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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是我的第二人称 ...

  •   吕鹿的卧室刷成了天蓝色,窗前挂着贝壳风铃,据说那串风铃来自遥远的海滨城市青岛。在床头贴着一张大大的中国地图,天津到青岛,被吕鹿用铅笔连起一条线段,一侧是铅笔的痕迹:2.2cm,LL—YY。
      那年五月,吕鹿遇见了夏艳阳。
      那是一个下午,阳光很暖,风有点凉,吕鹿散下自己刚刚洗过的头发,头发刚刚及肩,下端有了细小的分叉,她拿来小剪刀小心的一点一点剪去。抬头,便看到了夏艳阳。
      夏艳阳身穿卡其色的格子衬衣,袖子挽到了七分的位置,黑咖色的九分铅笔裤和浅灰色的高帮帆布鞋,头发是剪了斜刘海的沙宣。她背着一个硕大的黑色登山包,晚上还带着一块男款的黑色电子表,吹着口哨走进教室,把背包向吕鹿旁边的桌子一丢,冲她咧嘴笑了:“你好,美女。”
      你好,美女。
      淡漠的神情和玩世不恭的笑容,眼睛大而放肆。如果看得仔细,会发现睫毛处画了两道很淡的眼线。
      夏艳阳是外省传来的同学,来自何方,家中有谁,吕鹿从不知道。
      吕鹿只知道,那时她刚独自从西藏流浪归来,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夏艳阳给她看自己单反相机中的照片,有庄严的布达拉宫虔诚的圣徒和随风飘着的经幡,也有清澈纯净的天空,云是无尘无埃的白。
      夏艳阳指着那张照片问吕鹿:“像不像天堂?”
      吕鹿点点头,又很诚实的说:“像电脑桌面。”
      夏艳阳也不嫌她扫兴,自己对着照片仔细端详了会:“嗯,是有点像,不过比那个真实。”
      混熟之后,夏艳阳搂着吕鹿叫老婆,人前人后叫顺了嘴。
      吕鹿把当天的笔记整理好递给她时,她会说:“老婆我爱你。”
      吕鹿给她带小笼包和牛奶作为早餐时,她会说:“老婆对我最好了。”
      吕鹿和她闹别扭了,她会摇着她的手说:“老婆不生气了嘛,给爷笑一个咧!”
      卖萌撒娇,故作无辜,让人拿她没办法。
      周五放学,夏艳阳叫住吕鹿:“老婆,你周末有什么安排?”
      “我给杂志投照片赚钱,帮帮我呗。”夏艳阳笑得贼兮兮的。
      吕鹿在那个周末老老实实地穿着棉布裙让夏艳阳摆拍,夏艳阳的头发新剪了细碎的刘海,笑容帅气,像个假小子。
      照片拍完后夏艳阳请吕鹿吃冰,夏艳阳突然问吕鹿:“老婆,你也是在外面租房子的对吧?”
      “我们‘同居’吧。”夏艳阳笑得灿烂,故意把字眼用的暧昧。
      后来她们两个真的“同居”了。两人合租了一个六十多平米的小公寓,买来绿色的植物放在阳台,客厅铺上一张大地毯,在上面玩多米诺骨牌。
      夏艳阳把一串风铃挂在阳台上,一排一排的贝壳,似乎能透过它们看到大海。
      “我在青岛买的。”夏艳阳一边挂风铃一边说,“除了这个,什么也没带走。除了记忆,什么也没留下。”
      从椅子上跳下来,夏艳阳拍拍手掌:“老婆,你想去看青岛的海么?”
      “海风味就是海盐加海藻味,青岛话就是海蛎子味。”夏艳阳告诉她,“其实,走的地方多了,你就会发现,真的是南腔北调。北方方言内容差不多,就是音调一二三四声念得不一样;南方要表达一个意思,这个词那个词,就是不说这个意思。”
      走南闯北流浪四方的夏艳阳,让吕鹿很羡慕。
      她们出去逛街,一人一根大大的棉花糖在路上边走边吃。商场设有儿童乐园,吕鹿和夏艳阳坐在肯德基一边吃着圣代一边隔着玻璃墙看小孩子们玩耍。夏艳阳对吕鹿说:“以后领养一个孩子,就叫夏鹿。”
      暑假,两个人宅在公寓里,一天早上吕鹿被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从卧室出来,看到围着围裙的夏艳阳正在厨房煎蛋。
      三明治加牛奶。夏艳阳说:“我们去北京玩两天吧。”
      只走胡同,不逛名胜。
      “我总有一种不真实感,”吕鹿对夏艳阳说,“因为太幸福,所以害怕了。”
      “居安思危嘞,老婆。”夏艳阳穿着一件印着卡通机器人的白色小T,搂住吕鹿的肩膀。“怕我会离开你么?”
