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家贼难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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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遮蔽了月光，院子里昏昏暗暗的，一阵阴风吹得灵堂中的烛火乱跳，投射着桌椅白幔摇成奇怪的影子，苏晟吞了口唾沫，再也坐不住了。握紧手心的两颗红珠子，苏晟沿着灵堂的墙蹑手蹑脚的走动。
“谁在这捣鬼，让我找到，定剥了你的皮。”苏晟在心里骂浑话给自己壮胆，拿过一旁蜡烛，一处一处的看过去，仔仔细细，一个角落不漏的把不大的灵堂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
唯一还没有找的，就是中间那口高高的棺材了。
苏晟之所以刻意的回避了中间，多少是有些害怕在这深更半夜直面个死尸。
难……难不成挺尸了？一想到这唯一的可能性，苏晟腿都有些打颤，他紧张的盯着那口棺木，棺材板还立在一旁，听说僵尸行动飞速，这要真是挺尸，想逃都来不及啊。
怕……怕个毛啊！苏晟一跺脚，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是科举出身，好歹也是文人，怎能被这些玩意糊弄了！
苏晟稳了稳拿着烛台的手，吞了口唾沫镇定了心神，缓步朝棺木方向走去，一步，两步，三步，他已看见了棺内躺着的苏止的额头。
没有挺尸……他正松了口气，忽然听得一声闷响，棺内突然伸出一只瘦骨如柴的手，扒在了雕花的沿口。
“妈呀！！”
苏晟吓得魂飞魄散，烛台也丢了，灵堂暗了一边，他更是慌慌张张往堂外退，却被自己的垫子绊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地上。
苏晟顺势拉过一旁的毯子就把自己包了起来，躲在毯子里哆哆嗦嗦的等死，几乎已在心里把遗书写好了，可是，却很久也没有什么动静，过了半天，他才是壮着胆子，发着颤露出一双眼来。
夭寿啦！！！！那手还在！！
苏晟正觉得头晕目眩快昏死过去，却忽然看见那皮包骨头的手动了动，朝着他的脸丢出一颗红珠子。
“…………”
苏晟一时没避开，被丢到眼皮，那手竟又伸了回去，过了会儿又拿了颗红珠子丢过来，丢得苏晟脸上发痒，鼻翼抽了抽。
干嘛啦！
这年头怎么连做鬼的也不正经，要索命就索命，整人算是怎么回事？！苏晟一肚子火，害怕便也抛到脑后了。
苏晟站起身来，他害怕的伛偻着腰，身上还挂着毯子，十分狼狈的模样，壮着胆子往棺木那过去，虚张声势道：“谁！谁在那！！胆敢在本官面前装神弄鬼！！”
这一喊，那手又收回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从白毛从棺木里慢慢露了出来，下面，是一张千沟万壑的脸。
“……………………………………”一时间灵堂内一片寂静，苏晟半开着嘴，和那老头脸四目相对，许久无言。
“太爷爷您要我的命啊？！！！！”
喊完这一句，苏晟才后知后觉的怕了，只觉得全身气力都被抽空似得，腿一软跌在了地上。他浑身冒冷汗，里衣都湿透了，太爷爷还嫌不够似得，继续丢红珠子逗他。
在地上坐了老半天起不来，待三魂六魄全回来了，苏晟才是吁了口气，随便的捡了捡地上的红珠子揣进袖里。
待捡完了，全取出来一看，由大到小，一共五颗，最大的也不过小指甲盖那么大，小的才绿豆大小，清一色的红色石英。
苏晟收好那些珠子，便直起腰来起身，把棺木里压着苏老爷的太爷爷扶了出来：“太爷爷，您上哪弄的这些小珠子啊？”
