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蓼萧（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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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公子！”惊呼的拦下他做势掀帘的手，惹来一个疑惑的眼神：“我……认识姑娘么？更或者，我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我不懂，我怎么从未记得……”
“公子自是不记得呢……”软软地语音从帐内传出，清淡的味儿，怜惜之心油然而生。楼爱默只觉得说话之人苦于无奈，娇弱的形神让人忍不住将她圈围起来，不让其受到一丝风寒。轻轻地一个叹息，竟然揪心，“楼公子宽心，媵女并无大碍，倒是扰了公子的大喜，多有过意不去……”
“夫人千万不要这样说，未尽地主之仪已是罪过，朔王受寒，夫人疲靡，康庄上下才是惶恐不安啊……”敏锐地退到一旁，眼睛游移在帐帷周畔，但闻一句柔语：“楼公子多虑了，佑夕也不愿见人烦忧，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楼公子可否作主，将那名家丁赠与王爷？”
“就是那名送睡芍药的，原本是劈柴的伙计。”舞桐会意补充道，一边掀开帐帘一角，一边扶起躺着的佑夕，隐约之中，楼爱默望见模样，疑虑更加深了：“恕小民无礼，夫人可否告知……”未等他说完，便是一个淡淡的抢白：“楼公子何必执着呢……”
“……夫人倦了。”舞桐无奈地引出楼爱默，委婉地劝着：“楼公子，夫人也有她不得已得苦衷，有一句话夫人要我转达给公子——世间最难的事情不是拿起，而是放下。与其执着，不如随遇而安来得自在……”
随遇而安的自在？是这样么……
“罗庄主。”支着半卧的身躯，黝黑的眼睛略有神彩地瞥向不远处，饶有深意。罗汉城连忙躬身道：“夫人尽快躺下，先生不一会儿就会来，给夫人把脉。”瞳仁一转，勾起一个似有若无地笑容：“麻烦庄主了，只不过媵女当真无大碍，不必劳烦了……”
能以睡芍药之说，解冰湖之寒，这等医术，如果让他把脉，那么她的秘密不就不攻自破了？
“夫人……”
“听说贵庄上百年酿得三坛神酒，名唤洛神，是也不是？”抢了他的一个口，凝眸不放过一举一动，气氛霎时间凝固，弓上的弦，一触即发。康庄存有百年美酒，实为秘密中的秘密，眼下区区一个媵藤，一语道破，非但不隐讳，反而坦率直白……
“不错！鄙庄的确有三坛百年佳酿！一坛在两年前给了绍义绍公子，另一坛则给了相王！如今夫人好眼力，也让鄙庄得以所尝……来啊，去窖里取出第三坛来！”雄浑的笑声，爽朗地充斥着养心小筑。佑夕一怔，即刻便莞尔一笑：“庄主好生让人敬佩。”
“哈哈，还请夫人笑纳！”隔着帐帘，隐约感到一股子锐气和霸气，柳眉一松，被他反将一军，到显得自己小人了……康庄，只听得绍义略微提起过，依山而筑，气拔山兮气盖世，似有王者之风的味道。如今……
不经意地朝罗汉城的望了一眼……
“呃？这是……？”莫首偏向一边，舞桐会意地碎步上前，“小姐，这是锣鼓声，庄主说了婚礼照办，还请小姐和王爷一同参加呢！”手心一凉，软软地拒绝道：“庄主厚爱，只是府中之事多如牛毛，王爷还须回去处理……”
“夫人何必客气！”深邃的瞳仁里有着鲜为人知的打算，那仿佛能够看穿人的神情，另佑夕莫明的不安。他在想什么？所做的一切好像是为了拖住时间？为了什么？
罗汉城笑着行礼告退，背着手站立在别院的一旁，眉头忽而一皱——陶棣怎么去了那么久？按照他的行程也不可能走远。除非他不愿意来，莫非是因为……朔王？心思刷的开了一道口子，沉默地回忆起一点一滴。从不与皇室打交道的他，的确是不可能再回康庄了……唉，命里事情又有谁说得清楚？唯一一个懂命的人，却死于一场天灾。唉，真是可惜里他那坛子美酒啊！
“九爷，醒了？”泰慕扶着恍恍忽忽的张毓曦，机灵地取过垫子靠在他的身后：“夫人在养心小筑，真是吓死奴才了！”迷茫的眼睛盯着泰慕，好一会儿才消化了他的话，心中猛地一荡，右手忽然抓起泰慕的手臂：“佑夕呢？佑夕她怎么样了？”
“哎，九爷！九爷！！慢点儿！”好不容易在叙述完冗长的前因后果，泰慕连口水都喝不得，又急急忙忙地追着张毓曦，一路飞奔到养心小筑，就听得一个惊呼声：“爷？！”随即就是晃荡、晃荡的门来回摆动的杂音。
“佑夕！”挥手撩开帐帘，映入眸子的少女，嘴角翘起了一个恬然的笑，三分温和，三分诧异。未等她开口，张毓曦只身上前，两只手圈住她的柳腰，低喃的仿佛是自责：“是你救了我？我……”
“殿下没事就好。”想要推开张毓曦，无奈手中没有力气，只得软软地被抱着。素手抬起，食指轻微地捋去散下来的碎发，“我没事啊。”吴弄软语般地轻叹，压下了原本在口的“我真没用”四个字。他垂下眼眸，圈住的手更加紧了……