      “我们……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吕鹿小心翼翼的问。
      夏艳阳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暗淡了下去,又马上故作玩世不恭的笑道:“老婆,我会当真的。”
      吕鹿固执地看着夏艳阳:“我是认真的。”
      夏艳阳心烦的踢着脚下的小石块,一旁等客的人力车夫好奇的朝这边看过来:“老婆,我会多想的。”
      “多想什么?”吕鹿看着夏艳阳,“你为什么不肯信我?”
      蝉声聒噪。青瓦灰墙的小巷里,夏艳阳的手仍搭在吕鹿的肩上,把脸凑过去,吻上,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满不在乎的松开她:“就是这样。”
      “现在,你知道了,还肯和我在一起么?”夏艳阳自嘲的笑了,留下吕鹿傻愣在原地。
      吕鹿回旅店的时候,夏艳阳正在打包,奶白色的旅行箱无辜的靠在门边。夏艳阳正在把最后的衣物装进去,看到吕鹿后讪讪笑了:“你回来了。”
      “别弄了。”吕鹿说。
      刚才的一路她走回来,想了很多东西,也想不明白很多东西。后来,她不愿去想了,决定回来找她,还好还来得及。
      夏艳阳停了一下,又把手里的闹钟往旅行箱里塞:“你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觉得我特别混蛋?不用你说,我都觉得自己是。我接近你,目的从来都不纯洁。我喜欢你,是那种喜欢。你放心,从今以后,我一定会离你远远的,不恶心你,滚出你的世界、你的生活,不打扰你。”
      吕鹿哭了,上前去按住夏艳阳的手,把旅行箱里的衣服扬手一抛:“我让你别弄了!”
      夏艳阳看着吕鹿,一把抱住她,泪水湿了吕鹿的肩:“老婆,我等了你两个小时,以为再也等不到你了。”
      吕鹿的声音苦涩:“明明,是你丢下了我。”
      “我不会丢下你,”夏艳阳低低叹道,“老婆,我爱你。”
      ……
      点上一支ESSE,近乎贪婪地去吸着。这种韩产的女士香烟,夏艳阳曾说,最得人心的是它的中文译名,爱喜,亦□□惜。
      吕鹿当时把烟拿掉,对夏艳阳说:“吸烟不好。”
      夏艳阳看着吕鹿把烟熄灭在鱼缸里,养的金鱼前天刚刚牺牲掉还没来得及去买新的:“老婆为我好,我知道。”
      那么,后来又是什么时候自己抽上烟了呢?在夏艳阳走后,一次看到超市有卖,毫不犹豫地买下,此后便戒不掉了。就像有些人,一旦遇上,便忘不掉了。
      想起她的时候,便会点上一支ESSE,单曲循环着一首歌。有时循环那个男生版本,有时循环那个女生版本。
      那一年盛夏
      心愿许的无限大
      我们手拉手也成舟
      划过悲伤河流
      你曾说过不分离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现在我想问问你
      是否只是童言无忌
      ……
      在满室的烟雾中,静静的思念。咳嗽的时候,口中会不自觉的叫着她的名字。
      青春是一段太好的时光,好到无论你选择怎样去度过,都会觉得是一种浪费。但她不悔,那年五月,她遇上了夏艳阳。哪怕,那年九月,她在机场为夏艳阳送行,去往青岛的飞机。
      夏艳阳在机场站着,拉着吕鹿的手,看着她,看不够的样子。
      “不走不行么?”吕鹿问。
      “我家在那里。”夏艳阳说。
      吕鹿“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我爱你。”夏艳阳说。
      吕鹿笑了:“我知道。”
      “那么,你爱我么?”夏艳阳问。
      “你说呢?”吕鹿反问。
      “还是别爱吧。”夏艳阳说,“好好的一个女孩子,被我给祸害了。”
      吕鹿勾住夏艳阳的脖子,第一次勇敢的吻上去。
      时间仿佛静止了。
      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和一个穿白T恤黑色背带短裤的女孩子在机场吻别。
      其他的无干的人,管他呢。
      “我爱你。”吕鹿说,“很爱,很爱你。”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ta的到来让你措手不及,如七八月份在大陆东南岸登陆的台风,瞬间席卷了你的一切?
      可是,你却又是那么的在乎ta,没有办法讨厌,没有办法不喜欢。甚至最后ta离开了,你也没有办法忘记ta,没有办法不想ta。
      夏艳阳的手机成了空号,曾经有她专栏的杂志再没出现过她的名字,□□头像永远都是灰色的,再没有发什么状态,也在没有联系过她。留给她的,只有一些照片和满满的回忆。
      夏艳阳的名字最后一次出现在杂志是九月的期刊,她和吕鹿两个人在巷口追逐打闹。那张照片有一个很长的标题:LL-YY,你是我的第二人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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