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府院之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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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个好天。”低魅的说话声，为冬雪之景添上一笔妖艳的色彩。男子似乎是兴致勃勃，挥毫洋洋洒洒地写下了几个大字。颇为欣赏般地，他含笑问着：“魏英，你说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
“当然是好。”沉稳的答案，惹得男子一阵欢笑。也不问原因，掷下翰墨，眺望远处的美景：“我原就对书法什么的不感兴趣，也没有认真练习过，你竟然还说我写得不错？莫道是翰林院的人都变了眼不成？”
“八皇子说笑了，以上全是微臣肺腑之言。”眼里闪过一丝狡辩的形迹，魏英不着痕迹地继续下去：“殿下挥毫洒脱，不带一定点儿的犹豫，胸有成竹。且神色欣喜，定是有洋气之事，纵是字迹未练家纯熟，也沾染上了喜庆之色，能是不好么？”
“哈哈哈，的确是好！”眼眸略带赞意，张毓墨环手置于身后：“太子好似秘密出兵了。魏英，你怎么看？”魏英面不改色：“时机未到，宁慢三分，也不可轻敌一分。”张毓墨点点头：“说的也是。你此次未经我密函便来台州，应有要事禀告了？”
魏英一顿：“也算不上什么要事，至少此刻算不上。只不过有些疑虑罢了……”顺着魏英的意思，张毓墨低魅地笑了两声，能够让魏英疑虑的，即便现在不成气候，也留不得。果真，魏英四处暗视了一番，轻道：“九皇子在昨日带了一名女子回宫。被太子安插在东华门的侍卫拦了一个正着，后来是二皇子放的行。”
“二哥？”，口似无心：“那么那名侍卫呢？”
答案呼之欲出，魏英短笑了一下：“如果是殿下您，当然是格杀勿论了。但是对方是九皇子，哪下的了手？叫人给放了……”匪夷所思般地笑出声，张毓墨低吟道：“给放了？还真是像九弟的作风……魏英，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想不到九弟也开始行进女色了。”
“微臣也是这样想，但是有一件事让微臣不得不警惕起来。名满天下的长州先知尉迟佑暝失踪了，前前后后正在此事左右。”
张毓墨含笑的眼睛蒙上一点点的霜意：“我可是听闻她葬身火海了，怎么，没死？”魏英道：“没有死，因为没见着尸体。”
“……按你这么说，那个女人有可能就是尉迟佑暝了？可是也不对，从长州到京都，即便是快马加鞭，马不停蹄，少说也要五六天。这在时间上安排不来。”张毓墨粗粗推算了一下，眼睛里的霜意却是有增无减。明媚的冬阳此刻被一片淡淡地浮云给遮去了半脸，落在地上的光阴也是一半儿明亮，一半儿暗淡。魏英点头称是，便静待下文。
“太子知道这件事了么？”突然转移到了太子，魏英早有准备：“未知。”
状似打趣，张毓墨慵懒地侧躺在安放在一旁的软塌上：“看得出来。要不然，你又怎么会在这里呢？父皇可是会把你锁在翰林院，让你在九弟的簿上好好添上一笔呢。”魏英无奈地一笑：“殿下忘了吗？今天微臣休假……”
“……”
“啊，忘了，忘了，可别往心里去呀。”张毓墨露出无辜的笑脸，眸子里的雪花更多了：“想个办法，让太子查证吧！我可不愿意在这儿分心呢……”
让太子查证？这可不是个容易的差使。太子张毓祚虽然行事鲁莽，高傲难容他人，但是在皇宫深处，却是处处谨慎。尤其是有董右丞辅佐，要他冒险恐怕是一项艰巨的任务。但是魏英还是办成了，这为他日后不可一世的权势地位打下不可磨灭的扎实基础。
而在仪阁的佑暝，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天透着诱人的明媚日光，新鲜的空气带着雪的清味迎面而来，正在兴头上，阁门被重重地撞开了。来人面色与张毓炎有些许相像，穿着一身金灿灿的衣袍，双龙戏珠的丹图，折人刺眼。此人不是太子会是何人？！
“民女……拜见太子殿下。”刻意不说出自己的名讳，为的是少些是非。张毓祚冷笑地看向佑暝，挥手让人给绑起来：“哪来的妖女，竟敢到皇宫内院来闹事？骗得我九弟为你不惜以下犯上，来人给我带回太和殿。”
什么？！
惊疑的表情尽收张毓祚眼底，他似乎越加确定自己的猜测。佑暝挣扎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弄错了？”
“怎么会错呢？”细白的手指轻轻地支起佑暝的下颚，一瞬间的迷惑，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美的如此绝伦……”恰巧此时，走来一道丽影：“太子殿下。”
