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残花旧》白笠翁

5、遇见

　　沈敦清去了相国寺，说是要找一个清幽的地方温书，为即将到来的科举备考。沈敦清离开了开封，爹爹也不将我看得那么紧了，于是我便想赶着“赵阿丑”去城郊，去沈敦清闲时便会带我去策马的地方。我不识出城门的路，可也不想带上家奴，于是一路牵着“赵阿丑”处处问路。以前有沈敦清在身边，不管他带我去哪，我从不关心路程，只需跟着他走就行，以至于懒惰得连出城的路都没记住。
　　在城郊的小湖旁，我骑在“赵阿丑”的背上，向东望去。相国寺就在对面的那座山的半山腰，从马背上望去，还能隐隐约约看到相国寺的黄瓦红墙，沈敦清正在那里，不知道他每天在干什么？除了读书，他会不会也常常向开封府的方向望去，会不会想到此时正想着他的我？
　　我正想得入神，忽然“赵阿丑”两只前脚抬起，我没提防，也因我马技不好，便从“赵阿丑”身上摔了下来。我开口大骂“赵阿丑”，说它长得丑，脑子竟然也笨，胆子长到肚子里去了，竟敢摔我，还威胁它让它小心点，不然等沈敦清回来我们一起吃了它的马肉。
　　“赵阿丑”被我骂得低下头去。
　　不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我诧异怎么这荒郊之地何时多了旁人却没注意，朝那笑声望去，见一个打扮富贵的男子一身白色锦缎，发束黛玉，腰挂佩剑，端跨在马背上。我突然想起曾读过的《诗经》中的一句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没见过骑马骑得这么俊的男人！
　　也没见过这么俊的马！马长得真壮，光看两条前腿就知道能日行千里的好马，肉肯定比“赵阿丑”的好吃。
　　“你的马看上本王的马了！”男子仍旧笑着。
　　我因他说“赵阿丑”看上他的“阿俊”而感到面红耳赤，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本王”的时候更是诧异，看他的年龄，比我略长，王爷中是他这个年纪的，只能是是当今圣上的大皇子了。
　　“楚王？”大皇子楚王赵元佐？我试探着问。
　　男子却惊觉起来，微眯着眼睛看我，连他的马都警惕起来。
　　我轻哼一声，还怕我这个小女子会伤害他不成？整个宋朝谁人不知楚王武艺了得，尤善骑射，还曾跟随圣上出征，立下赫赫战功，他若真是楚王，我哪能伤他半分？
　　“你见过本王？”男子在看了我几眼后，若有所思，神色又缓和了下来。
　　还真是楚王！不过我哪有幸见到他。
　　“猜的！”因他先前对我产生过怀疑之心，我心里还有芥蒂，于是对他说话淡淡。转身去牵“赵阿丑”，准备离开。
　　“赵阿丑”却将头扭到一边，不顾我的拉扯，硬要往回看。惹得赵元佐又大笑起来。“赵阿丑”真看上“阿俊”了！这个认知让我十分羞愧，就像是我自己做了觊觎别人的事一样，好一个没有志气的“赵阿丑”！
　　在得知我也是去开封府的时候，赵元佐高兴地提议一同前往，我又忘了回时的路，正愁找不着人问路，只好应允。
　　我坐在“赵阿丑”背上，再往回向东望了一眼，却只有在烟雾缭绕下的连绵的山，再也见不到一砖一瓦。
　　赵元佐这人倒也没什么王爷架子，“赵阿丑”走得慢，他也愿意等着我。他问我家住哪里，是哪家府上的，芳名是什么的时候，我只是告诉他家住城南，爹爹是谁没敢告诉他，我怕我若是一个不小心做出什么事得罪他，爹爹不是遭殃了吗？虽然他面上看上去很温和，只是嘲笑我的时候会有些纨绔样，但与他从此也见不着了，不如省些事。还有女儿家的闺名，岂能随随便便让人知道！
　　不过擅武的楚王实在是豪爽，一路听我肚子叫，便请我去城中最大的酒楼吃了一顿，也不管我女儿家是否愿意抛头露面。不过我也真是饿了，不然也不会想着吃“赵阿丑”的肉了。赵元佐还非要敬我一杯酒，见我将一杯酒喝完了，大赞我豪气。我也是被逼，要是敢不喝他敬的酒，怕他就给我来一杯罚酒。吃了他敬的酒，也不敢不回敬他，于是一来二去，竟喝了不少。
　　正喝得有些微醺的时候，有人通报说赵府的家奴过来找我。家奴在看到我之后，很是激动，也不顾旁人就倒出实情，说大人自得知小姐出了城门，往东而去，以为小姐要去相国寺，大人十分悲恸，派出所有人出去找小姐，大人一天未进食，说找不到小姐便无心吃饭。有人看到了“赵阿丑”，便赶紧找了过来云云。
　　听了家奴的话，酒全醒了，也再无心吃饭，便向赵元佐告辞，临走的时候，似乎听到赵元佐说了句“原来是城南赵家的丫头！”
　　回到赵府，免不了爹爹的一顿责骂。但爹爹说的一个消息更让我震惊，姐姐并未怀孕，她骗了爹爹！即使姐姐是为了自己的幸福，但她怎么能那么自私地骗爹爹？她不知道爹爹为了她的事有多痛心么？
　　爹爹告诉我这个信息时，迁怒到沈家，怒冲冲地对天起誓，他与沈家不共戴天！我在旁边听着，像一盆凉水从头顶淋下，直凉到心底与脚底。
　　我没有时间为爹爹与沈家的事情担忧，因为我的心里完全被沈敦清科举的事占满，我想只要科举一过，沈敦清高中，我嫁给了沈敦清，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只要能熬过这段时间就行。
　　但现实却跟我开了一个致命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