寒如秋泓的眼眸中有着少见的冷漠。
      良久,云从忧郁的目光终于落到出岫身上,眼神也终于凌厉起来,他缓缓道:“你可是为了这次与北国的盟约质问朕而来?”
      出岫淡然道:“儿臣不敢。这几日儿臣也考虑过,目前我国与北国的实力相差悬殊,一场战争的胜负决定不了什么,父王既然决定纳贡修好,自然有父王的道理。”
      云从冷笑一声:“那你还有什么话说?”
      出岫一怔,自从他这次回京后,云从对他的态度大为转变,难道说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日子发生过什么?但相比云从对他的态度,他更忧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儿臣只是不明,当初父王也是赞成变法革新的,为何今日在朝上忽然宣布废除新法?”
      云从面色一沉,冷冷道:“你确定你是真心想通过变法来增强我南国实力,而不是借机结党营私打击异己?”
      出岫心下黯然,他从未想过要做储君,只不过既然列身皇族,便有责任为这个国家出一份力,保我南国子民不受战乱之苦。
      原来在有心人眼中,这也是错的。
      云从将桌上一摞奏折掷到他脸上,怒道:“你自己看看你手下的都是些什么人!借变法革新之名实施排除异己之实,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买卖官职,难道说这也是你变法的内容?”
      出岫打开其中几份奏章,全都是左丞相一派趁他离京的这段日子参奏的,淡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父皇也知道,左丞相一派向来反对新法,难道能指望他们说出什么好话来不成?。”
      云从不怒反笑,道:“好,说得好!但凡别人弹劾你的便是别人的不是,我且问你,你这次坚决出征,究竟是为了苍生百姓,还是,只为见原令尘一面?”
      出岫愕然,他与原令尘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秦冲自然不会背叛他,原令尘自己否认都来不及,那么唯一可能拿这个打击他的便只有原逸尘了。南国虽然民风开放,男子相恋却多为世人所诟病,更何况他还是皇家子弟。只不过,他出征却绝非为了原令尘。
      云从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许久,这张和他最心爱女子一模一样的脸让他不忍心继续责难下去。他叹息一声,道:“也不是全无补救之法。你只需娶一个女子便可破了那传言,身为皇族子弟,你不能不为皇家的脸面考虑。”
      皇家的脸面?出岫心中冷笑。本就不算深厚的父子亲情在他心中更加淡漠。出岫双膝跪地,道:“恕儿臣难以从命。”
      “不知羞耻的东西!”云从扬手给出岫一耳光,决然道:“下月初五是大吉之日,届时你将迎娶左丞相家的二千金。据说这位二千金非但容貌端丽,且性情贤良淑德乃是闺中典范,有这样的女子做你的妻子当有助于矫正你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朕即日便令人起草诏书,你先回去吧!”
      自御书房出来时,出岫只觉得心口仿佛压着一块大石,想自己一片丹心换来的竟是这样的结局!
      心思恍惚地回到文昌宫,迎面而来的秦冲似乎对他说了句什么,出岫全然没有听进去,直到看见等候在偏厅一身布衣装扮的林飞卿,他才想起飞卿被革职之事。
      望着林飞卿热诚的双眼,出岫又是一阵惭愧,他身为皇子竟无法保全一个为朝廷尽心尽力的栋梁之才。
      林飞卿对他长揖到地,道:“殿下不必难过,相比被暗杀的陈大人和被投入死囚牢的刘大人,飞卿算是幸运的了。只恨如今朝政被左丞相那帮小人把持,亡国之日怕是不远了。”
      秦冲喝道:“大人请注意言辞!”
      出岫叹道:“飞卿说得对,冲哥不必介意。”
      秦冲顿足,殿下怎的说话也糊涂了?这话若是传到皇上那里可是杀头的罪!
      “冲哥,你去账房支十两银子给飞卿做盘缠。”
      “殿下无须客套,飞卿此次前来只为向殿下告辞,他日若有缘再聚。”说罢,林飞卿转身便往外走。
      正在这时,云从身边的太监飞驰而至,尖着嗓子叫道:“二殿下接旨——”
      早已知晓圣旨内容的出岫脸色愈加灰败。
      太监见出岫呆立着毫无反应,又重复一遍:“请二殿下接旨——”
      秦冲轻轻推一下呆若木鸡的出岫:“殿下,殿下?”
      出岫下跪,但动作如牵线木偶般迟钝,只听太监念道:
      “上谕:二皇子抗敌有功,特将左丞相家二千金许韵若赐婚,择下月五日成婚。钦此。”
      出岫一言不发地接过圣旨,忽听有人冷笑道:“还以为你是正人君子,想不到竟与他们沆瀣一气,是我林飞卿有眼无珠!”
      出岫目送林飞卿夺门而去,想要解释什么却发觉此刻所有言辞都是多余。这便是他们要的结果吧?他落寞地笑了一下,忽然身形一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胸口的那股滞闷感却未因此消失。
      秦冲上前抱住他,失声叫道:“殿下——”
      出岫摇摇头,道:“我没事,只是急火攻心而已,秦护卫,你送公公出门吧!”
