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以生为名》凤鸣朝

10、第十章：撕裂者

　　明禅把视觉放大到一定程度，好检查那些断肢，裂口的血管中有少量细胞尚未完全停止活动。单凭她仅有的相关知识，也足以断定它们是不久前从活人体上分离下来的。
　　“汉特，你在哪里发现这些的？”收回视觉，酸臭味扑鼻而来，明禅勉强抑制住呕吐的冲动，远离那张桌子，“还有别的部分吗？”
　　“来的方向。”汉特简单地回答，“只有这些，就丢在路边。”
　　明禅点了点头，她又看了一会儿那些断肢，它们还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手印。
　　看到手印，明禅感觉自己进入了恐怖电影的拍摄现场。汉特的脸色也不好看，他虽然见过很多动物尸体，也曾亲手捕杀猎物，但上百只兔腿加起来的震撼都超不过一条从活人身上拽下来的手臂。
　　“我们必须离开这儿。”明禅边说边冲出咖啡厅向二楼奔去，“你们去准备一下，越快越好。”
　　她来到鼠人所在的房间，尼尔披着浴巾刚好从浴室出来。
　　“你确定这个城市没有别人吗？”明禅劈头盖脸问道，“你确定所有人都去洛杉矶了吗？”
　　尼尔被她冷峻的表情吓到了似的，傻傻地站在原地。
　　“尼尔。”明禅蹲下来，她知道她的表情一定很吓人，因为尼尔畏畏缩缩地往后退去，“回答我。”
　　“我、我不知道。”尼尔小声回答，“这儿很大，要是有人铁了心藏起来，谁也找不到他。”
　　明禅眯起眼睛，目光透露出危险的信号。
　　“也许、也许是来新人了呢？”尼尔结结巴巴地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只了解地下。”
　　地下和地上是两码子事，并不是所有人都离不开下水道。
　　明禅的表情稍稍缓和，低声道：“你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吗？我们马上要离开了。”
　　“没有。”尼尔的眼睛一亮，“我们现在就去洛杉矶？”
　　“不一定。”明禅说，“总之得先离开这儿。”
　　沉睡者只是她盲目乐观而又不得已的称呼，她很清楚“沉睡”的真正含义是死亡。他们的尸体保存完好，但心脏在那晚就已停止跳动，血液自然也无法流通。至于为什么没有变质腐烂，她有一个异想天开的设想——那瞬间，所有人都被木乃伊化了。
　　所以，那些断肢不可能是从死人身上分离下来的。鼠人尼尔，他有从活人身上扯下肢体的能耐吗？
　　明禅回到房间，伊莱并不在。她延展听觉，在咖啡厅找到了伊莱。
　　“伊莱，快点过来，我们要走了。”
　　明禅站在咖啡厅门口催促道，女孩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做什么。听到明禅的声音十几秒后，她才站起来，手里握着一柄沾着深色污迹的锋利水果刀。
　　“你在做什么？”明禅吃惊地问道，连带语气也变得严厉，“不管你从哪里拿到的，快把它放下。”
　　“不。”
　　“听话，这对你很危险。”明禅来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捏紧刀尖，把它从女孩的手里抽出来，“有没有伤到你？”
　　伊莱抿起唇，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稍后，明禅才注意到脚下躺着一名穿POLO衫的老年男人。刀上的污迹来自他的手腕。
　　“老天！你做了什么？”
　　男人的手腕上有一道长约七公分、歪歪斜斜的伤口。暗红色脓液从伤口溢出来，同时一股尚在明禅接受范围的腥臭也飘了出来。脓液大部分由血液和组织液构成，尽管颜色暗沉，但它的流动性却比一具死了三天以上的尸体要好太多。
　　明禅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沉睡者的血液，它和桌上那几只断肢里残留的血液又有明显差别。因此明禅更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断肢不是来自沉睡者，而是来自活人。
　　“我们得走了。”明禅催促道，她无端相信伊莱可以找到凶手，但找到凶手又有什么用呢？她可不想被谁活生生撕开。“我们不知道凶手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杀人，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这里。”
　　伊莱静立片刻，看不出情绪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跟随大脑活动而转动。
　　“你是对的。”伊莱说，“生物有逃生本能，人类也不例外。”
　　没多久，从三人变成四人的小队伍来到停放悍马的车库。
　　尼尔身上的气味淡了很多，汉特对这名新同伴并没有表示明显排斥，他还把之前剩余的一些肉干分给他尝鲜。只是上车之后，大个子紧紧靠在车门上，似乎不太想和他坐得太近。
　　载着四个人的汽车向城市南方的25号公路疾驶而去，明禅想在凶手没有发现他们之前通过另一条路线远远逃离。
　　车内，每个人都板着脸。
　　尼尔显然对大个子汉特充满好奇，但他也看出大个子不是容易亲近的人，只能偷偷地抬高头打量他，偶尔还用他那两只小胳膊比划着。
