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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师兄番外之猫爬狗抓的一天(上) ...

  •   步惊云近时诸事行得颇顺遂。

      打从聂风抵返之后,天下会中一干虎狼把些黄狗骑墙的心思都将歇了不少,一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再不敢扰着师兄来与他们看顾左右。究竟他这么一人,千里河山拥着,九龙之椅坐着,大门小派掌着,更得了谁,识语解笑的,往旦里暮里与他并了鸳鸯枕儿,合了鸾凤衾儿,哪还有旁的不如意了。

      奈何他这厢宁定了,江湖上却行得好大风雨。着人往街头巷尾走一遭,但凡逢着的说书先生,话得全是他和他师妹成诗衬酒的绝世情谊,潦草几句卦得远近行客都抖擞了,底下还泱泱绕一圈儿小公子,全扯袖依依望她,一听七八回,也是各依所遇,往袖里揣些慨叹倾羡。

      还很有几个工于刀笔的,把话本子写得满筐,只往桥西白来与人散了墨卷儿。

      此节师兄不晓得。他且忧了旁的,便没暇再去着意中州乡民的闲言凉语。将晨几个堂主稀稀懒懒戳阶边候着。怀灭从旁倚了廊柱子,拿衣袂掩了倦,在袖里摸了卷书好瞧。怎料方至卯时,小厮才往偏殿里敲了罄,已有人负得剑,霜衣浅裳冠得好,下了阁来。

      一干道众惊了,巴巴望他入了殿去,没省得他怎地不往帐中多与聂堂主捱上一会半会的,只觉步门主果然十分的勤勉,叫人敬服得紧。里头几个很有些见识的,抬了头,虚虚觑着师兄袖上三爪子痕,挠得忒深,大抵榻中得了趣的,遂不敢再看,把言语也寂寂敛了,随他往堂下横竖立定。

      唯剩了怀灭挨他挨得近,才瞟着她家门主把绝世往膝上一横,鞘没及撩,可眉上早折了怒,埋了素的,凉得呵语成冰,怕是哪处不甚对付,还凿一字:“讲。”

      怀副门主扶了额来,一叹。

      殿上几遭风吹雨已不必提。门主再怎地五岳朝天,话还得论的。幸甚诸位堂主都很识得他的料峭性情。虽有忮心,不怨飘瓦。左右好歹将大事小节摁罢,余的闲务,由怀灭操持着,倚红挂绿敲打敲打过了。

      至末把诸般斟酌得定,一干虎狼得赦且散,徒得怀副门主稍来受了累,上去与步惊云递了盏,一咳,与他拱手:“门,门主,是不是阁,阁里又闹猫了?”

      怀灭在道上二十年,将天下会第二把交椅向来扶得很稳。这一途行来,她从旁伴他看他,重他敬他,连云阁里那点子事都探得比旁人更分明。

      是以她这么一问,大抵依稀的,哐当砸上了谁的七寸。惹师兄瞟她,半晌没话,一敛了袍子,下得堂去。怀副门主叫他望得着了凉,一下寒得禁不住,没晓得将晨行的什么风,戳案边愣良久,扯了襟,唤一个莳花小厮过来:“咳,你现下去山后寻我师弟。”

      小厮提了竹篾子一愣:“怀副门主——”

      怀灭一嚏,忙拿袖子扪了:“你和我师弟怀空传一句话,今日天冷得很,叫他莫忘添衣。”

      师兄那厢抵返阁上,才入了堂,已见着他师妹往桌边坐了,拿个小笏子给毛团儿梳尾巴。它想是叫聂风侍弄得舒妥得很,呼噜两下,猫眼儿眯了,半天在他师妹怀里盹起来了。

      步惊云一愣,左右大是不快,却终究自矜了他盘龙椅之主的江湖地位,没好堂皇与它争这个宠,只歪歪斜斜扯了凳子往师妹边上蹭,一敛衣,有心无意把袖子搁灯下去。

      聂风见他来归,共他折了眉。笑完仍去揉猫,没把师兄衣袂上一遭残山剩水瞧着。步惊云捱不住,旁的再顾不得了,探手过去搂他师妹:“风。”

      难为聂风从他这么寥寥一字里头还呷摸了百般的委屈来,半天怔了:“云师兄,是不是道上有什么事?”

