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吞拿鱼王三明治

81、第八十一章 宦官小萨

　　身体毕竟虚弱，又休息了四五个时辰，苏晟在夜半才再度醒来。所在的殿中没有烛火黑漆漆的一片，苏晟勉强撑起身子，伸手去拉开帘子，便听得头顶纱帐一串银铃声，抬头还在寻找声音的源头，不消一会儿，跳动的火光便从殿外而来，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走进来一盏盏的掌灯，最后停在苏晟床边：“苏大人，奴才小萨，有事您吩咐。”

　　苏晟隐约觉得跟前的人有些面熟，却没能记起来什么。府里虽然也有阿凯成日里“爷，爷”的唤，却并没有什么主仆的感觉，苏晟没被这么毕恭毕敬的伺候过，有些不大习惯，窘迫道：“没什么事，这大半夜的……我就是迷迷糊糊的，随便拉了一下纱帐。”

　　小萨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嘴角露出两个浅浅的酒靥：“苏大人，您太客气了。那奴才去殿外候着了。”

　　“诶小萨，等等……”苏晟唤住他。

　　“苏大人。”

　　“小萨，知道今儿刑部有什么消息吗？”

　　小萨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眨巴了几下，为难道：“苏大人，刑部的消息都捂得怪严实的，除非定了案的事，调查的细节，我们这些奴才是很难知道的。”

　　“那……你能带我去太医院吗？”

　　“苏大人，你身子还虚，不宜经风，皇上不发话，奴才不敢私下做主。皇上今晚本是要带您去的，可另有事儿耽搁了，这会儿还在紫宸殿中呢。”

　　苏晟此时最为担心的就是昙姐和星儿，可眼下两边都没有准信儿，两边都不踏实，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来。

　　“那，这儿是哪儿？”星儿仍生死未卜，苏晟是无论如何等不了了，既然小萨不敢带他去，他自个儿悄悄去便是了。

　　小萨欲言又止，暧昧的顿了一顿，才道：“苏大人，这儿是皇上的寝殿啊。”

　　皇上的寝殿是吗……苏晟正在心里推算着从这里去太医院的捷径，却忽然后知后觉的一顿，看向小萨：“……什么？这里……是？”

　　“是皇上的寝殿。”小萨道，“您在朝上厥了过去，皇上带着您回来的，您不记得啦？”

　　“……”这么一说，苏晟倒的确记得失去意识之前有人将他抱了起来，这下他的脑子突然一片混乱，无数问题涌了上来，叫他不知先去考虑哪一个，“这……”

　　比如，那样的话，太子黨会怎么想？他又该怎么同太常卿解释这事？……不对，这都不是重点……苏晟终于在一团乱麻中找出了重点。重点是……他躺在皇帝寝殿算是个什么事啊？那样的话，太子黨会怎么想？到时候，他该怎么和太常卿大人解释啊？等等，怎么又跳回这些琐碎的问题了！！

　　苏晟双手手掌扶住脑袋苦思冥想，还是没能从震惊和混乱中跳出来。总之这感觉太不对了，从头到尾不对劲，苏晟顿时坐如针毡，撅起屁股就想走，谁想腿无力的和踩了棉花似得，不是小萨眼疾手快的扶了，差些跌一跤。

　　“苏大人，您这是何必……”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不少些脚步声，苏晟方抬头便见到几个弯腰耸肩的宫人小步走进来：“苏大人，皇上听说您醒了，特命奴才们前来接您去太医院。”

　　***

　　苏晟本以为自己并没多大事，这一开始走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身体如何的大不如前，浑身几乎聚不起一丝气力，不是宫人搀扶着，恐怕连站都站不稳。但看见殿外的轿子，苏晟还是略微觉得有些夸张了，严不透风的轿子里布置着香炉与软塌，比殿中还温暖舒适几分，苏晟摇摇晃晃中都舒服的快再度睡过去了，突然听得咯噔一声，抬轿子的宫人停了下来。

　　苏晟一个哆嗦恍惚回神，刚伸手想去掀开厚重的帘子瞧一瞧所在何处，帘子便被掀开了，一袭红黑色常服的皇帝带着一阵秋夜凉风弯腰入内，抬头看见苏晟起身伸手的模样笑了一笑：“别慌，还没到呢。”说罢，便随意的坐在了他身旁。

　　苏晟沉默了片刻，没头没脑突然道：“皇上，臣居留宫中，回去之后……该如何对太傅大人他们解释？”

　　皇帝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安太傅那老狐狸可从来没信过你，而太常卿与你亲密，也不过是给自己留条后路罢了。”解下披风放在一旁，皇帝的口吻十分轻松，“你就放心吧，在朝当官的都是些明白人，天下易主大半年，早已成定局了，而你是朕的人，朕放你与太子黨交好这许久，也算是给足了他们面子，这如果还不应势而动，到时下不来台下场悲惨，便也只能怪自己不识抬举了。”