　　汉特注意到尼尔的小动作，扭头朝他呲牙：“小东西，你再偷偷摸摸看俺，俺让你好看！”
　　尼尔吓得缩进角落，真的没再敢抬头看他一眼。
　　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明禅忍不住笑了。
　　一个德州大块头，和一个不足四英尺高的小侏儒，他们的相处模式足以写进教科书。
　　“离我们的目的地还有很远。”明禅提议道，“你们为什么不趁此机会了解一下对方？”
　　汉特粗声粗气地说：“俺对小东西没兴趣。”
　　尼尔则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过了一会儿，汉特突然开口问道：“小东西，你是从哪儿来的？”
　　“下水道。”尼尔想也不想地回答，“我是鼠人尼尔。”
　　“哈哈。”汉特豪迈的笑声回荡在车厢，“你挺诚实的嘛，小东西。”汉特伸出手拍了拍尼尔的肩膀，差点没把他打趴下，“你肯定不能把人撕成一块一块的，是不是？”
　　尼尔重重地咳嗽几声，瞪着两只稚嫩的圆眼睛：“把什么撕成一块一块的？”
　　“没什么。”明禅接口道，“汉特很喜欢开玩笑，是吗，汉特？”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汉特对新旅伴心存芥蒂，他居然怀疑尼尔是凶手。明禅认为汉特的猜测是错的，但她不想过多解释，只想赶快离开这座城市，然后忘了这段插曲。那些软塌塌搭在外面的血管就算她再怎么主观美化，也没法变成美好的回忆。
　　“不是。”伊莱也放下黄页，加入进来，“你应该告诉他，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是因为汉特的宠物们发现了断肢残臂。晋。”
　　听到这句话，尼尔的脸色都白了。
　　“什么断肢残臂？”
　　“伊莱，有时候人们需要善意的隐瞒。”明禅轻声细语地说，“并不是每个人都必须了解他周围发生的任何事。”
　　伊莱做出一个奇怪的表情——一条眉毛往上扬，一条眉毛往下压，淡色的嘴唇抿得很紧，似乎在努力理解听到的话。
　　明禅没看到。
　　“你是说……”伊莱停了一下，接着语速变得很快，“我们不能告诉尼尔我们发现了从活人身体上分离下来的断肢，不能告诉他汉特怀疑他是凶手？因为他并不需要了解他周围发生的任何事，而这是善意的隐瞒？”
　　“我想……”明禅松开握着方向盘的左手，把它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咬了咬食指的指节。她费了好大力气来放松自己的情绪，“我想是的。”
　　“我没有！”鼠人发出呜咽声，愤怒地盯着汉特，“我没有！”
　　车内再次陷入压抑的沉默。
　　汽车驶入州际公路。
　　“俺不是故意那么想的。”汉特弯下腰，把他那硕大的脑袋埋进臂弯，“俺害怕。”
　　不是每个像汉特那样的大块头都会勇敢承认自己的恐惧。
　　尼尔气鼓鼓地喘了一会儿气。
　　“我喜欢吃肉，但我不吃人肉。”尼尔冷冷地说，“上帝教导我们要爱所有人，要友善地对待每一个人，包括我们的敌人。”
　　他张开双臂，用力地拥抱把自己蜷成一团的大块头。
　　“没事了。”
　　明禅呻吟了一声，她不是在感慨身后两个男人安慰彼此的动人场面。一辆跑车跟在离他们不足五百米的后方。
　　他们到底还是被追上了。
　　明禅一踩油门，将车速提到最高。悍马风驰电掣般行驶在州际公路上。有那么一小段时间，跑车离开了明禅的监视范围。她没能将一口气松到底，毕竟跑车的速度更快，没多久，那辆车又出现了。
　　“汉特，你能看到那辆车里有什么人吗？”
　　实际上，早在明禅发现他们被跟踪的时候，汉特就派出了他心爱的白头鹰。
　　“哈哈……”汉特发出“吭哧吭哧”的笑声，“是我们的老朋友。”
　　丹尼尔和巴顿。
　　明禅一咬牙，在岔路口将悍马驶离州际公路。她庆幸自己的先见之明，选择了一辆能够开进崎岖道路的越野车。道路两旁浓密的玉米地是很好的遮挡物。她把车停在很深的地方，下车伸展开自己的听觉。
　　跑车经过岔路口时没有一点停顿，丹尼尔也许根本没想到他们会藏起来。又或者，巴顿再次帮了他们一把。但无论如何，再走25号公路已非明智之举。
　　明禅研究了一会儿地图，他们可以从当前所处的位置继续往下走，在一个叫“洛斯卢纳斯”的城市取道6号路，回到她原定去洛杉矶的路线，即40号公路上。
　　在经过洛斯卢纳斯时他们还有机会去超级市场补充储备。
　　明禅为自己的随机应变能力暗暗喝彩，她也没忘记询问同伴们的意见。
　　女孩只顾低头阅读黄页，汉特和尼尔不约而同地表示她的主意“棒极了”。
　　中国有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明禅深有体会。她还记得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然而迄今为止，她触了那么多霉头，却好像还没看到任何福兆。
　　“撕裂者不是丹尼尔。”伊莱忽然举起黄页，指着书页中间的一列条目，指尖不停地戳在一个M开头的名字上，“是他，马克思·威廉姆。”
　　女孩平静地宣布：“我解开了一部分代码。”
　　她说她喜欢吉力贝时也是这个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