      步惊云抿唇:“没事。”

      完了添一句:“道上没事,我有事。”

      聂风正给小风抚耳朵尖尖儿,一闻大惊,把毛团往案上搁了,转来瞧他:“云师兄,你,你可是有甚不爽利的,我马上去中华阁请——”

      她话没完,已为步惊云搂了往袍子里塞。师妹这一顾一盼,将唇啊笑的都垂他怀中去,挠得师兄心下焚的,把晨时那点子霜早消磨尽了。

      他欢喜起来:“没事。你看着我,我就没事了。”

      他言语得古怪,师妹听了没懂,倒让小风摸个囫囵,踞案上亮了爪子,剐他。步惊云见了一哼,心下哂然,本待把前头损衣折履的旧账同它检算分明,可现下师妹在怀,哪还有闲时再置什么气。

      他这边揽了聂风,与她挨挨蹭蹭的凑过去,想讨个吻。奈何亲没亲上,已有谁忒不解语,门也未及叩了,从外头跌将进来。聂风不及她师兄坦荡,一瞟着此节,忙敛了衣袂,仓皇一掠,抢得三尺远。

      师兄怀里一瞬没了人了,罄得他心下也空,半时哑然,瞧他师妹慌得连风神腿都踩上了,没奈何一叹,恻恻转与来人一瞥。小厮哪受得住这个,立得足三里都颤了,抖两抖,共他拱了手:“门,门主,那,那,那个,老,老门主——”

      她言不及尽,后头谁宽袍大袖挤进堂来,哈哈一笑:“风儿,云儿,义父看你们来啦。”

      边上平白衔了个长衫单褂的先生,负了药匣子,与他俩一望半天,末了捉着聂风上下瞧过,莫名乐了:“风姑娘哦,我受你义父之托,来与你送两贴子药哦。”

      步惊云愣了,忙共两人为了揖。聂风那边才抚了鬓,也并他师兄一处,引她义父与神医往桌畔歇下。温茶弄水已不必提。师妹还瞥外头,瞧不着甚,转来一望雄霸:“义父,无名前辈她没到么?”

      神医边上听了还有笑:“来了哦,怎么会不来哦,只是她和她那个神锋徒弟要在天荫城买些糕饼哦。”

      师兄正共师妹凭肩坐了,方与雄霸递了盏,一闻这个,拧了眉:“神锋也来了?”

      先生瞟他,啧啧一句:“这许多年了,步小公子你还在介怀那个哦,果然和你师父一样,还武林神话哦,心尖只有针眼儿大。”

      雄霸哼一下,懒得共她搭话,垂了眉抿茶。师兄几十年来风言凉语受得多了,也不少她这一竿半桅的跌宕,只揽了师妹,与她拈个杏花糕儿甜着。

      倒是神医的言语惹得师妹摁了弦。她斟酌良久,轻轻一觑先生。神医瞟她眉上半烟半素的,勾人十分推拒不得,也省得她心下念了甚,一叹:“不错,我与你义父确实是有些陈怨的哦。”

      聂风一咳,瞧她义父戳那也没什么惊动,遂与先生推了杯。神医抿了半盏,一撩衣:“你们俩娃娃生得迟,怕不太晓得个中由因。我与雄帮主哦,本是一脉同宗的师姐弟哦。”

      风云听罢一愣。神医絮絮呷了茶来:“他从小风头已很盛,大时更是了不得的傲哦。独创三绝,三式归一,好多人都不够他揍的。师父怕他找不着好门庭,遣我,遣我去劝,你们猜他怎么言语的哦?”

      雄霸那头咣铛扣了盏。神医见着呵呵笑了:“他说,他武功天下第一,当要天下第一的美人才配得起他哦。”

      完了还乐:“还是天剑不在,我才好与你们讲这个哦。”

      风云两人惊了,一桌子寂寂半晌,全没了言语。亏得师妹忒识语解笑,一咳,与她义父来劝:“这个,这个,义父,这话也没甚不妥的。”

      神医边上一叹:“是没甚不妥哦,那时候江湖上的第一美人嘛,不是别人,是你娘哦。”

      聂风一歪,师兄仓皇搂她扶着。先生扭头瞧她:“不过当时你娘也还不是你娘,这男未嫁,女未婚的,说说也没差哦。只是你义父那个性子,实在惹人家姑娘怕的。我师父忧着此节,便唤我从旁看护他一二。”

      那厢神医同风云卦起了雄霸一番旧年时,这边神锋买了两匣子糕饼,共他师父一并,扯鞍上了山。也是一途无事赖以消磨,两人论啊论的,末了把话头牵至先生袖底下来。

      神锋拽了缰,望他师父:“师父,咳,我平日在中华阁看着,神医和,和雄帮主是不是哪里处得不太对付?”

      天剑前辈听罢袖了手:“他俩本师出一门,但雄帮主他年少时候曾好生的倾慕过那位天下第一美人。神医先生受他师父所托,从旁看护他一二。”

      神锋愣了:“那位?”

