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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花会 ...

  •   三月。
      这时已是江南的早春。花开富贵之时。
      白墨城的花会上不仅有花,还有各色的玩意儿。
      春日河边的江南,花开暗红,草绽新绿,莺飞燕舞。河边一排浓绿的垂柳垂下碧丝绦,柳树下游人如织。今天已是花会虽然未到晚上极盛之时,但也早有像她们这样老早就迫不及待地出门的儿女,头上簪杨戴柳,各色的鲜艳衣裙飘飞,混合着小贩兜售着香囊零嘴的吴侬软语,一片春日旖旎。
      夏珍珠站在河岸上,深深吸了口河边清新芬芳的气息,回头对她们道:“走,小梅阿七,我们去放纸鸢。”
      花会要到傍晚上灯时才真正开始,现在已经有人三三两两地往河边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搬花盆了。阿七环顾了一眼四周,夏珍珠已经牵着艳儿到摊前买起纸鸢,商谈好价钱,不多时手里已经多了两个蝴蝶样的纸鸢。但是视线扫向人群里,果然见了三五个短打扮的扮做路人样的家丁夹在人堆里,借着人群掩护,不时往这里扫上两眼。对有意接近的少年公子更是好不客气地推远。阿七笑了笑,她就说以秦嬷嬷的精明个性怎么会放心夏珍珠一个人出门,还是这样一个临近婚期的特殊时期。
      河滩上夏珍珠向她招招手,“来呀,阿七,快点,别磨蹭了。”
      河滩上空已经有无数纸鸢上下翻飞,争奇斗艳。平常难得出一回门的各家小姐在自家丫鬟的帮助下牵动着长线累得气喘嘘嘘,娇声软语。夏珍珠两人一到河滩上,立刻玩得忘乎所以。
      阿七一边漫不经心地拿起手中的纸鸢一边偷空观察着河滩上的情形。身边过往的人已来回扫视了几遍,确定并不见秦松的人影。她不会武功以前执行任务时秦松不放心总会偷偷跟出来躲在暗处保护他,今天为什么看不见他的人?
      “姑娘喜欢这纸鸢?”
      阿七冷不防被人发问,回过神来,店家正满脸殷殷地看着她,笑容满面:“姑娘真是眼光不俗。来我这儿的娘子们不少,可喜欢这个的前没一个。”
      阿七闻言低头去看手上那只纸鸢。大朵大朵的吉祥牡丹,本来是富贵绮靡的颜色,却在花蕊处画了一只眼睛,用金粉点染,浓烈地晕染出眼球的形状,衬着大朵绮靡浓丽的牡丹花,既荒谬又诡秘的感觉。
      阿七心想,画这纸鸢的人也不知什么变态心理,一只大眼球盯着你,大白天的想出来吓人呢!
      这么想的时候对画风筝的人就有了好奇,居然想认识认识。
      “店家,这纸鸢是谁画的?”
      这里的商贩都是想趁着这个花会满赚一笔,见她有兴趣,立即笑脸相迎,仔细地告知:“姑娘想找这画的人?哪,沿着这条路走五十步,左拐,看到门前一颗大枣树的就是了。这个人哪是上个月搬来的,手艺好得紧哪,全城的纸鸢都是她画的了。”
      阿七放下银子,看清楚了路,就一路寻过去。小贩得了银子,在身后不忘乐呵呵地追了一句:“姑娘好走。”