“殿下，我想回去了。”
“好啊，我们回去。”轻柔地回答，多少舒缓了佑夕的紧张。不知怎么，她竟然有些恐惧！是害怕她的秘密被什么人知道？还是惧怕那位先生的医术？难舍，难懂……
“先生，就请看在庄主款待得份上，再回一次庄吧！”陶棣几近哀求，他知道，这次将功补过是他唯一的出路！轲澜跺着脚：“陶总管，你都跟了我们十几里路了，楚大哥说了不会回去，就不回去的！你也知道，说一不二是什么吧？要我教你么？”
“哎哟，夏姑娘啊，求您，帮着劝劝吧！我陶棣往日总算是对得住你，求求姑娘了！”这一跪三拜之礼，轲澜哪儿受得了啊？赶紧偏首，瞧着那张俊冷的面庞：“楚大哥……要不，回去看看也好？”
“是呀，是呀，先生！”陶棣瞅准时机连忙哈腰：“要不然全庄上下都要砍头的啊！先生号称邪医……”
“我对死人不感兴趣。”
“死人？呃，先生，没有人死啊！”无辜地扬起面孔，却在白衣男子越缩越小的瞳孔里颤栗起来。就好像有千万把冰片刺到他的穴位里，冰凉透骨，胆战心惊。难道……难道……
“……你说什么？”定定的直起身子，冰片的眼眸渐渐染上兴趣。睡芍药的药性，不可能有人存活。照适才折口痕迹判断，至少有半个时辰了。怎么说都该死了……“你骗人！”轲澜气愤地指着陶棣，精通医理的她从刚才断断续续的对话中，以明白了八分：“若是保住了睡芍药的药性，以血喂花，怎么可能还活着？”
“谅他也不敢。”白影一晃，留下一串淡然的草药味，只听得客栈外马儿一阵狂鸣，接着是一片沙尘，暗叫一声不好，轲澜也一跃上马，完全不顾低下人的纷纷议论，和马儿的主人飙音狂骂。眼睛只追随在前边那抹白影，最柔软的一处泛着感叹——兴趣来了，谁也拦不住他……
“殿下，你在想什么？”被张毓曦抱在怀里，左不是，右不是。他温和地笑着，不说片言。实在顶不住这般气氛，在马车里的佑夕还是率先开了口。低低一笑，正欲答话，马车一个停顿，四周哎哟声此起彼伏，张毓曦一惊，掀开车帘：“怎么回事？”
“前边……”
一道白色的人影，潇洒地从一旁过。一瞬间的照面，霎时间的恩怨。
“咳咳！”尘杂的灰轻佻地泄进了车内，佑夕忍不住咳了两声。张毓曦扭头，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阻止车夫道：“算了，走吧。”依言，马车缓缓地碾过黄土，才刚轧下印痕，又是一阵狂飚的马儿，似乎追随着前边的白衣男子。
喝了一口水，略为好些，素手掀开另一边的车帘，瞥见舞桐面色有些奇怪的神情，不觉抵唤道：“舞桐？”
“啊，没什么。”回头佯装镇定地笑了笑，舞桐继续依车走着，要不要说？要不要说？回眸瞄了一眼，已经有人了，或许真如小姐所说，时间一久自然不在意了……再看看一晃一动的车帘，刚刚王爷的神情和奔进养心小筑那一刻，她几乎可以断定，张毓曦已经爱上了她……
好吧，小姐既然不想要谈起他，就让她安心地在朔王府里住下吧……
莞尔一笑，手指轻轻地敲着自己的脑袋，暗笑自己的傻冒，小姐有了自己的选择，她只要配在一旁就好啦，何必独自用心呢？忙不迭地加快了些脚步，挨着车子走。很多年以后，舞桐一想起这件事，都会深深地自责，如果当时有做些什么，可能事态就不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了……
“哎，先生？！”赶在前头的罗汉城粗重地叹息：“先生到底是晚来一步啊，人走了……”
死了？心底冷笑一声，能够拖到现在，也算是不简单了……
“唉，老夫适才还极力挽留……”
“……人没死？！”收回踏出的脚步，猛地一个转身，冷眼盯着罗汉城。一诧异，稍稍后退了一步。这人若是死了，他还能站在这儿么？不等罗汉城的回答，也不顾他人异样的眼光，直接穿过喜堂，身后传来一个呼声：“先生，养心小筑！”回眸瞥了一眼，罗汉城知道他要干什么吗？
喜堂的宾客只见一个冷俊的美男子急步穿堂，还以为是要抢亲之类的。楼爱默一个转身，也跟着他离开了喜堂。众人面面相觑，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这、这婚礼还办得成吗？
推开屋门，默然地察视着一切。敏锐地嗅出了一丝特殊的香气，怎么……竟是个女人？心口猛地一颤，眼里顿时利了三分，手突如其来地挥开床帷，粉色的床单上除了还未来得急整理的被褥，徒存香气……
“楚大哥！你、你跑得好快！”清亮的呼唤，传到门口就静了下来。俏颜疑惑且不安地凝视着白衣男子，他——有如雕像一般，冷的让人无法靠近，静的仿佛不是活物。挨近他的身边，但看见他的眼眸里居然透着两分狂喜，轻轻一嗅，失声道：“薰衣草？！”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蓼萧（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