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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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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前线打了胜仗,京城的百姓们自发组织活动欢迎勇士们凯旋归来。云出岫与澹台聪并辔而行,谈笑风生,哪里有半分不睦之象?
突然,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女提着花篮冲到路中央,将手上的鲜花尽数抛向出岫。出岫微微一怔。这时,一个身影自他身后飞出,剑光闪烁间,那些抛向出岫的鲜花化作无数花雨自空中纷纷洒落。众人都惊呆了,花雨中的少年美得不似真人。只是那个献花的少女被秦冲凌厉的剑法吓得面无人色。
出岫责备地看一眼紧张过头的贴身侍卫,飘然下马,掏出一块白色方巾为小女孩拭去眼泪,柔声道:“没事的,别怕啊!”
女孩呆呆地望着为她拭泪的美人,想不到殿下如此平易近人。
自知错怪别人的秦冲向旁边的卖花姑娘买了一朵花,交到那女孩手上,歉然笑道:“以后不要这样了,很危险。”
别的女子羡慕那小女孩能够获得与当朝皇子对话的机会,纷纷挤上前,将那气质清冷神仙一般的少年围得水泄不通:
“殿下,买我的花吧!”
“殿下,我这儿有珠花。”
“殿下,这是刚收的佛手,请殿下笑纳。”
……
场面倒比先前更混乱,亏得澹台聪命手下前面开道众人方能继续行进。
澹台聪捻须微笑道:“亏得今天是秦护卫,不然被切碎的就不只是花儿,很有可能是那人的脑袋。为了百姓的安全,以后殿下出行时还是不要露脸的好。”
出岫哭笑不得:“澹台将军就不要取笑出岫了。”
这队伍的后半部,是用绳索成串捆绑的战俘,迎接他们的当然不是鲜花和欢呼,而是恶毒的咒骂,以及打在身上的烂菜头和鸡蛋。
原逸尘第一次遭受这样的待遇,当然,他把这一切都记在一个人的头上。
出岫与澹台聪在皇城外分手,战俘也被云从专门派来的人收押。回到文昌宫,出岫见到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或者说,他没想到那人会来得这么快。
在他平日会客的偏厅里见到那个儒雅从容的人时,他忘记了还有旁人在场,喜出望外地迎向他:“令尘哥哥!”
相比出岫毫不掩饰的热情,原令尘的态度更矜持,轻轻托住他的双臂,同时也在二人之间拉开一小段距离,犹如长者对晚辈那样笑了笑:“小云长大了。”
感觉到他刻意的疏远,出岫轻轻挣脱他,淡淡一笑:“你是为令弟的事来找我的吧?”
下人捧着新茶上来,把已经凉掉的茶水换掉,然后安静地退下了。原令尘发现,之前一脸戒备地跟在出岫身后的那名护卫已不见了踪影。
“他的事我已跟贵国君主谈妥了,这次我是专门来看你的。”原令尘抬手微微托起眼前人瘦得尖尖的下颌,以指腹轻轻触碰着下方一小块结痂,原本疏离的眼神中竟闪过一丝痛惜,“听说你受伤了。”
出岫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一下,慧黠地一笑:“皮外伤,已经好了。”
“好久不见,让我们兄弟好好聊一聊吧!”原逸尘手搭在身边人的腰上,将他顺势纳入怀中,低声笑说,“这腰比女人的还细。”
出岫闻言便要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开个玩笑,别生哥哥的气。”
坐在他腿上,上身斜斜靠在他胸前,出岫语带戏谑,说道:“只有没有旁人在场时你才敢对我好。”
“相好本就是你我两人之事,何必让不相干之人知道?”食指指尖轻轻滑过眼前宛如清晨的玫瑰的唇瓣,低首轻舔一下,笑道:“好甜。”
出岫慵懒一笑,正要说什么却被他夺取了唇,和风细雨般的吻让他再一次回忆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个寒冷却温柔的夜晚。
那天夜里,以及后来的几次相见,原令尘也是这样亲吻云出岫,温柔却令他目眩的吻。
出岫自问,假如他们不是皇族,他们的爱是否会更简单?
