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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第八十二章 有心无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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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晟一回府,大舅和阿凯便迎了出来,苏晟自己只觉得体虚无力,不知旁人看来他直瘦了一圈,像被书里的精怪吸了阳气一般,面色都青灰青灰的,阿凯何曾见过自家老爷这幅病怏怏的模样,当即红了眼,一面搀着他进门一面咒那恩将仇报的畜生。
府里昙姐和苏晟一同出了事,大舅心里也急,想问又不敢乱问,闷葫芦似得跟在一旁。千灵表妹站在卧房门外转圈,看见苏晟便垂下眉毛来:“二表哥……你,你没事吧?”
有没有事自己不会长眼看吗?苏晟哪有回答的多余气力,被搀到房里坐下,屁股还没坐稳便问阿凯:“柳公子还有来信?”
“我的爷哟,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和星小姐病成了这样,大小姐也被带走了,老太太都要急炸了。”阿凯急的直跺脚,抱怨了一番,才不情愿道,“柳公子没来信,不过人亲自来了,这会儿就在西院住着呢。”
“……什么?简直没眼色,还不带我去西院?”
苏晟撑着扶手便要站起来,一抬头却看见门外已站了个剑客模样的人,不是柳公子又有谁。
“柳公子……”苏晟惊喜唤出声。
柳复腼腆的笑了笑,迈入房中:“昔日苏大人有恩于在下,苏大人便是在下的恩公,岂有让恩公抱恙探访之理。”
“……”苏晟欲言又止,看了看身边的人,道,“大舅,你带大伙先出去,我和柳公子有些话要说。”
“诶。”大舅应了声,忧心忡忡的模样出了屋。
苏晟又道:“阿凯,去守着门。”
阿凯闷闷不乐,却无可奈何,只得跟了出去帮忙闭上了门。
阿凯虽不是苏家的人,却也跟了苏晟许多年,早已融入了苏府之中,而这短短几日府里发生了这样大的变故,苏家的人急,他更急,好不容易盼到自家老爷回来了,却气色极差,又神秘兮兮见个江湖人,不知又在瞎操心些什么。
一面担心着,一面在回廊边坐下来,阿凯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忽然身边挨了个人,侧头一看顿时红了脸:“千……千灵小姐。”
李千灵紧挨着阿凯坐下:“阿凯哥,表哥见的这是谁啊?总感觉不是寻常人……”
阿凯摸着后脑勺道:“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老爷先前同那人去过一趟河北,此次老爷写信给他,大约是有什么事相求吧。”
千灵想了一想,扬了扬眉,故作迟疑道:“可是……表哥是个官儿,会有什么事去求一个江湖中人呢?”
“谁知道呢。”
“最近府里出了那么多的事,千灵好担心表哥又卷进奇怪的事……”
阿凯用力的点了点头以示赞同:“是啊,老爷这性子,那怎么说来着……对,古道热肠!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可真是愁死我了。”
“不如,咱们去听一听吧?我真的好担心……”
“……偷,偷听?”这提议叫阿凯吃了一惊,惊愕的看着千灵半天,“老爷可是叫我守着门不让人……”
千灵打断他道:“表哥那是防着外人,这里只有咱俩,咱们怎么可能随便说出去呢?而且说不定,咱们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阿凯愚钝的脑子勉强的转了一转,终于嗯!了一声,两个人蹑手蹑脚走到门外,面对面贴了个耳朵上去。
此时,不早不晚,屋里的对话似乎正进行到一半。
“苏老爷,在下不明白,这是为何……?先前信中你的计划如此缜密,为何临时要更改?”
“就是因为先前写得太过详细了……”苏晟叹了口气,顿了一顿,才道,“柳公子,不瞒你说,这信,叫人看见了。”
“?!谁?”
“是……太常卿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所以,这计划可能已经败露了,这事……太子黨要袖手旁观倒是罢了,倘若他们乐于坐山观虎斗,那刑部恐怕已接到消息,有所防备了……柳公子,这次劫狱,可能十分危险。眼下此事本与你们江湖人士毫无关系,可我不能坐视这位同僚送命,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苏大人,别这样见外,这份恩情,在下迟早是要报答的……不过苏大人,您说的,看了信的那个人……莫不是……谢兄?”
“……正是他。说起这事,还要多谢柳公子您先前的提醒,否则,我恐怕怎么也想不到……”
“……”柳复一时无言,犹豫了片刻,再度开口,“苏大人,实不相瞒,当初我无意中撞破谢兄的事,也是十分意外。谢兄他为人亲和,行事也是光明磊落,在下本是暗暗钦佩的。后来,他将身世隐情和盘托出,希望在下能为他保守秘密。唉……说起来,在下与他有约在先,于理,本不该在您面前多嘴。可是苏大人有恩与我,我又不能置您于险境,最终还是多言了几句。”
苏晟笑:“这怎么能是您的过错呢?我要多谢柳公子您才是。”
柳复摇头:“在下这番多此一举,恐怕是适得其反了。谢兄心中有难言之隐,毕竟他府中有莫大的冤情,为了这事才……”柳复突然停了口,端详了苏晟一会儿,见他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模样,终于带着些许困惑问,“等等,谢兄现在何处……?他临走前,什么都没有告诉您吗?”
