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以生为名》凤鸣朝

6、第六章：野蜂飞舞

　　汉特是个粗人，但不是傻子。大自然的种种陷阱比人类狡诈和复杂得多，出于猎人同时也是野兽的直觉，汉特猜测明禅那么久没动静可能是遇上了危险。
　　他召集了一群无孔不入的老鼠，搜遍了整栋楼，最后终于在七楼走廊尽头的房间找到了女孩。她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大，要不然就比妮娜小上一两岁，还是被爸爸捧进手心疼爱的年纪啊，怎么能被绑起来丢在地上？
　　汉特通过白鼠的眼睛看见女孩惨兮兮的模样，心揪成一团。他不敢想象要是宝贝妮娜被人欺负成这样，他会怎么做。他想立刻冲上楼，揍扁那个该死的男孩。
　　“你不能上去。”伊莱爬到驾驶位上，摸摸索索不知按了哪个按钮，车门竟被牢牢锁上，“你得保护我。”
　　“晋有危险。”汉特的眼睛里噙着泪水，试图用拳头砸开车门，“俺要去救她。”
　　“不，不是现在。”伊莱微微转身，“你得留在这里保护我，晋说的。她是司机，我们得听她的话。”
　　汉特被她的话气得够呛，却无可奈何。当看到晋在另一个男人的掩护下顺利躲过男孩的搜寻时，他也松了口气。可是男孩的速度超出他的认知，晋不可能一直躲在那个小房间里。
　　“咋办呢？”汉特急得直挠头。
　　耳边“砰”的一声枪响，暂时解决了汉特的烦恼。

　　明禅扶着老神父刚刚站起来，手臂突地一沉，神父再次跌坐在地上。
　　“不行。”老神父奄奄一息，每说一个字都好像加快他生命流逝的速度，“我不行。”
　　明禅咬着牙不说话，固执地用尽全身力气，想把神父拉起来。神父摇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
　　“这是上帝的旨意，孩子。”老神父坦然笑道，“上帝告诉我，这里将成为我的归宿。”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辉，“在这里，我将蒙获天父的恩赦。”
　　明禅拗不过他，索性和他一起坐在发热的地板上，不顾快要爆炸的后脑，展开听觉。老神父有一口没一口地喘着气，像是在为迎接上帝做准备。
　　听到汉特和伊莱的争执，明禅很想笑，但刺耳的风声让她收起笑容。丹尼尔疾跑的速度堪比高速公路上的汽车。他径直向楼下冲去，离悍马不足十米才停下来。
　　接着，明禅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上帝！”明禅脱口惊呼，未经消音的枪响震得她头晕眼花。
　　“上帝保佑，你们会安全离开。”老神父把手搭在明禅的头顶，“放心吧。”
　　喉咙涌上一股酸苦的胃液，带出了明禅强忍已久的眼泪：“你知道有危险，所以才丢下那个女孩的对不对？”
　　“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上帝之手。”老神父的声音越来越低，词与词的间隔也越来越久，“这是我的命运，不是她的。我能看到不远的未来，却无法改变未来。而伊莱……联系着未来，更久远的、未知的未来……”
　　老神父往上看去，好像隔着天花板看到了天堂，眼神开始涣散，声音也低不可闻，“保护好伊莱……找到十二月……”
　　“什么？”明禅一下子没明白他的意思，“十二月什么？”
　　老神父没有回答，他停止了呼吸。
　　脚边的小白鼠“吱吱”叫起来。
　　“快跑！”同一时间，汉特也在车里小声喊，“别躲在那里。”
　　往哪个方向？
　　接二连三的枪声不仅让伊莱发出尖叫，连明禅自己都心惊肉跳。
　　“吱吱。”
　　小白鼠绕着明禅转了一圈，然后跑到门口停下来。
　　它们要给自己带路？
　　明禅穿过昏暗的走廊，进入走廊另一头的防火通道。离车辆停放的位置有点远，加上可能是脑震荡引起的嗡嗡声，明禅已听不到旅伴们的动静。