　　苏晟知道皇帝所言不虚，可心里还是有些不平，毕竟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做了小人的是自己。苏晟本就不是厚脸皮的人，如此一来便不知往后该如何面对朝中同僚了：“既然皇上已稳操胜券，臣想着，过阵子便辞官回乡。望皇上恩准。”

　　皇帝有些迟疑的偏头看了过来，见苏晟一脸紧张生怕被回绝的模样，只叹了口气淡淡道，“先养好病再说吧。”

　　“……”

　　没几句话的功夫，轿子便在太医院门外停了下来，苏晟跟在皇帝身侧，被一路领到太医院中灯火通明的一间屋子里。

　　屋子中几个宫人和两位太医慌忙起身相迎，苏晟扫视一番便瞅见了屏风后拉着纱帐的床，隔着半透的纱帐被子下一个小小的隆起，苏晟感到浑身有了气力，撇开扶着他的宫人慌忙上前，掀开纱帐，直至看见星儿的安详睡颜，才略微安心下来。

　　苏晟动作很轻的在床沿坐下，没了气力便缓缓倚靠在床头，取了被子下星儿的一只小手，握在双手中，侧头看着昏迷不醒的星儿，也不知是担心更多，还是安心更多。

　　此时身上落下一片阴影，是皇帝走到了床边：“你与你妹妹分离多年，竟还能有如此感情。”

　　苏晟半眯着眼，弯了弯唇角道：“星儿就特别像我娘，心思单纯……谁待她好，她便待谁亲，哪怕那是表面上的好，她也不懂分辨。就因为这，才来齐仓那会儿，她总念苏府里一个恶姨娘，可没少挨我的骂。后来才知道，人也只是偶尔买些糕点糖人罢了。我想……当时娘不在她身边，爹又不管家务，星儿定是被冷落得很，才会被这些小恩小惠轻易收买的吧……如今，娘也走了，她只有我这个大哥了，我不疼她，谁来疼她呢？”

　　“……”皇帝低头笑了一笑，苏晟对于他妹妹的宠溺与庇护，竟叫他也略微有些感同身受。

　　“其实我这做哥哥的并不称职，平日里忙，照看不来，只能留她在齐仓，幸而有昙姐姨娘们照看……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身退回乡，能多些时间陪她。”

　　这几日的事简直弄得苏晟身心俱疲，没说几句话又是往辞官的方向去了，皇帝打断他道：“依朕看，你这些日子也在太医院住着，既方便照料，又能陪着星儿。”

　　苏晟眼神一滞，这才意识到肩上还有林大人的事，当即心虚的转了转眼睛：“多谢皇上，只是……臣还是得回府一趟。”毕竟给柳公子的信已让谢真看过了，苏晟虽不会因此放弃，却也知道这样一来，个中细节就更要多加小心了。

　　“回府？”皇帝有些意外的皱起眉头来，以他对苏晟的了解，一个妹妹一个姐姐都在宫中，他却要回府，这并不太说得通。

　　皇帝的眼神太过锐利，苏晟只抬眼看了一下，便一阵心颤，忙圆道：“府里一直是昙姐在操持，如今昙姐不在，我再不回去，恐……恐怕府里要乱了。”仍记得先前皇帝给他的警告，撒着谎的苏晟在心里对面前的人也仍是畏惧，几个词都有些含糊。

　　“……”皇帝垂眸看着苏晟暗暗思忖，大约是一时想不明白苏晟要回府的真正原因，最终道，“一会儿带上太医写的方子，朕安排轿子送你回去。”

　　“……谢皇上。”皇帝答应的如此痛快倒在意料之外了，苏晟松了口气，吞下了准备好的更多解释。

　　皇帝不再说话，背过身去交代了何公公几句，便绕到一旁耳房中，透过镂空的窗只隐约见那身影在高几旁坐下，安静的饮着宫女奉上的热茶。身边没了旁人，苏晟顿时也放松了许多。

　　又静静陪着星儿坐了一会儿，太监们安排妥当了，苏晟谢过太医，收起方子，想了一想，走到耳房门外，道：“皇上，臣先告退了。”可说完之后，才退两步，想到昙姐，苏晟便又停了下来，有些犹豫要不要再开口。

　　房门被宫女打开，皇帝没有起身，只放低了手里的书卷：“怎么了？”

　　既然皇帝都开口问了，苏晟便也不再犹豫，忙道：“皇上，臣先前为林大人的事，同周尚书有些许口角。臣担心……”

　　皇帝轻笑一记：“周颀不是这种人，你姐姐不会有事的，安心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