也许是旅途太过劳顿,也许是原令尘的吻太温柔,出岫的目光渐渐迷离,终于轻轻阖上了那双能让日月失色的双眸。
望着怀中人发出极轻微的鼾声,原令尘皱眉笑叹道:“你这个妖孽,总是在不该睡着的时候睡着。”
出岫唯一的反应只是像个睡熟的小猫似的在他胸前蹭一下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勾起原令尘心底藏匿多时的欲望。犹豫一下,原令尘将他领口处扯开一点,见到一小截形状优美的锁骨时,他心跳怦然加快,低下头,轻轻嘬住。
依稀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出岫依着本能推开他:“别闹,痒。”
他的抗拒换来更激烈的啃啮,腰间玉带和外袍也被解开,露出里面雪白的深衣。
窗外,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闪过。
“你在做什么?”
听到这声呵斥,原令尘不由全身一震,抬头看时却见之前跟在出岫身后的护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厅堂内。他沉下脸,冷冷道:“谁让你进来的?你们主子没教过你们什么叫尊卑有序吗?”
秦冲寒着脸,抱过出岫并将他安置在太师椅上,仔细地帮他整理好衣衫,这才淡淡道:“我家殿下是教我尊重人,禽兽就不必了。”
原令尘面色大变,拔剑指着秦冲道:“我今日就替你家主子教训你这个不懂规矩的狗奴才。”
秦冲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语气依旧平淡:“要打出去打,别伤了我家殿下。”说罢,他率先走到院中,亮出长剑,等待对方出招。
其他仆人见到皇子的贴身护卫和访客剑拔弩张的样子,暗暗猜测是否发生什么大事,懂事点的人就去报告了管家。管家到来时那两位正打得不可开交,他也不敢上前劝架,只好大着胆子去把在椅子上睡着的出岫叫醒。
望见院中的狼藉,出岫不由得眉头一皱,随即轻斥一声:“都住手!”
原本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人均乖乖地停下来,但望着彼此的目光仍恨不得将对方杀死。
不等出岫开口问,原令尘先发制人:“小云,你这家奴实在太不懂规矩了,方才我帮你教训他了。”
出岫却仿佛没有听见他方才的话,俯身捧起一株被打烂的盆景,心疼地说:“可惜,我好容易才养活的,可费了不少功夫呢!令尘哥哥,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原令尘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别人为了他差点把瓦都揭了,他却只关心那几棵盆景?这是他以前认识的云出岫吗?
出岫正色道:“这样吧,一棵盆景你赔我十两银子,花盆每个一两,再数数地上的碎瓦,算算人工,把钱交到账房那里。”
一棵不起眼的盆景要十两银子?十两银子一百个也买下了。原令尘哭笑不得:“小云,你若是缺钱花只管找哥哥拿。”
出岫斜睨他一眼,笑得像个娇媚的猫儿:“哥哥觉得贵了?我宫中的东西又怎能跟外面的货色相提并论?而且,哥哥也不差这些银子吧,是不是?”他又转向秦冲:“至于你,秦护卫,你就负责把打坏的东西都给我修好了,必须你亲自动手,不准假手他人。”
秦冲虽心下疑惑,仍躬身道:“是。”
原令尘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笑道:“我就不叨扰了,稍后会命人将银子送到府上。”
出岫拱手笑了笑:“好说。”
目送原令尘离开后,出岫将秦冲叫到偏厅,问:“刚刚我睡着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冲犹豫是否要说出原令尘企图猥亵他之事,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心仪的人其实是好色小人,总归要难过一场,但若不告诉他,又担心他以后会吃亏。
“你不想说就算了。”出岫望着他的眼睛微笑道,“冲哥,我相信你为人。”至于那个人,十年不见,已经不是以前认识的那个了,出岫心下一阵黯然。但很快,他脸上又现出那副调皮的神情,“就是有时未免紧张过头了,所以房子你就不必修了,但那几株盆景还是要帮我弄好。”
“是秦冲莽撞了,殿下惩罚得是。”秦冲最终还是决定暂时隐瞒,周围的环境已经够恶劣,他不想他最后的一点念想都破灭。不过,从此他会更加用心地保护他,不给任何人以可乘之机。
出岫在书房翻阅这些天来堆积的文件,不多时,门外又响起一阵喧闹声,却是三皇子云琅和池雨公主。
一见出岫,云琅便撒开牵着妹妹的手,快步走到他面前弓身行礼道:“恭喜皇兄得胜归来!皇兄辛苦了。”
这边池雨公主也跑过来牵着出岫的手,冲云琅扮一个鬼脸,笑道:“皇兄只要见到二哥哥就什么都不顾了!”