太爷爷指手画脚的呀呀道：“慧……君！”
“……大姑？”苏晟姑且一听，也没经心，毕竟，大姑好端端的给太爷爷这么些小珠子干啥呀。
“太爷爷，您上这儿来干什么……”苏晟正打算把老寿公送回房间，突然看见他手里还攥着一个金色的尖尖的东西，赶紧伸手去夺了收进袖口，“太爷爷，我送你回房啊。”
太爷爷不依，指着棺木道：“老大。”
苏晟的爷爷苏邑是太爷爷的长子，苏老爷是爷爷的长子，太爷爷的长孙。这声老大，唤的就是苏老爷。苏晟才是明白，太爷爷原来是挂念着苏老爷，也不知怎么自己摸索到后堂来的。
苏晟搀着太爷爷去叫醒了全叔，两人好说歹说，才是把太爷爷送回了房间。
***
苏晟在灵堂独自守到天明，早已是饥肠辘辘，待天色破晓，雄鸡司晨，便听得后院的下人们开始起身了，不多久母亲便带了清粥小菜来，放在后堂边，看着苏晟吃了。
王氏慈爱地看着儿子狼吞虎咽吃完了早点，伸手用帕子擦了擦他嘴边：“晟儿，累了吧，吃完了去睡会。”
苏晟已经困得眼皮直打架了，顺从的点点头，连应的气力都没，顺手拿了包子便起身匆匆往卧房去了。他好歹还是苏家的当家，他的卧房倒是没什么动，就扯了张帘子隔了个小角落，给阿凯过夜。苏晟走到床边，丢了孝服，有气无力地给自己解了两颗扣子，松了脖子，衣裳也没脱，被子也没扯，倒头就睡。
还没能睡深，便听得外头吵吵闹闹，骚乱得很，苏晟皱了皱眉头，刚拿了枕头压住脑袋，便听得下人不停拍他房门的动静。
“啪啪啪！”
“晟二爷！晟二爷！”
一个老妈子道：“叫老爷！”
“老爷！老爷！”
这两天发生的事真是让苏晟所有脾气都没了，他黑着脸撑着身子爬了起来，行尸走肉般走到门口，拉开房门，无奈的看着房外里三圈外三圈的人：“什么事？”
众人立刻一齐开口，苏晟只觉得自己是一颗被丢进了鸡窝里的蛋，耳边尽是些听不懂的嘈杂。
“一个！！一个！！说！！！！”
人群中立刻钻出个满脸油光的胖子来：“苏大人！”
“王厨子？”
王厨子拿着个大勺，十分生气的模样：“苏大人，您是咱齐仓县的县令，总不会赊欠我们厨子吧，这顿的钱就得买下顿的菜，您说咱们这点小本经营哪够赊欠的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苏晟没好气道：“谁说要赊欠了？这点小钱本官会欠你的？去找阿凯要。”
一旁多嘴的便道：“快去把阿凯带上来啊！”
苏晟还没听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人群忽然让出条道来，大舅拉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出来，却不是阿凯还有谁。
阿凯抬起头来，鼻青脸肿：“爷。”
阿凯在府里也干了三四年了，苏府里下人少，大小事都得他亲自操办，苏晟对他极为信任，这会儿见他被打成这样，还没问话就一下子火冒三丈起来，一下气精神了，拉过阿凯大吼：“你……你们！！别太过分！这是苏府……！”
大舅道：“晟二爷，您明鉴啊！！这下人他监守自盗，连给王厨子的钱都吞了！传出去，县令家吃一顿饭还赊欠，还不是大人您脸上无光嘛！”
“放你他妈的狗屁！”
阿凯直掉眼泪，道：“爷，是我该死，昨儿晚上换房间，我分明记得把账簿和银两银票全放我那小包里头，带去了爷的卧房，今儿早上，想着要给王厨子结，一直把这包带在身上，可结账的时候打开一看。”阿凯满脸泪，被捆在一起的双腕抬起，打开双手，攥着两把碎石头，“昨儿去钱庄取的银票，现银，全没了！”
两个舅母立刻起哄道：“还狡辩什么呀，这账本银子交给一个外人，不被偷都奇了！”
“就是。依我看，带他去衙门！咱报官！”
“爷。阿凯发誓！小的对您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您可要为小的做主啊！！”
