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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别院深深夏簟清,石榴开遍透帘明。
      从道州遂来的信,用玉版宣细细写好,再拿桑皮纸封,一抖开就见昭烟秀婉端庄的字迹。
      她在道州过得很好,虽然十天一报的飞鸽捎来的商馆报告也是这么说,但收到昭水的亲笔信,心里还是踏实不少。
      这是娘欠二娘的,所以我来还给昭水。
      折起信,我撑着桌边站起来,打算把信放到妆台的螺甸妆匣里。怀身六月,行动已是日见迟滞。
      青琐赶上来搀住我,扶我到妆台边坐下,我喘了喘气,伸手打开盒子,把新来的信放进里面。厚厚一叠,其实才不过五封信。玉版宣,桑皮封,还有残缺的钟家火漆印记。钟家……虽不至于像旋雪山庄这般人烟寥落,日子还是寂寞的吧!这样长的信,分明是清闲不过的人的手笔。
      纵这样,也是好的。至少,远远地离开了……有些事,不用去听去看去想……“怎么?二妹来信说什么了?”磨得极光滑的镜面,映出一双幽明微烁的眸子。
      总是在我恍惚的时候,被他眼中流转的冰魄摄去了心魂。
      把手放进他伸出的掌中,我笑着说:“昭水也有身孕了,两个月。钟家上下都快喜坏了。”千里之遥,也可以想象钟家上下忙得不可开交的喧闹。
      “是吗?”他挑挑眉,连同我的手一道覆在已颇显形的肚子上,“若生的是一男一女,倒可以亲上作亲。”
      我维持着脸上的笑意,转头向窗外。
      “钟家甚望男孙,以孙辈目下皆女故。然此实天意,非人力刻意为之可得。孕吐甚苦,进食未下腹即反出。舅姑每日赐□□致小菜,勉力劝食。少长亦心急,四处觅偏方以服……尔今唯愿一举得男,以全阖府之心……后事未知,然愚妹窃愿为可成夫妇者……”一整枝的西府海棠,无声委地如此。
      树荫满地日卓午,梦觉流莺时一声。

      整个夏天,与往年也没什么不同,湖边嶙峋的太湖石,照例生着氤氲潮湿的青苔。而朱阑和青琐扶着我在小径散步时,却比往年更小心了。
      从八月起,大夫和稳婆就被接到庄里住着。来来去去的几个大夫,都把日子推在九月初。
      “九月天凉,倒好受些。”他握着我的手,又摸摸我的头发。怀孕初期的几个月,每夜每夜便蜷在他的胸前,任他抚弄如缎青丝。
      他终于也一日胜似一日地温柔起来,眼底流转的冰魄,一点点熔成透明宛转的专注。回风堡和旋雪山庄的商道被合并起来,势力交叠的地域重新做了安置。原先我用的书房,而今常常坐守的是他;帐册也不再由朱阑过手,转交给他的心腹。人事悄悄在改动,一如渐渐炎热又渐渐清凉的天气。
      “只怕原先还有些管事不服。”五月的一个晦暗下午,他递过来一枚青橄榄,漫不经心地提起。“有什么不服呢?连我都是你的了,何况旋雪山庄。”我含住略酸的果子,把肘弯撑在云石桌面上,“我现在只管能安心生下孩子就好了。”
      然而已是十月,大得异常的肚子仍是没有动静,添上蓝布夹衫的稳婆忧虑地看着我凸出的腹部,替我心焦:“恐怕是双胎啊……夫人就要吃些苦头了。”
      我捏着绣有彩蝶三两只的绢帕一角,歪在榻上,望着玫瑰紫露纹纱地隐囊出神。当年娘生我,二娘生昭水,可曾如此忐忑?稳婆说恐怕是双胎,为何我自觉怀中只得一个孩子?还有一个呢,哪儿去了?
      不期然,梦里那一双白白嫩嫩的幼儿的手,自脑海深处扑出来。
      一惊,不自觉动了动腰,一阵缩紧的疼痛从下腹深处扩散开来。
      “夫人!”稳婆和朱阑同时上前,满脸关切。
      “不碍事,大概是孩子踢了我一下。”我抓住朱阑的手,想再坐起来一些。
      一阵更剧烈的疼痛即刻卷来。
      “怕是要生了!”稳婆的脸在窗棂格投下的阴影中斑驳旋转着,朱阑的手还被我紧紧握着,小指上长长的指甲硌得手心生疼。
      我闭上眼,静待下一次的痛将我裹进无边的暗黑。周围的人声来往沓杂,好像是谁把东西打翻了,朱阑的斥责还夹进谁的哭声……被谁轻轻扶着颈项躺平了……嘴里被塞进一条布团,大概是稳婆吧,在耳边说:“夫人,用力,再用力,已经出来头了,……”“夫人,再用力!还有一个啊!夫人!”……谁在叹息哭泣……这一团红软不动的东西是什么……
      窗外的木芙蓉,什么时候开到了深红?经了一秋的繁霜。
      转瞬就要凋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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