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残花旧》白笠翁

4、变故

　　一日，爹爹大发雷霆，因为他发现了姐姐与沈敦儒互传的情诗，大骂姐姐不知廉耻。凭姐姐的口才，她举了一众例子反驳爹爹，最终闹得爹爹差点拿出佩剑去砍姐姐，虽然最后爹爹只是无力的将剑仍到一旁，可我跟姐姐却都吓坏了。之后姐姐也被禁了足。
　　几日后，卢多逊卢相的二公子上门向姐姐提亲，爹爹当场应允。卢公子走后，姐姐向爹爹说除了沈敦儒，她谁都不嫁。
　　爹爹冷声说，“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
　　我怕姐姐又会做出过激的言行，惹得爹爹拔剑，便上前拉住姐姐，想将她带走。
　　姐姐挣脱我，向爹爹跪下，正视着爹爹，淡淡地说，“我怀孕了”！
　　闻言，刚刚还站着的爹爹竟趔趄着倒下去，幸好他及时扶住了桌子一角，我赶紧上前将他扶坐在凳子上。姐姐也急忙过来扶他，但被他挥开了。我看到他嘴唇颤抖着，银灰色的胡须也跟着颤动，他的头发也应公务的繁忙越发的白了。
　　我突然心疼起爹爹来，爹爹无子，姐姐一直是他的骄傲。当开封城的人谈到才女时，总会对赵白的女儿赵秀月满是褒扬，我相信爹爹听到外人对姐姐的评价时是自豪的。如今，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居然未婚先孕，他是个读书人，一直信奉礼仪纲常，这对他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在官场拼杀十几年的他也接受不了。
　　爹爹两日未进食，姐姐是把他伤透了，姐姐看着他憔悴的样子，自责的哭起来。
　　两日未开言的爹爹拉起跪在他床榻前痛哭的姐姐，气息微弱地说，“你去找沈家那小子吧，从此跟赵家再无半点关系！现在卢相正当权，得罪他不得，你去沈家，沈伦虽罢相，朝中仍有势力，卢相奈何不了沈家。别怪爹爹狠心与你断绝父女关系，要是我还光明正大将你嫁给沈家，只怕以后我在朝中寸步难移。”
　　姐姐哭得更厉害，最后她只是让爹爹多保重身体，便起身欲走。听了爹爹的话，我震惊了，什么叫断绝父女关系？姐姐是爹爹血浓于水的女儿呀！我跪着求爹爹收回成命，又拉着姐姐让她求爹爹原谅，可他们都不理我，我知道这终将成定局，止不住哭得更厉害。
　　姐姐离开赵府的时候，对我说让我以后照顾好爹爹，还说以后我跟沈敦清的路会更难走了。从我看到爹爹花白的头发起，我就知道我永远不会有姐姐狠心，我永远不会离爹爹而去。我有些怨恨姐姐，她怎么能那么绝情的离开，我又很羡慕她，如果是我与沈敦清遇到了这样的问题，我一定既想留在爹爹身边，又不想失去沈敦清，到时候我肯定只会天天哭，而解决不了问题。
　　姐姐总能看出我的心思，她知道我因她绝情离开而有所埋怨，她说，“我不走，唯一的结局就是嫁进卢家，即使我有孩子也会变成没孩子。现在卢赵两家的婚事满城风雨，赵家只有两个女儿，你已经被沈大人许了亲，君子有信，即使沈大人没有了当年的风光，爹爹也不会让你去替嫁。我若留下，爹爹为不失信于卢家以及保住他的官位，定会让我出嫁，只要能让我瞒得住怀孕的事实就行。现在，我为了爱情不惜断绝父女关系，卢大人自然不能太责怪爹爹，说不定爹爹再一番说辞，卢大人还会为爹爹痛失一女而感到歉疚。最终，卢大人也只能追究沈家的责任！”
　　我承认姐姐说得有理，可她怎么能那么说爹爹！况且她这一走，卢家与沈家的怨不是结得更深了吗？沈大人虽说有不少门人在朝为官，可毕竟他已经没有实权了。那么沈家会不会有危险？
　　可一想到姐姐若留下，真的可能与沈敦儒永远分开，这让我的心头像划了万道口子般难受。因为若要我跟沈敦清分开，我也是万万忍受不了的。
　　姐姐与沈敦清大婚那天，爹爹许我出门一个时辰，但让家奴跟着。我希望爹爹也能去，我想姐姐肯定也希望爹爹看到她穿喜服的样子，可爹爹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任我怎么说，他就是不理。直到他说我若再吵嚷着打扰他看书，他就让我哪也去不了，我才走开。
　　婚礼并不隆重，因为很多人因忌惮卢相都没有来，但却十分热闹喜庆，看得出沈家人都很高兴。我终于又见到了沈敦清，自姐姐离家之后，爹爹将我看得更紧了。姐姐离家的那天，爹爹一个人竟然在姐姐平时练字的书房默默哭起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爹爹，也只能跟着他一起哭。爹爹当时求我，说让我不要像姐姐一样离开他。我知道，爹爹只有我了，不管以后与沈敦清的路走得有多艰难，我也不可能会丢下爹爹。
　　我紧紧搂着沈敦清，我希望我们有一天也能像姐姐和沈敦清一样，能一起朝天拜地，结成良缘。可那天爹爹竟也求我离开沈敦清，嫁进卢家。从爹爹一开始关着我，我就知道，爹爹不想我和沈敦清在一起，可看着沈大人给我的玉佩，又想着沈敦清也在虹桥许诺会娶我，觉得即使爹爹反对也不能怎么样。可最近心里却总是不安，觉得我从小就认定的事会横生出枝节来。
　　沈敦清让我别乱想，他说一切有他在。沈敦清总是那么好，没有什么能比他的话更让我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