“告诉我什么?”苏晟话音未落,便想起了那封被他撕得乱七八糟的信来,顿时心里一虚,暗暗回忆那封信自己给摆哪儿了。
柳复见苏晟撑着扶手站起来,走到窗边的书案前翻找了一会儿,翻出一个空白的信封,打开来倒了倒,却倒出一摞的纸片。
“这……”
***
托付了柳公子剩下的事,花了一晚上,苏晟才将小谢的信拼了回去。看完小谢的信,苏晟悔得肠子也青了,自己便心急火燎的进了宫去。有御赐的玉玦傍身,苏晟轻而易举的进了刑部卷宗库。
刑部多年执掌于周尚书,卷宗按年份地域,分门别类摆放的有条不紊,苏晟很快便找到了年初京城中的卷宗。
连椅子也不及搬一把,直接蹲在地上摊开,看了一卷又一卷,苏晟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突然抬头望了望四周,赶在看守留意之前,便忙将卷宗收起放回了原来的位置,匆匆离去了。
可苏晟还是低估了周颀管理刑部的缜密,他在刑部的一举一动,周颀又岂会不知,当日下午,周颀便带着两个册子面见圣上。
周颀不做声只将那两本蓝色的册子放在书案上时,皇帝正在批阅奏折,只抬眼一记,辨认出那是刑部的卷宗,便随口道:“朕不是说过了,他同林湘感情好,这事便随他去查。你是非得挑事不可?”
周颀不置可否,冷冷道:“皇上,请看清这两本册子。”
皇帝闻言动作一顿,这才迟疑的抬起头看了看周颀的表情,最终妥协,放下朱笔,取过其中一本翻开来,却不料只看了两行,手指便气得略微有些打颤。
“皇上,您赐那人玉玦,是为调查先皇之死么?”
在皇帝的耳中,周颀冷淡的声音此刻听来格外的幸灾乐祸。
皇帝一把合上,将册子摔回原处,强压怒火:“……传苏晟。”
何公公在旁察言观色便知道要变天了,赶紧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
苏晟从刑部出来后,又去探望了星儿,他身体仍未痊愈,体力早已透支,便也没去看昙姐和林大人,在户部告了假,便早早的回了府。
没什么精神,浑浑噩噩用过了晚饭,又喝了药,便准备早些歇下。才回房不久,宫里突然派人来传。
所为何事?苏晟有些忐忑,星儿?昙姐?还是林大人?不管是哪一个,苏晟都直觉不会是好事。秋后的天色暗得早,惴惴不安的进宫时,天色已全黑了,晚风吹得他很不舒服,掩着嘴咳嗽不止。问了几遍,领路的公公也没说皇帝传唤他是为了什么。
苏晟便这么一路走一路咳到了紫宸殿外,苏晟走到书房门外,一抬头先看见书案边立着的墨衣男子,心下又更生几分凉意。
周大人也在……
苏晟有些惊惧,又看向书案前低头阅折子的皇帝,浑然猜不到后面的发展,便只能提心吊胆的迈入房中,跪道:“臣……苏晟……叩见皇上。”
皇帝头也不抬,充耳不闻似得只执笔在奏折上写写划划,虽然看不清表情,却也感觉得到他的怒气。心中对殿上这皇帝的恐惧一直有增无减,这无声的愤怒简直压得苏晟要崩溃,若不是尚存几分胆量,苏晟几乎要把脑子里的事都和盘托出算了。
许久,皇帝才落下最后一笔,放下了朱笔:“苏晟,朕赐你玉玦调查林大人一案,你调查得如何了?”
直觉皇帝今日有些异常,苏晟尽量谨慎的回答:“……回皇上,并,并未有什么进展。”
“……朕不怪你,这个案子有理有据,是很难再有变数了。如今你的身子也不好,还是别太劳心了,此事就此作罢。”
手里的事还未调查完毕,苏晟有些着急了:“皇上……臣还……”
皇帝冷冷打断他:“玉玦。”
“……”苏晟半开着口,见皇帝的表情不似有任何动摇,终于死心放弃,解下腰间的玉玦,交到凑到他身边的太监手里,太监立刻将玉玦送回了皇帝书案边。
皇帝垂眼看了看那枚玉玦,又道:“近来,户部正在河北各地普查人口,事务较为繁重,朕觉得……你遭此大劫,还是静养些时日,恢复恢复气血来得好。”
“……”
“所以,朕另安排了长孙勤暂接手你户部之事,这阵子,替你完成户部的公务。”
长孙勤是今年春闱中举的探花,苏晟虽然未曾见过,却也曾在酒席间略有耳闻,听闻他年纪轻轻便文采过人,先前却一直受冷落在翰林院做个闲职,此时皇帝突然将他拎出来丢到户部,似乎就是为了将自己挤出户部,苏晟有些接受不了:“皇上,臣并没有病弱至此!”
“朕也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过几日,你去一趟户部,将先前的公务同长孙交接一下。往后,在府里安心养病,早朝也不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