      无名瞟他:“聂堂主的娘。”

      神锋一呛,前辈见着探身与他扶了轡头:“可惜你雄帮主年少时候性情冷峭,走的也是偏锋路子,叫颜姑娘很不欢喜。”

      神锋大悟:“想必先生在一旁看不过眼,难免插手一二,这来去给劝成了仇。”

      无名闻罢一笑:“不是。雄帮主走得偏,神医比他还偏。听雄帮主与我论起,当年神医已往杏林一术上修得成了痴,弄了个什么锁心丸儿诓颜姑娘吞了,强掰来共雄帮主依顺。幸甚叫他觉出了不对,仓皇送与神医宿处去诊,才懵懂晓得了个中由因。”

      神锋哑了。无名一叹:“雄帮主以为这个忒折损了他对颜姑娘的一寸丹心,共神医好生地动了一番干戈。两人本就处得甚不妥当,哪晓得在神医的茅庐里头,还将养着一位刀客。”

      神锋一愣:“莫不是聂人王叔叔?”

      聂风那头听神医话至此处,也十足的惊了:“我爹?”

      先生与她咧了嘴:“不错,正是北海雪饮聂人王。你爹刀使得好,性情也好,斯斯文文,光华内蕴,还生得俊哦,同你义父全然两个色的。他彼时受你们聂家疯血所扰,来我这求医,我瞧他是个好试药——,咳,是个难得的好刀客,便留他宿了旬月哦。”

      她话了这个,怕是慨叹缘分二字果然十分的叫人不由分说,捉了雄霸一望,瞧他正戳那抿茶,容色也没改了。

      神医瞟着嘎嘎一笑:“也是我没看住,叫他俩逢着了哦。可怜你义父百计千方没攀下的花枝儿,就这么垂你爹怀里去了哦。”

      聂风扶额,没省得这辈子他爹娘竟有好一番缠绵。先生默了默,低低扪了袖底一抔儿灰:“算起来,我也是你爹你娘的半个媒人哦。你娘有了主了,却是叫中州好多小公子断了肠。你义父本也千百般的不依,往我那撒野一遭,又跑去找你爹比刀。两人在大佛上头战了三日,竟成了知己哦。”

      完了抿茶,呷得一盅罢了,才添了话:“你义父这许多年来,历过的霜雪早不可数哦,对此事怕是已拂得平了顺了,只见不得我,一逢着,还得与我砥砺一二,你说,岂不是心尖只有针眼儿大哦?”

      他话至末了,不晓得念及了甚,一瞥雄霸,抿了唇来:“我半生来一直觉得有愧于你,介怀得很,可近日我悟了哦。”

      雄霸那头听了没听,本不愿与她搭话,奈何神医把言语横他眉下去,惹他森然剐她:“悟了什么?”

      先生闲闲一撩了袍子,歪头望他:“亏得我与聂人王颜盈牵了这缕线,否则哪来的聂风。若没有聂风,你这大徒弟小门生哦,步小公子,再往何处去寻一个成全哦。”

      雄霸闻罢哑然,转来一瞟风云,瞧他俩往那并着一坐,比什么春与秋,天与地,日与月都要合衬,是生来便已成了双的。他一咳,背灯瞒人呷摸半晌,以为神医这话竟叫人十足的辩驳不得,良久一跺脚:“这么说,我还得与你千恩万谢来了?!”

      先生一摊手:“诶,你说的哪里话,往后你愿与我处得稍来平顺些,我就该与你千恩万谢了哦。”

      话毕蓦地折了眉,一撩他:“雄帮主,你这个年少时的风流事,可曾向天剑无名提过哦?”

      雄霸闻了一哂,没及言语,外头一人负了甚,朗朗袖手掠在堂下,与神医一拱手:“先生有心。这陈年旧事的,早远的烟散,哪还剩什么不经提的呢?”

      聂风见他入了阁来,后头衔了神锋,一下乐了:“无名前辈,神锋。“

      步惊云也敛了衣,与他为揖:“师父。”

      复又一番左右礼过,几人才依依坐定。神医那厢与师妹摸了骨,探过脉,只道诸般安好,没甚妨碍。众人再一并论了些闲务,用过午食,捱至未时方散。

      师兄那厢把众人安置妥当,好歹抵返阁上,见聂风往灯下把了卷来。他默了默,挪过去挨她坐了,垂了眉,共她挑一挑烛花儿,瞧书,也瞧她。

      看锦字诗里,屏山画里,半字河山再怎地惹人顾盼,不及他师妹好看。师兄心下给挠得捱不住,撩她鬓边一梢儿发。聂风也是将有所觉,住了笔,还轻来觑他。这一瞟半颦半笑,半昏半倦的,戳得步惊云一下灼了,愣愣凑上去蹭她亲她。

      这厢卷且扣着,灯且残着,两人揉一处缠绵半晌,还没待书了下阙,有甚从帘外咣铛掠在阁内,跌跌撞撞一嚎:“风!雪饮他们欺负我!”

      步惊云一抿唇,与聂风仓皇敛了衣冠。难为他情欢至此,仍没忘了给他师妹拿袍子掩了肩。聂风咳两下,叫昏灯冷火描了朱白容色,一瞟,见红衣小童子委委屈屈行将过来,挠她袖儿:“风,抱!”

      师兄憋得额角都青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师兄番外之猫爬狗抓的一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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