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游》浪迹十二天涯

4、第 4 章

　　香炉烟气缓缓缭绕，岑潼侧卧于塌上翻着本边子泛黄的书。
　　侍奉的童子阿芜蜷在蒲垫上打着瞌睡。
　　“阿芜。”岑潼翻了一页纸。
　　粉嫩的童子阿芜揉了揉眼睛，抬起头来。
　　“公子，爱过的，落水了十一姑姑救你。”阿芜还有些困，声音糊涂涂的，但是他家公子实在有些唠叨，只要公子他一想起十一姑姑来。
　　岑潼冷哼一声。
　　“呐，公子你要是实在不放心我们一直跟着他们便是了，直待得他们回天山。”其实阿芜从未见过十一姑姑，平时话少的公子说的有些多便能知晓一二了。
　　岑潼翻了个身，背对着阿芜去了。
　　半晌道，“嗯，准你。”
　　阿芜听罢复又蜷进垫子里会周公了。

　　十一一行坐着马车赶路至虞庄。
　　一路上颜霸王仍旧阴阳怪调，鼻孔朝天，硬是要同十一同乘。于是乎一路上整车厢漫着颜易波风镇上新购置的胭脂水粉味，浓厚烈艳，十一头痛不止。
　　虞庄在江湖上也算是有名气，十一也略有耳闻。盖因虞庄子弟皆耐打的很，所习拳脚功夫求的是最基本的稳字。常听说虞庄子弟个个肌肉健美，连颜易也有些心动，虽反对仍是口是心非的跟着来了。
　　颜易用扇子挑开马车帘子，凤眼微眯，“啧，不错不错。”
　　这赞叹的是旁路过的虞庄子弟。入秋后天意凉，虞庄弟子赤膊半身的仍颇多。
　　来迎他们的是位娇滴滴的女侍，在一众虞庄老爷们里倒是显得特别。
　　待得十一下马车，女侍直拿眼瞪十一。
　　“娇儿，不得无礼。”尹真今儿穿了件月白的衫子，显得风月无边。

　　一行人过了几个回廊，景致渐深，便见一女娇娥坐着轮椅，披着雪白狐裘，标志的清秀佳人，在一厅内同她们问好。
　　“尹哥哥。”叫的哀切。
　　十一看了一眼连蜜，再细密的脂粉也盖不住的蜡黄脸色，同尹真道，“确是不治之症。”
　　连蜜一听，杏眼扑闪出泪，簌簌往下掉。
　　十一走上前礼貌的给连蜜搭脉，片刻，道“嗯，本是能救的，大概吃错了药引子的缘故罢，现下也救不得了。”
　　尹真面色如常，也未多言其他，请他几人去客房，做派倒像是虞庄的主人。
　　连蜜仍在旁垂泪不止。

　　十一几人在廊子里慢慢走的悠闲。
　　散儿好奇问道，“姑姑，这小娘子吃错了什么”
　　颜易嗤笑道，“阴损物呗。”
　　梧桐笑眯眯的揽住颜易，“原是个肺痨么，这下小十一不愿治将好隧了易儿的愿。”
　　说罢便挨了颜易一拳揍。

　　十一并不是神医，仅是觑见了连蜜旁侍候的姑娘子手里捧的盅罢了。
　　十一同散儿解释连蜜吃错的，有一个偏方说的是生吃刚打胎下来的小儿便能身体健全补气血的，这连蜜姑娘多食的便是婴儿肉胎了。
　　散儿叹，“中原的小娘子们果真是话本子上会吃人肉的画皮呀。”

　　连蜜哭湿了尹真的衣衫，尹真离去的时候连蜜已经哭不动了。
　　“小姐小姐，尹公子走远了。”侍者娇儿道。
　　连蜜端过娇儿手中的盅碗，咬里面的胎肉咬的咯吱作响，抬头嘴角牵出一丝血来。
　　偏偏仍旧软捏着哭哑了的嗓子，“又是个不会治偏说治不得的庸医，白费了尹哥哥的好情意。”

　　另一头岑潼一行也送了拜帖浩浩荡荡进了虞庄。
　　当晚虞庄摆起了筵席宴客，这客宴的不是十一一行，宴的是岑潼公子。
　　十一几人拢了袖，在客房前站成一排，好奇的看着前方突然忙碌起来的人们。
　　尹真从连蜜那厢过来，身上是濡湿皱吧的衣衫，他也不在意。
　　散儿扬扬手，“尹小友欸，这莫不是什么喜事吧。”
　　尹真笑的清雅，“并不是，岑潼送了拜帖进虞庄。”
　　十一几人心中了然，他们几人毕竟是魔教中人，正邪二立。却也没那花花肠子去恼怒虞老庄主的态度。
　　颜易跟梧桐不住的砸嘴，来时的各回廊已然布置上了垂穗的灯笼，连堆叠甚好的假山上也摆起了剪纸拉花。
　　天色暗了下来，排排连串的灯笼衬着庄园子里荷塘月色美奂迷醉。
　　十一想起来以前和岑潼偷跑下天山到山下边的小镇放荷灯。十一当时女娇娥天性求师父远游带回来的绣鞋，可惜嫌小，她仍旧穿着，磨了脚疼。岑潼在前面走着也不等她。
　　她一瘸一拐的在人群里走着，旁边河道里满是醉人的荷灯缓缓的飘着。十一走不动又赌岑潼的气便耍赖，岑潼回身过来冷冰冰的斜睨她，抱起她接着走，还脱了她的鞋摔河里去了。十一脑袋蹭在岑潼颈间看着长河里一颤一颤浮着的荷灯。
　　她那时心想，仅愿长相守，白了头。

　　十一拢了拢衣袖，瓷人儿冷落如霜，勾起的记忆于她现在来说是年少美好的梦境，时日长了便也无悔恨了。
　　散儿扯扯她衣角进门用饭，虞庄虽未设宴她几人普通待客之道是足的，珍肴叠了一桌。
　　“小十一，发什么呆。”颜易羊脂般纤手正拿着蟹锤咚咚敲松蟹壳，蟹肥膏黄。梧桐晃着二郎腿手里忙倒酱油香油调他的佐料。
　　尹真竟未走，好看的双眼微闭，长睫如扇，衣衫子皱巴巴的，坐在八仙圆桌边打瞌睡。
　　散儿见她不动，唤道“姑姑，姑姑呀，快坐下吃饭吧。”
　　十一笑，也仅愿能与眼前的亲人们长相守，白了双鬓罢。

　　颜易莫名斜了她一眼，手上功夫不停，“蠢材，傻笑什么，鬼上身了么。不吃快滚。”
　　十一，“……”