云琅脸上挂不住了,一脚踢过去,笑骂道:“你懂什么!”
出岫一手牵一个,将弟弟妹妹带回内堂,早有下人备了点心和鲜果候着。池雨公主挑了一个佛手抱着闻香,云琅则随手拿一块桂花糕塞入口中,赞道:“皇兄的厨子就是好手艺,好东西父皇都给皇兄了。”
出岫淡淡一笑,道:“你若喜欢,今日带他走便是。”
池雨公主用手指刮着鼻尖,对云琅笑道:“你羞不羞,就知道吃,难怪父皇说你!”
“你这个臭丫头嘴巴这么碎,将来有的你受的!”说着,云琅随手将一块点心丢到她脸上。
“二哥哥,你看看他!”池雨作势还手,却被出岫拦下了:
“都是自家兄妹,说说玩笑话罢了,谁也不必当真。倒是琅儿,以后莫再欺负雨儿。”
云琅咕哝一声:“叫你做二哥哥,叫我只做皇兄,都不知谁才是她亲哥!”
出岫微微一怔,想不到琅儿会因为一个称呼有心结。
“你看你乱说话,二哥哥生气了。”池雨责怪地踢一下云琅,道:“还不赶紧向二哥哥赔罪?”
云琅也后悔自己一时口快,赶紧堆起笑脸,道:“琅儿说错话了,求皇兄念在琅儿年幼无知,莫要怪罪琅儿。”
出岫淡淡一笑:“不妨。我与你们虽非同母所生,母后对我视如己出,我亦当你们是亲生弟妹,以后大可不必为这等小事介怀。”
云琅面露惭色,连连点头称是,但他低下头的瞬间,眼中却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怨毒之色。
谁也没有在意方才那场不愉快,云琅向出岫讲述起朝上发生的一些趣事,哪个大臣纳妾被正室闹得鸡犬不宁,哪个大臣家因宅第与邻居不合,之后又问出岫战场上可曾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出岫沉吟道:“打仗并非什么有趣的事,两国很多将士都因这场战争失去性命,我但愿以后不再有任何战事。”
云琅不解道:“但我听舅舅说,当时是你和澹台将军坚持打这场仗的,为何你现在又说不喜欢打仗?”
“那不过因为当时我们除了应战没有更好的选择,别人若是来抢你的财产,伤害你的孩子,你还能退让么?”
出岫语气柔缓,话语中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云琅渐听了不由得点头。
听他们讲了很久有关战争的事后,池雨拧着手中的丝巾,面带羞涩,道:“二哥哥,那个北国二皇子是什么模样?”
“嗯?”出岫一时未能会意。
“他,长得凶不凶?”池雨低着头,声音几不可闻,但出岫还是听到了,他想了想,笑道:“他长得倒是不凶,只不过个性张扬得很。雨儿为何问这个?”
“父皇说,他是北国的勇士,若是能做他的妻子……。”池雨咬着唇笑了,脸也更红了,出岫恍然。心中不由得苦笑,原逸尘是否又会认为这是一门高攀的亲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