“就该自己管帐！”“家贼难防！”“苏老爷……”“苏大人，我的帐怎么结…………”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开支已是紧缺，竟然还出了家贼。听着周围的叽叽喳喳，苏晟真是两眼一抹黑，死的心都有了。
忍了许久，苏晟才是竖起眉毛来，气沉丹田大喝一声：“报什么官！！县令就在这，报什么官！！”
四周这才是静了一静，就在此时，外围的人群动了动，有人道：“季五爷来了。”此起彼伏的喊着“季五爷。”
季宇轩艰难的从人群中穿过，走到了苏晟跟前，看了看阿凯，王厨子，又看了看苏晟和众人的神色，莫名其妙道：“怎么了，昨儿不还好好的？”
苏晟叹口气，无力道：“没什么事，有人把府里才取的现银偷了。”
王厨子可不答应了：“苏大人，怎么能说是没什么事呢，这帐怎么结啊？”
苏晟怒道：“再去取不就结了！我堂堂县令能短你这点钱？！”
阿凯哭着道：“爷，老妇人说，这几日大家吃喝，出殡，开支不会少。昨儿，就让小的去取了一百两银票，三十两现银，现在钱庄里……钱庄里。”
本来围观的担心是小，更多的还是看好戏，这么一下人群可彻底炸开了。“不得了了！……晟二爷家当才一百多两？”“还不够庐州苏府一日花销的呢！”“我说呢昨天这菜色……！”“现在好了！连一百两都没了！”
苏晟听着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闲言碎语，脸上无光不算什么，更令他发愁的是往后的生计。要知道，齐仓知县年俸不过六十两，这一百多两积蓄，还是为官这几年拼命省吃俭用攒下的。
“好了好了。”季宇轩出声平定了议论纷纷，转身看了看王厨子，问，“苏老爷出殡之前，这三日苏府的宴席，总共多少花销？”
王厨子心里一算，笃定道：“三日是……一百二十五两！”
季宇轩眼都不眨伸手就在袖里掏，苏晟见他这样格外的难受，冲上去一把将他手按了住：“宇轩！”
季宇轩对他摇了摇头，凑近他耳边低声道：“总得把亲眷们下顿先着落了吧。”说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王厨子跟前，取出几张银票，递了一张过去，“师傅，这里是两百两银票。这三日，多做些好菜色，别怠慢了苏府人。”
“诶！”王厨子接过银票一瞅，立刻笑弯了眼，“诶！诶！包在我身上。”
众人立刻嘘声道：“季府就是大方。”“还是季五爷靠谱。”
季宇轩此举本是为了给苏晟解围，可回过身来，却看见苏晟阴沉着脸，身边简直笼罩着一层乌云似得。季宇轩不是不知道苏晟的脾气，只是想到自己出钱不讨好，心里不免有些发苦。
刚想到此处，苏晟便爆发了，只见他怒气冲冲走进后院，过了一会儿拿了把菜刀出来，吓得满院子的人尖叫着后退跟他保持着距离。
这爆脾气怎么比以前还厉害！连季宇轩也猜不透他到底要干什么了，只能伸手防着他乱来：“苏晟，苏大人，冷静，冷静点。”
苏晟怒容满面，不理旁人，只走到阿凯跟前，一菜刀劈下去，吓得个小丫头“呀！！”一声，翻了白眼昏死过去。
连阿凯也还以为自己死了，直到突然觉得双腕一松才睁开眼来，讷讷看着苏晟：“爷？”
“去！上衙门搬人来！关府门，谁也不许出去！”
苏晟气急之下，一把把菜刀摔在一旁的卧房门上，入木三分，稳稳的卡在门板里。
“不把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揪出来……我就不姓苏！”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章 家贼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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