“……丽飞娘娘。”张毓祚并不打算行礼，也不愿意放开支着佑暝的手，王氏面色略沉，淡柔的语气中竟有着难以抗拒的威严，使她原本娇小的身躯顿显高大：“太子是否应尊称本宫一声‘母后’？！”
“……久未见到‘母后’，失礼了。”不急不徐，张毓祚挺直了原本略微弯曲的身子，冲着王氏傲然地一笑。王氏缓了缓气氛：“太子为何在乾幽所大动干戈？”细眼瞧了瞧佑暝，似又明了：“她只是一介琴师，是皇儿为了安慰我这个做母亲的，特地从汉阳请来的。怎么，太子有何疑问？”
“如果是从汉阳请来的琴师，那么完全通情合理。只是本座不懂，为何父皇在问及九弟的时候，九弟不是这样说的呢？”故意扭曲事实，张毓祚等的就是王氏自破谎言。王氏面不改色，甚至可以说仅仅只是淡漠的看了一眼张毓祚：“我皇儿是个老实人，从来做一不二，说的和做的不会两样。我倒是好奇了，我皇儿是怎么说的？太子！”
“……‘母后’何必生气呢？九弟不发一言，也难怪乎别人起疑心了，不是么？”张毓祚使了一个眼神，侍从门放开了绑着佑暝的手，一得挣脱，佑暝深吸了一口气，退到了一边，正想要靠向王氏，被张毓祚拦了下来：“即使她是汉阳的琴师，也需查证之后方能进宫。为了宫中的安全，本座不得不这么做了，还望‘母后’见谅！”
王氏的瞳仁中隐隐透着悲哀，嘴唇因为愤懑而抖动。阁外晴光漫溢，一派悠闲光景，突然有人匆匆传话：“皇上口谕！”众人无不惊恐诧异万分，尤其是王氏，心中感叹万分，从不涉足乾幽所的皇帝，竟然将口谕传到了这儿……
“口谕？”
“……皇上有旨，请太子立刻到御书房。”内室监总管乔顺几个字说得响亮有力，另张毓祚一颤。不易多说什么，他匆匆一行礼，便带人离开了乾幽所。从来不关心这个偏所的皇帝，他才刚踏足，便传来了遣回的口谕。这，真是祸福难料啊……
果不其然，在御书房，皇帝愤怒地甩下几分密函，他瞪大了眼睛，眼眶里因为心怒而布满了血丝：“生为太子，竟然和你的皇弟大动干戈！说是为了朕的大寿，前往东州暗采希奇珍宝，真当朕老糊涂了吗！东州之战，你竟下的了手！别以为你心里想什么朕不知道！斗转星移，你永远都是这个念头从来没有打散过！”
“父皇，你听我说……”
“说什么？！说你这一切都是为了朕？你和墨儿明争暗斗了好几年，朕不过是争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因为你是太子！是我亲选的皇位继承人！你还不知足，你以为战争是儿戏吗？！民之所向，才是国之根本，书都白念了！”
“父皇……”张毓祚面露苦色，屈膝向前挪了几步，企图能够平息皇帝的怒气，岂料一向对他和颜悦色的皇帝气愤地挥开了他上举的手，怒斥道：“滚回东宫去！不到寿辰大典不得出来！”
意思很明显，皇帝要软禁他——软禁这个从一出生就冠上太子之名的儿子。
知道多说无益，张毓祚磕了一个头，沮丧地退出了书房。没走几步，正巧和张毓墨撞了个正着。在双眸交汇的一刻，两人心中皆是一惊，错身而过，张毓墨眸中风雪更添几分。入书房，檀香氤氲袅袅，有着一股压人的盛气。
长跪不得起，皇帝似无耐地长叹一声：“墨儿，你也当真糊涂！”张毓墨低头并不出声，任凭皇帝用混浊的眼睛看着他。每次皇帝看向他，他总是觉得他在透过他的本身，看着另一个人。虽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敏感的他，从很小就能够感觉到，皇帝宠爱他，溺爱他，似有一种弥补的心态，一种易放不易再得的感情……
“起来吧……”态度终是软了下来，张毓墨心里清楚，这次东州之争，他和太子两个人都输了。哼，真是笑话，精心准备，再三思量，却在烽火未起之势被扼杀在摇篮里。皇帝踱步在侧，略感疲惫：“告诉朕，你为何要和你皇兄争夺东州？”
答案很明显，皇帝不是在真的询问。张毓墨用淡然的口气说道：“太子张扬跋扈，又难容人，若是儿臣不做准备，怕是父皇在大行之后，便再无儿臣容身之处。”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他说得出口。皇帝微微一怔，然后选择沉默。
空气流动着噬人的痛楚，也藏着鲜为人知的心机。张毓墨清楚地知道，皇帝之所以一直宠爱着他，无非就是看重他在他面前，毫无顾忌，畅所欲言的个性。曾经，皇帝赞过他的眼睛清澈得宛如清水，后来就再也没有说过什么。五岁被封爵，七岁便赐封台州江陵院，这等圣宠，惹来他人一身妒忌，包括太子。这是皇帝加给他的枷锁，而他也一直在苦心经营着……
“罢了，罢了……”终是一声长叹，皇帝劳累地挥了挥手，示意退下。临走之际，皇帝低沉道：“罢了，东州，你拿去吧。”诚如所愿，张毓墨应该高兴的，这足以证明皇帝是多么地偏爱他！旁人的的确确是这样觉得的，但看在张毓墨的眼里，却泛起一阵苦涩，说不上为什么，就是不甘啊……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府院之争（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