　　子弹没能穿透军用汽车。另一个男人出现在男孩身后，不知说了什么，男孩居然乖乖地把枪交了出去。
　　枪声停息，伊莱也停止尖叫，飞快地按下了之前摸过的几个按钮：“出去。”她抱着来福枪，比汉特还先下车。
　　“嘿，把它给俺！”汉特挡在伊莱身前，庞大的身躯把女孩遮挡得严严实实，“太危险了，快给俺。”
　　伊莱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顺从地把来福枪交到大个子手中。
　　汉特握着枪注意男孩的动向，可他就眨眨眼，男孩又不见了。
　　“哈哈，美女与野兽。”
　　嘲笑声从前后左右各个方向传来，汉特跟着声音好不容易看到了男孩，他像只迅捷的尖尾雨燕，一会儿飞到这儿，一会儿飞到那儿。
　　“丹尼尔，你忘了我说的话吗？不要伤害他们。”
　　“放松一点，巴顿叔叔，我只想和他们玩个游戏。”
　　“别！”
　　丹尼尔在不远处靠近花池的地方现出身形，举高双手向汉特抬了抬下巴：“我给你三次机会，如果你能打中我，就算你赢。我会放过那个黄皮猴子。如果你打不中，那就轮到我了。”他比划出枪的手势，“野兽、女人……还有，那只黄皮猴子。”
　　“这不公平。”伊莱从汉特身后走出来，“你刚刚正好开了六枪，所以你应该也给我三次机会。”
　　“伊莱，别瞎掺和。”汉特呵斥道，“这不是游戏。”他转向丹尼尔，“俺跟你玩。”
　　“我们得尊重女士的选择。”丹尼尔竖起食指晃了晃，“把枪给她。”
　　汉特只好把枪给伊莱。她连双手拿枪都显得吃力，更别说拉开保险栓。她就那样笨拙又吃力地端平□□，却把枪口指向汉特。
　　丹尼尔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巴顿叔叔，你看我的新朋友多有意思，我喜欢她。”
　　“她只是个先天智障的可怜女孩。”巴顿哀求道，“到此为止吧，丹尼尔。我们离开这里。”
　　“嘘……”丹尼尔冲巴顿做了个鬼脸，“请不要打扰我和这两个白痴的游戏，巴顿叔叔。”
　　“它太重了，我拿不动。”伊莱忽然丢下枪，朝巴顿走去，“我要用你那支。”
　　“喔喔喔，这可不符合游戏规则。”丹尼尔反对道，但紧接着，他想起来什么似的，飞快地来到巴顿身边，从他口袋里拿出那把枪，取下弹匣，“给你。”
　　伊莱拿到枪像孩子一样抬高了眉毛，露出惊奇的表情：“谢谢。”
　　丹尼尔回到原来的地方，喊道：“开始吧，白痴。”
　　“好。”
　　伊莱扣动一次，发现没有听到枪响，于是很快又扣动第二次，第三次。
　　她似乎很疑惑为什么没有枪响，回头问起了巴顿。
　　巴顿对她耸耸肩，报以苦笑。
　　“伊莱，回来俺这里。”汉特招呼伊莱过来，后者却置若罔闻。她对放空弹的结果很不满意，低头翻来覆去地检查手枪。
　　“巴顿叔叔你看，她还真是个白痴。”丹尼尔的心情很好，直到汉特出声才想起来他，“大个子，别理那个白痴，该你了。”
　　汉特端起了枪，暂时把伊莱丢给巴顿，他觉得巴顿叔叔是好人。何况凭丹尼尔的速度，伊莱站在哪里都一样。
　　男孩离他大约十五米，愤怒并没有冲昏汉特的头脑。他冷静地瞄准丹尼尔，毫不犹豫扣动扳机。子弹径直飞向男孩的眉心。汉特学不会使用现代机械，但他是名出色的猎人——如果男孩傻站在那里不动，子弹将从他眉心中央钻进他的大脑，然后从后脑飞出去。
　　然而没有人会老老实实等着被爆头。子弹呼啸着穿过丹尼尔的影子，穿过花池里的高大乔木，撞上了后方的墙壁，弹向高空。
　　汉特没有理会男孩的嗤笑，把枪口向右偏移了一点，紧接着刚要开第二枪，伊莱忽然冲向丹尼尔。他们离得并不近，可汉特还是被分了心，子弹没有飞出原定的轨道，而且甚至没打着丹尼尔的影子。
　　“呀哈！还剩最后一次机会。”丹尼尔冲汉特挥了挥拳头。“快开枪！”
　　最后一次汉特不敢轻易开枪了，他足足等待了两分钟，突然放下枪。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几只黄蜂正飞舞在巴顿和伊莱身边，还有更多的从他们身后冒出来。
　　“你要放弃最后一次机会吗，大个子？”丹尼尔等得很无趣，作势要冲过来，“你放弃的话，那就该我了。”
　　从明禅进入医疗中心大楼到现在，汉特第一次咧嘴笑了。
　　“如果俺是你，俺会为了俺的叔叔乖乖站在那里不动。”
　　丹尼尔这才注意到恼人的“嗡嗡”声响。眨眼间，巴顿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爬满了黄蜂。他身后，站着一度逃走的黄种女人。丹尼尔一看到她，立刻变了脸色。
　　“黄皮猴子！”
　　丹尼尔不管不顾地冲向明禅，然而以他的速度都没能看清楚那瞬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铺天盖地的黄蜂会将他从头到脚包裹。

　　“你太了不起了，晋。”汉特激动得哇哇大叫，“你比俺还厉害，俺只能控制动物，你还能把它们叫来。要不是你把那一窝杀人蜂叫来，俺肯定要死翘翘。”
　　“我不能。”明禅紧绷的神经依然未能放松，疼痛是最好的清醒剂，“你的小白鼠把我丢在四楼。我在三楼外的墙壁上发现了几只蜂窝，我想那可以用来对付丹尼尔。可是没法告诉你。”她揉了揉额角，后脑疼得要命，她却不敢停车休息，“幸好，一颗子弹打中了蜂窝。”
　　汉特愣住了。
　　伊莱这时突然开口：“老比尔死了，对吗？”
　　“你怎么知道的？”明禅吃惊地问，稍后，她就明白了一切。“很抱歉，伊莱。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但是他走得很安详，上帝会亲自来迎接他。”
　　“他不是我的朋友。”伊莱低头玩弄她的莫比乌斯纸环，“朋友不会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