      那宣旨太监赔笑道:“不劳秦大人,奴婢这就回皇上那儿复命,殿下好生保重身子要紧。”
      秦冲对那太监微微点头,命人去找太医,自己抱起出岫回到他卧房。
      出岫叹道:“冲哥,你未免太紧张了,我现在没事了。”
      秦冲虎目含泪,哽咽道:“在秦冲面前你就别逞强了,我知道你的苦,只恨我位卑职微不能帮你分担。”
      出岫强笑道:“你说什么话,这些年若非你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怎么样了呢!快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不多时太医来到,诊断过后,道:“殿下是积劳成疾,要多休养才是,下官这就开一些补药。”
      出岫微笑道:“有劳太医了。”
      原以为是一时的身体不适,不想那病竟缠绵了半月之久,这期间出岫也未能上朝,只能听秦冲转述他一些消息。新法已全被废除,之前抓获的贪污渎职官员多数已官复原职。但考虑到他身体状况,对于那些因参与变法而被流放乃至处斩的官员及飞羽阁遭破坏之事,秦冲并未让他知晓。
      眼看着与左丞相家二千金的婚期将近,出岫的身体却无丝毫好转,他自嘲地想,这样也好,左丞相再奸猾也不会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一个病秧子吧!
      春寒料峭的午后,出岫喝过药听秦冲念书给他听,念到一半时宫人来报:“三殿下求见。”
      自他生病以来便绝少见到云琅,听闻被皇帝关在书房念书。他一直牵挂这个小他三岁的弟弟,听说他来了,忙撑起身子道:“快请。”
      话音刚落,云琅已跑进他房间抱住他,道:“皇兄,这些天可想煞琅儿了。皇兄可有想念琅儿?”
      出岫微笑道:“当然。听说你这些天都在用功,想必大有长进。”
      “再长进也不及皇兄一半,等皇兄身子好了可要好好教导琅儿。”云琅把头埋在他胸前,“皇兄,你这次怎么病了这么久?琅儿每天都想来看皇兄,但是父皇不让。”清秀的小脸写满委屈。
      “父皇也是为你好。”出岫宠溺地望着兄弟。
      自云琅进房,秦冲便退出去,此刻偌大的卧房只得出岫与云琅渐二人。云琅压低声音道:“皇兄,听说你不日将迎娶皇嫂了,是真的么?”
      出岫黯然道:“父皇已经下了圣旨……”
      “那琅儿怎么办?”云琅抱住他痛哭道,“琅儿喜欢皇兄,琅儿不要皇兄娶别的女人。”
      出岫一愣,待他明白过来云琅的意思时,后者已经楼主他脖子亲过来。出岫惊出一身冷汗,他再大逆不道也不会对自家兄弟心存不轨。他用力推开云琅,厉声道:“琅儿不可如此,我们乃是兄弟怎可□□?”
      云琅再度扑上来,按住他双肩,道:“兄弟又怎样?”
      若是平时,云琅根本不能这么轻易压倒他,怎奈他自从这次生病便全身脱力,连更衣洗漱都要秦冲从旁相助,刚刚推开云琅时已经用尽气力,此刻眼前竟一阵阵地发黑。
      “皇兄,看来这次皇兄病得不轻啊,就让琅儿来替皇兄发发汗吧!”说着,云琅的已解开自己的锦袍并脱下鹿皮朝靴,当他的手用力扯开鲜红色的深衣时,出岫抓住他的手,正色道:“不行!琅儿,你若再不住手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你!”
      云琅笑得一脸邪气:“我本就没指望被你原谅。”
      出岫隐约觉得不对劲,一时却又说不上来。正在这时,一把尖利的嗓子在门外喊道:“皇上驾到——”
      电光石火间,出岫明白过来,但为时已晚,他已被云琅抱住翻一个身——
      当云从迈入房间时,看到的是年长的儿子把那个幼小的压在身下,任凭后者怎样哀求也无动于衷。
      云从上前一脚踢开出岫,第一脚踢在他肩上,紧接着又在心口补了一脚:“你这个不肖子,连自己的亲弟弟也不放过!”
      出岫忍着涌上喉间的腥甜,冷冷地看着云琅:有眼无珠的是云出岫。
      “父皇救命,儿臣只是听闻皇兄生病特来探望,不料他竟逼着儿臣行苟且之事,如今给宫人们看到,儿臣也无面目苟活于世!说着,他掏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当胸刺去。
      云从一把夺下他的匕首,抱住痛哭流涕的幼子,恨声道:“该死的不是你,而是这个不忠不孝的孽子!”他大喝一声:“来人呐,把二皇子拿下,关入死囚牢!”
      忽然,一道人影挡在出岫身前,秦冲几招逼退上前捉拿出岫的护卫,俯首道:“请皇上息怒,二殿下绝不是这种人,这其中必有缘故。”
      云从斜睨着跪在他面前的人,冷笑道:“他是我儿子,我倒是还不如你了解他?”
      秦冲正色道:“皇上明鉴,二殿下绝非……”
      “秦护卫,你退下吧!以后出岫的事与你无关。”出岫叹息一声,挣扎着起身,走到之前要抓捕他的侍卫面前,淡淡道:“我跟你们走。”
      元贞三年,二皇子出岫行为不轨,被帝当场捉拿,削去爵位,投入死囚牢,次日发配边疆。文昌宫其余人等被一同发配。
      消息传到北国时,原逸尘正在研究兵士操练计划,他抚掌笑道:“云出岫,你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你最亲的人背叛吧!”说完这话,他心中竟泛起一丝苦涩,是为云出岫么?他亦是不确定。
      三个月后,三皇子云琅被立为皇储。此为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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