      到了枣树下,阿七敲门。没人来开门。手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庭院里满是败落的野草,完全看不出是个生意人该有的样子。一路问过去,都没有人应。长长的一条路尽头就只连着一座小屋,简陋的门扉,好像临时拼凑成的。
      阿七再敲门。
      手掌贴上门扉时阿七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这种奇怪又带点小小诡异的气氛,总令人紧张又莫名兴奋。人总害怕,因为未知。就像这扇门,推开后会是什么,谁也料不准。
      但什么也没有发生。门后没有人。
      阿七有些失落,同时高高悬起的心也放下了。
      门里摆设简陋,一床一桌一椅,除此外别无长物,就连墙上,都少了挂画,空荡荡的一面墙正对着她的脸。
      地上满是各种半加工的纸鸢,蝴蝶翅膀画了一半,另一半残缺。画笔斜掉在地板上,颜料涂了满地。
      后院隐隐传来水声。阿七推出门去看。院子背对着她站着一个女人,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穿着白衣,手里拿着一只水瓢,正舀着缸里的水喝,整张脸都掩盖在散乱的头发下。诡异而又凌乱的气息。
      那个女人转过身,阿七就后退一步。
      被她吓的。那张脸上找遍整一张脸都没有一块可以看得见的肌肤了。
      各种颜色的涂料,血红、深碧、酱紫、浓蓝……东一块,西一簇,分布在整张脸上,就连耳边的碎发也染了些许,水从她的嘴角滴落。看到陌生人进来,放下手里的水瓢,沉默地看着她。
      阿七看得眼前发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请问,你是这里的主人吗?”
      白衣女人点头。阿七放心了点,会听人话,会点头,说明这人没疯没傻更不会是什么妖魔鬼怪出来作祟。确认了这点,阿七胆子也大了些:“那些纸鸢都是你画的?我想问问我手里刚买的那个?”
      白衣女人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随我来。”随即转身而去,阿七看到她一头青丝如缎散在身后。
      白衣女人把她让到屋里,泡了杯茶。阿七本来还不敢喝,但见她放下茶杯后就一直盯着自己看,没好意思,就端了起来沾了沾唇。
      白衣女人低眸看着没怎么动过的茶水,面无表情。
      “香山浓雾。”
      “哎?”
      “这是我珍藏了五年的‘香山浓雾’。”白衣女人低头调色,笔尖如刀,叼出一点点靛青、杏黄,添上一点水,在一方瓷碟上调匀。
      “原来你不懂茶。”意思是你浪费了这碗上等茶水。
      阿七惭愧,想辩解却无从说起。从进门起她就觉得这女人古里古怪的,刚才她端出茶水时,自己就满心戒备,哪里还能空出多余的心思去分辨这是什么茶。还有这满屋子的颜料,阿七满头黑线,谁敢确保这茶碗里有没有颜料。
      白衣女人慢慢地在纸鸢上勾画,沿着骨架,一分分用力,阿七蹲在一旁静静地观看。
      阿七忽然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安静到没有声音的小院,院墙上的枣树,树上开的洁白枣花,树下安静的水缸,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小木屋里安静的女人手里拿着枝画笔,慢慢地教着自己的画……
      骨架“啪”的一声,那个女人居然用力到折断了细竹篾制成的骨架。
      阿七猛然回过神来。一脸惊异。
      白衣女人一脸平静。“是风筝制得不好,选的竹骨太软。”白衣女人推开面前的杂物站起来,手里拿了一把尖刀,“我去后园砍根竹子做骨架,你去不去?”
      阿七咋舌:“这也要你管?”
      白衣女人平静地点点头。
      “要是有人来找你画风筝怎么办?”
      “不会。”
      “雇主从来不进我这间房。门口有只木箱,他们把单投在木箱,三天后自会有人取。”

      白衣女人出去了。阿七坐回桌前,不停地打量着屋里,桌上的茶水冒着热气。热气敷在脸颊上,阿七觉得脸上又热又闷,用袖子去擦,谁知越擦越湿,脸上的水越多,眼前开始渐渐模糊,放下袖子看时,半只袖子都是血红的颜色。
      阿七嘴唇动了动,眼前一阵发白,晕了过去。

      良久,听着屋里的动静,屋外贴着墙跟处传来几声低低的对话。
      “碧姑娘,公子吩咐过,不可伤人性命。你要报仇,也要慢慢地来,才能揭穿那人的真面目。”
      “我知道。只有揭穿那人的真面目,我才算真正的赢……你家公子,不会食言?”白色的衣袖柔柔地垂下地。
      “自然不会。不过你要保证听公子的吩咐行事。”跟白衣女人对话的是一把年轻的嗓音,他背对着屋里。不放心又低声叮嘱了几句,“一切公子已有安排,今晚就?时就行动。”
      “真的?”白衣女人惊喜,转而又垂下眼:“你们要什么?”
      “时机到了我家公子自会告知与你。”
      白衣女人依然垂眸,伸出手掌来看,低语,“也好,反正只要报了仇,什么都无所谓。我也……已经……一无所有……”
      “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院墙上人影一闪,枣树叶子无声飘落了几片,随即不见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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